何氏早年嫁入昌平侯府的時候, 前有衛氏留下的大堆嫁妝, 後有進皇宮裡做寵妃的胞姐, 自己雖是個填房,昌平侯即便沒有大能耐, 卻幾位愛面子。何氏日子過得舒坦, 所以從來都在世家面前拿捏著一副菩薩心腸的繼母樣, 她面上和藹,心思卻頗多, 整個人把住了整個侯府,任是她在府內如何作踐前頭那位侯夫人留下的嫡子,外頭也絕對聽不到一點兒風聲。

可打從去年叫那賤種入宮一趟,這順風順水的日子彷彿就成了過眼雲煙, 先是她為人繼室不慈, 苛待嫡長子,再是衛家血脈歸京,當著聖上面哭訴喊冤,何氏的好日子就這麼到了頭, 侯府變伯府,日子一天比一天敗落下去。

帶著滿身病氣與鬱氣,何氏不顧趙姬的示威嘲弄, 叫玉枝扶著她上了馬車出了伯府。

趙姬也是剛從昌平伯屋裡出來不久, 昌平伯跟著假道人沉迷煉丹,在裡面站久了不免沾上些難聞的藥味兒,這會兒她支門邊站著, 有會看眼色的下人忙過來說:“夫人今日備了禮,說是要去將軍府把大公子請回來。”

趙姬抬眼看了眼天色,聽下人這般說,臉上難得露出奇怪又嘲諷的笑,偏了頭說:“今日的太陽是從西邊兒升起來了不成?還是說夫人病久了神志不清楚,錯把二公子說成了大公子?”

下人低頭小心說:“聽玉枝姐姐那邊說,夫人意思是大公子畢竟是伯府嫡長子,姓白不姓衛,這一直在衛將軍家長住總是不好,況且……”

伯府小徑上遠遠跑來一隻通體潔白的奶貓,是趙姬最近的新寵,趙姬聽到那貓軟和和的叫聲,蹲下身把貓抱緊懷裡摸了幾把,又漫不經心說:“別停下,繼續說,況且什麼呢?”

下人趕忙道:“況且……況且靜王殿下眼下就要回京,這跟府裡的大公子婚期將近,夫人的意思是,總不能成婚的時候還是從衛家出嫁的。”

趙姬抬眼,摸著奶貓的手一頓,嗤笑一聲:“我還當她是改了性子,多少知道點兒錯了,原來她是想著靜王如今立了功,回來必定是要受封賞的,想來若是大公子回來這伯府,再從伯府出嫁,她這位伯夫人怕是又能從中撈到不少好處了。”

下人戰戰兢兢說:“不、不會吧?夫人與大公子積怨已深,大公子便是答應從伯府出嫁,也不等於就原諒了夫人過往對他的苛待啊?”

趙姬看這下人一眼,興致來了也不在乎他問的太多,只是懶洋洋道:“可是你覺得京中誰又在乎這個?”她乾脆也不稱對方夫人了,“大公子若是從伯府出嫁,不管他與何氏恩怨如何,何氏便是他的母親,是他百年之後必要侍奉的老母,單憑這個,何氏就贏了。”

下人還真沒想到這個。

趙姬說完上句話,自己沒忍住先就涼涼笑了一聲:“到底何氏還是將大公子想的太好拿捏,以為親自前往就能給把人喊回來?可真是笑話。只怕說今晚兒這主院裡,又有得聲響聽了。”

這話是她先給何氏撂下的,而何氏的馬車顛顛簸簸也終於到了衛西洲的將軍府前。

何氏對衛氏府邸的情感不可謂不複雜,仗著自己是伯府嫡長子的繼母,何氏也不曾提前遞過帖子上門,只叫架馬車的車伕上前叫門。

將軍府的門房也是萬萬不曾想到會有昌平伯府的人來上門,面上恭恭敬敬,心底卻也嘀咕最近幾日這是怎麼一回事,怎的一個兩個的白家人都往這將軍府擠過來?先是伯府已經出嫁的二公子遞了賞戲宴被拒,這後腳就跟了個二公子的生母貿然登門。

在心裡數落過這昌平伯府家主母是個沒規矩不知禮的,門房快了腳程一溜小跑進府裡裡通知管事。

時值初春,柳樹剛出了芽,天氣尚算不得的暖,彼時白果正在後院一處空地跟平日教習他普通防身拳腳的武師傅一快兒踢著腿,他底子不好,虛虛幾下出拳踢腿,額上便出了一層薄汗。

身旁侯著的小廝準備了用熱水打溼的帕子,等白果做完今日份的訓練便上前伺候。

“待天氣再暖和些,師傅便能教我一些騎射功夫了吧?”白果練完一套踢腿,小聲喘著氣,有些期待地看向武師傅,“總覺得這麼些天練下來,力氣似乎大了些。”

武師傅沉思片刻,有些猶豫,倒是身旁伺候了白果月餘的小廝大著膽子打趣道:“表公子莫要為難武先生了,明明是表公子被咱們靜王殿下不遠萬里託送回的藥材溫養著,這身子方才一日好過一日,不然……”

