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謝臨換下白日上朝後還未來得及換下的朝服, 又隨意披上一身常服踏進主院屋內, 就看白果略微苦著臉, 神色糾結道:“殿下,您說豫王妃送來這夜明珠是什麼意思?”

正逢初秋, 京裡前幾日剛下過場雨, 天便一下子涼了下來, 謝臨走到窗前將透著風的窗戶合小了些,轉回到榻前:“白日裡的事我聽府上人說了, 這珠子許是豫王妃給你的謝禮。”

“謝禮?這也太貴重了些。”白果再次咋舌地看向自己面前這難能一件的珠子,半晌卻頗為重點錯地拉著謝臨衣襬處的穗子,緩緩道,“都說咱們府上的奴才嘴巴最嚴, 可怎麼殿下剛一回府, 他們便什麼都跟你說了?”

謝臨挑挑眉,剛欲說什麼,卻又見白果懊惱地點了點自己的腦袋,似是有些笑意地說:“看我這腦袋, 怕不是叫仙兒跟豫王妃帶偏了去……自家人說自家話,便是下面人再嚴的嘴巴,到殿下這裡也得老實交代不是?”

謝臨搖搖頭:“下次不叫他們說, 本王只聽你講。”

白果抿唇笑, 歪在謝臨懷裡:“那……若是我不想與殿下說事,殿下又要如何?”

“那本王便不問。”謝臨聲音清淡,手掌落在白果的小腹上, 無奈地笑了笑,又問,“今天有沒有難受?”

白果勾著他的玉佩上穗子,眨眨眼道:“晌午用飯的時候寶寶踢過我幾下,不過不是很痛,就是嚇了我一跳。”

謝臨垂眸,大掌在他腹部停頓,認真道:“太調皮。”

白果待在他的懷裡忍不住笑起來:“是有些,不過這調皮勁兒,也不知是不是隨了殿下。”

謝臨擰眉,語氣低沉:“本王自幼恪守禮儀。”

“唔。”白果點點頭,隨意道,“若不是隨了殿下,那許是隨了我也說不定?”

白果幼時喪母,早已記不得母親在世時的自己是乖巧還是調皮,何氏嫁入昌平侯府後,為了彰顯自己的賢良大度,有一陣子總愛拿幼小的自己做筏子,在外人面前大肆宣揚自己是如何疼愛原配留下的頑劣幼子,那是他被府裡下人或是來侯府走親戚的人指指點點地多了,人也就漸漸變得越發膽小瑟縮起來,再加上侯府內一貫是捧高踩低,看人下菜碟,於是日子也就越來越難過了起來。

現在日子過得順當久了,乍一想起當初,白果一時竟有了些恍惚。

彷彿在侯府裡的那些難過日子已經成了上輩子發生過的事。

這麼想著,轉眼到了第二日,衛良陰手裡叼著只頭冠格外鮮豔公雞,就這麼大搖大擺地來了靜王府。

“表哥……”白果張了張嘴,看著那蹬著腿爪跟間或用翅膀撲騰兩下的公雞,表情有些茫然,“這是做什麼?”

他肚子裡有孩子,身邊的侍從都小心著,不讓衛良陰手上那只公雞衝撞了他。

於是院子裡的氣氛一時陷入了迷之緊張中。

但衛良陰卻無知無覺,他抓著公雞的後脖頸,無奈道:“這是跟京郊軍營裡的將士們一起訓練過的寶雞,燉湯喝最是肥美鮮香,爹說拿給你進補最是合適不過。”

白果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快來人把這雞拿去處理了,最好今中午就燉了吃。”

衛良陰一路騎馬來的靜王府,他身上熱得緊了,等下人把雞拿走,就立馬挽起半截袖子,癱坐在石凳上:“快快快,給本公子拿個冰碗吃吃,要多冰,少糖,也少添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白果朝身邊伺候的侍從點點頭,侍從立馬去弄冰。

不一會兒,侍從端著個托盤回來,上頭放了倆碗,雙雙冒著氣。

白果看著這倆碗,見侍從將一碗安胎湯端給他,不由癟了癟嘴,頗為羨慕道:“我也想吃冰……”

衛良陰卻挑挑眉,抱著自己的冰碗,邊吃邊說:“你也就想想罷。”

白果只好悶悶地用勺子晃著碗邊,很快將溫和的安胎湯給喝了個乾淨。

他剛喝完,衛良陰還特別好奇問:“果果,這藥你要日日喝?”

白果點頭:“是。”

衛良陰又道:“安胎湯是個什麼滋味兒啊?”

白果回憶一下味道,說:“有點甜有點酸。”

衛良陰驚奇說:“我怎麼聽人家說安胎藥都特別苦,有的格外還傷身體,怎麼到了你這裡,這安胎的湯藥說得跟碗酸梅湯似的?”

白果說:“……有嗎?”

衛良陰肯定地點點頭:“有。”

兩人正這般說著,一個剛被派來伺候白果不久的老嬤嬤斟酌著輕聲開口道:“表公子說的那些安胎藥,重點都是在保護孕婦腹中的胎兒,避免孕婦滑胎或是胎兒發育不好才用的,那些藥多是烈性,且大補之物居多,並不太關照孕婦的身體狀況。但王妃身體康健,小主子也並不需要那些湯藥護著,所以眼下喝的這些也大抵都是幫助王妃助睡安眠,於身體大有裨益的湯藥。”

聞言,衛良陰心下松了口氣,笑著看向白果,嘴中卻道:“那就好。”

他今日看白果用藥,總怕是靜王為了求子心切,不顧忌白果身體給他亂喝那些亂七八糟的安胎藥方,心底還有些著急,可聽那老嬤嬤說完,他又細細打量著自家表弟被養的甚至有些嬰兒肥的臉蛋,與白裡透紅的嬌嫩肌膚,突然就放心了下來。

白果不知表哥心中起伏跌宕的波瀾線,只是有些瞭然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說:“怪不得我最近總是躺在榻上就睡了……原來是這藥做的好事。”

衛良陰忍不住越過石桌捏捏他的臉蛋:“這挺好的,你多睡睡,我這小外甥也能少鬧你一陣。”

白果笑著開啟他的手,說:“什麼小外甥,也可能是外甥女呀。”

衛良陰哈哈一笑。

兩人在涼亭坐了會兒,京裡便颳起了風,初秋雨後,風有點涼,衛良陰便護著白果回了屋,兩人一起用過一頓午膳,喝了一頓雞湯後,衛良陰便起身,說是要回京郊的營地。

臨走了,衛良陰才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地說:“這幾日若是有昌平伯府上的人來,你別理。”

白果乍一聽“昌平伯府”四個字,驀地一愣:“昌平伯府,怎麼了?”

衛良陰冷笑了下,緩聲說道:“大概是風水輪流轉,終於輪到那些人倒黴了罷。”

衛良陰不欲同白果多言,只反覆提醒白果不許心軟,叫他不要多理會昌平伯府上的人後,便又離開。

白果卻被衛良陰一句話搞得心頭有些好奇,便忍不住喊來身邊人,問起昌平伯府最近又發生了什麼事兒。

“這……”白果身邊伺候的侍從面面相覷,多是不敢開口。

白果反應過來,不急不緩道:“是不是殿下不讓你們同我說?”

侍從們便紛紛垂下頭。

白果嘆口氣,卻看到站在他不遠處新來的那位嬤嬤,便又問:“嬤嬤也不願同我說嗎?”

那老嬤嬤仔細觀察著白果的神色,語氣認真道:“王妃若是想拿昌平伯府上的事做個消遣,那老奴說出來自是無妨,可若是王妃聽了心裡難受,傷了身子,那老奴自然不會多說。”

白果想了想,突然捏了顆荔枝拿在手裡,做出一副聽戲的表情:“嬤嬤但說無妨。”

話罷,他便剝起荔枝,只等著老嬤嬤開講。

老嬤嬤看白果表情釋然,又想起坊間傳言,靜王妃與昌平伯府間近乎決裂的小道消息,於是便斟酌著開口道:“三月前,王妃尚在避暑行宮時,昌平伯便因誤食丹藥,險些喪命,待伯府下人發現後,昌平伯府被宮內太醫急救回了一條命,卻偏癱在了榻上。”

白果剝荔枝的手指一頓,略驚訝道:“他竟……癱了?”

“是。”老嬤嬤緩聲道,“昌平伯癱在床榻上後,昌平伯的夫人何氏便立刻進了宮,想要給伯府的小少爺請封世子。不過當時陛下與王爺王妃尚在避暑行宮,宮內唯有太后娘娘坐鎮,而太后娘娘亦是無法下旨封那位小少爺做世子,所以便打發了何氏回府,叫她等上兩個月,但就是在這兩個月內,何氏的嫡幼子卻不幸染上天花……沒能熬過七天,便去了。”

白果跟聽說書一樣地聽老嬤嬤講,若非是老嬤嬤提起,他都快忘了何氏還有個不足五歲的嫡子。

印象裡只記得何氏將那孩子保護的極好,說起來他們還算得上是兄弟,卻並沒有見過幾面,況且稚子年幼,白果都不曉得那個孩子究竟是何模樣。

“竟是出天花。”白果感嘆著命裡無常,那孩子饒是被何氏小心翼翼地護著,卻偏偏沒能熬過這一遭,“那後來呢?何氏她……一向將嫡子看做自己的命根,那孩子沒了,相必她一定很難過罷。”

白果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什麼替何氏難過的情緒在,他只是象徵性一問,好讓老嬤嬤繼續講下去。

老嬤嬤點點頭,繼續道:“是,嫡子一去,這位伯夫人便是沒了後,昌平伯除了王妃與那位嫁入顧府的雙兒公子以外,便只剩一位庶長子。那位伯夫人許是被嫡子病逝刺激到了,覺得是有人陷害於她,於是發現府內只剩一位庶長子有資格繼承伯府後,便誤以為是那位庶長子的生母設計陷害死了她的嫡子。”