“咳咳、咳。”白果正端著杯溫茶喝著,一時被小廝的話說嗆了嗓子。

小廝嚇了一跳,趕忙撫著白果的背小心拍大,臉上的調侃再無,反而是一片驚慌蒼白。

白果咳過順了幾口氣,面頰生紅地瞪了小廝一眼,倒是沒有多責怪他,只看向武師傅道:“我這小廝平日裡被慣壞了,師傅莫要將他方才的話放在心上。”

武師傅性子敞闊,並未覺得小廝那話冒犯於他,只擺手作罷並斟酌道:“若是表公子身體大好,一些簡單的騎射也是能學的。”

白果聞言驚喜片刻,雙眸微彎,笑意清爽。

後院裡春風徐徐,從前院奔來的管事在一旁呆了會兒,見白果與武教頭分開,這才走上去附耳於白果身旁說了府前來人一事。

白果先頭眼中含笑,待聽到何氏前來的訊息,眉目中的輕鬆愉悅皆斂了起來,隨之浮起心中的卻滿是疑惑與些微不解:“昌平伯夫人她一向不待見我,怎會貿然登門拜訪?”

管事拱手道:“許是昌平伯府遇到了什麼事,眼下是想求公子幫扶一二?”

白果抿唇:“最近京內坊間一片安靜,昌平伯夫人能是遇上什麼事才如此屈尊來見我這不受待見的伯府子嗣?”

管事擰眉苦笑:“這小人就實在是想不出了。”

白果也不為難管事,稍微回房收拾了下,重新換了身見客的衣服,這才磨磨蹭蹭地往前廳去了。

將軍府前廳。

何氏緊皺著眉頭在侍女上前欲往她杯中再添茶水時,終於忍不住道:“大公子在將軍府上可真是個大忙人兒,竟是我這做母親的來了都遲遲無法相見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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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面色恭敬道:“伯夫人有所不知,大公子如今管著將軍府上的內務,整日裡多有忙碌,且如今恰逢月底,府上還有一大堆事等著大公子做主,伯夫人未曾遞來拜帖,眼下突然來訪,大公子總要先將府上的事吩咐好了才行,若是伯夫人覺得有所怠慢,也請見諒。”

何氏哪見過這般伶牙俐齒的侍女,“砰”一下將茶杯重重摔在桌上,色厲內荏道:“你這是在怪本夫人了?”

侍女面色不變:“奴婢不曾。”

好歹何氏今日還記得自己是來求那白果與她一同回昌平伯府的,且衛西洲如今在朝中正炙手可熱,手握重兵更是如今的昌平伯府惹不得的人物,於是她壓下怒意,勉強露出個和善的表情,僵笑道:“既然是大公子忙碌,本夫人便耐心等著就是。”

白果自大廳外便聽到何氏與侍女的對話,腳步一頓,眉心不經意一皺,打簾的侍女便將珠簾挽起。

“您來了。”

幾月不見,白果被將軍府精心養地不知比幾月前出挑了多少,但看身姿雖說依舊瘦削,卻挺拔如竹,再加上白果眉眼清俊,任是被誰見了都要稱讚一番貌好氣佳,混不同於未出昌平伯府前的瑟縮與弱小。

“你說話不結巴了?!”何氏聽白果說話語速雖慢,卻一字一言皆堅定清晰,不禁驚地冒出這麼句話,幸而她失態地快,鎮定地也快,便飛快掠過話頭,又撐著說,“為母只是有些驚訝,看來衛將軍講你照顧地很好。”

“您說的是,舅舅待我自然極好。”

“我兒竟是連聲母親也不願喊了?”何氏聞言,抬起眼皮,壓下心底的某種厭惡與見到白果後的心虛,端著一副慈和的表情說,“為母在這裡等了你許久,婢女卻說是你在忙,想來多有勞累了吧?快些過來坐。”

何氏的好臉色叫白果彆扭到不行,他斂了眉目,並不聽何氏的話,只是坐到大廳的另一邊,等侍女沏上一壺新茶,喝下一口才慢聲道:“不知您今日來府上找我何事?”

何氏未想白果根本不接她的話頭,神色未變,隱約露出些不耐,卻仍是勉強笑著說:“還不是你來這將軍府做客多時,我與你父親在家中都怪是惦念你,偏生你連封信都不往家裡回,前些日子你父親還問我過你在將軍府裡過的如何……”

白果擰眉打斷她:“我在舅舅這裡很好,不勞父親與您惦念。”

何氏聞言便端起茶杯,低頭遮了表情道:“瞧你這孩子說的,哪有子女未曾出閣長住在外家還不叫父母惦念的?眼下你在將軍府裡也住了幾月,你父親頗為惦念於你……且不說你不喜我這做繼母的,便是叫你心疼心疼你那父親,今日便隨收拾了衣物,同我回家。”

白果抿唇道:“初時舅舅接我來將軍府曾言明叫我在將軍府中長住,父親當初是叫趙姬出面預設了的,而且父親是君子,想來君子一言,總沒有這般輕易反悔的道理。”

何氏想起來那日自己被氣昏,實在不瞭解後來衛西洲去往府裡時都發生了些什麼,於是心虛道:“那幾日你父親被為母不小心抓傷了臉,心緒不佳,誰也不願見……你知道的,你父親脾氣上來什麼難聽話都說得,你莫要與他置氣。”

白果聞言,抬眸平靜地看向何氏:“白果從不與人置氣,您今日來看我,知我過得好,回頭說與父親便是,至於回家……將軍府便是我家,又如何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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