白果眨眨眼,啃著荔枝肉,想起了白恪與李氏。

“庶長子的生母是伯爺的姨娘,伯夫人許是氣昏了頭,便險些動用私行將那姨娘投進水井裡。”老嬤嬤見慣風雨,說起這些腌臢事來,語氣平穩沙啞,表情卻八風不動,格外沉穩淡定,“但那姨娘是個命大的,也恰逢那日是書院散課,伯府中的那位庶長子半年才回府那麼一回,就碰上了自己生母被嫡母這般作踐。”

“白恪大抵差點被嚇死吧。”白果想象著那個場面,不禁緩緩搖了搖頭。

老嬤嬤說:“後來那位庶長子救下其生母後,便帶著生母跑出了伯府,欲要敲響鳴冤鼓,狀告昌平伯夫人。”

當時皇帝並不在京都,作為伯府庶長子的白恪將要敲下鳴冤鼓時,就被貪生怕死,又不能忍受兒子遭此大難的生母李氏攔了下來。

鳴冤鼓沒敲成,白恪又不願回到昌平伯府那個腌臢地方,只怕何氏又發瘋,將他母子二人弄死。

白恪彼時也知曉了何氏嫡子得天花去世的訊息,他知道生母不是個心善的,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逼問了李氏到底有沒有在何氏嫡子身邊做手腳。

李氏自從去年失了寵愛,又接二連三倒了大黴後就消了那些鬧騰的心思,況且白恪這兩年正值科考苦讀,若是兒子能考取功名,她日後未嘗不會比何氏還要風光,就是這樣,她又怎麼會在府裡嫡子身邊做手腳呢?

李氏哭著臉跟白恪發毒誓保證自己絕對沒有陷害伯府嫡子,白恪便姑且信了生母,顧不得伯府規矩,用自己抄書賺來的一筆銀錢,給李氏置辦了一個僻靜小院住了進去。

李氏雖只是一個姨娘,但多年來都是受人伺候的主,乍一住到那院子裡,看什麼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可白恪說,既然他帶自己跑了出來,就萬萬不能在這時候回去昌平伯府,李氏一想到何氏叫人壓著她往井邊投時的場景,渾身發冷,於是固然牢騷眾多,也忍了下去。

就這樣過了一段日子,白恪用抄書賺錢維持著娘倆的生計,清清苦苦地過了一陣子,李氏終於忍無可忍,覺得京城這般大,自己改投換面出門一趟也不太像是會被立馬認出來的樣子,於是趁白恪出門給人送書時,一個人偷偷順著記憶,去到了顧家門口。

按著李氏想法,昌平伯府她們娘倆是一時回不去了,可回不去昌平伯府,卻還有一個顧府在啊。白雨薇雖是出嫁了,可如今也是顧家的貴妾,她這做娘的如今遇上了困難,白雨薇這做女兒怎麼著也得幫幫她才是。

可等到她去了顧家,才想起自己身份不能暴露,於是登門顧府時,顧家門僕問李氏是個什麼身份,李氏便只隨口說了句:“我是你們白姨娘的……姨母,你前去跟她說,她自然會知道我是誰。”

那顧家門僕原先看李氏模樣打扮跟氣質都不似平民百姓,還陪著笑臉,可以一聽是府上貴妾的親戚,臉上立馬就落了笑,通傳時的腳步都懶散了不少。

李氏一邊暗罵這顧家門僕都是狗眼看人低的傢伙,一面挺直了身子。

通傳過後來接李氏的是個黃毛小丫頭,看著容貌普通,人也不是多機靈的,李氏跟她旁敲側擊著女兒在這顧府上過的好不好,那黃毛丫頭也說的含含糊糊,叫李氏格外嫌棄。

“這院子不錯。”李氏進了白雨薇在的院子第一反應就是跟自己在昌平伯府上的小院作對比,對比過後發現這院子跟自己那處一樣精緻,便滿意地點點頭,“看來姑爺對我們雨薇還是愛護的。”

黃毛小丫頭聞言,撓了撓頭髮,不發一言。

待兩人進了主院,李氏眼看院中沒幾個丫鬟伺候,先一步發現了不對,而等她後一步看到形容枯槁的女兒,不免大驚失色道:“我可憐的薇兒,你怎麼變得這般憔悴?!”

白雨薇搓著尚未睡醒的眼睛撩起簾子,腦子裡還在想著自己何時多出來了個姨母,可乍見自己生母出現在了自己眼前,還以為是看花了眼:“……姨娘?”

“噓。”李氏快一步上前捂住白雨薇的嘴,轉頭看向帶她進來的那個黃毛丫頭,看到對方退在院門邊沒進來,便大聲哭著說,“我的兒呀,姨母不過是一年未曾來看你,你如今怎麼變成這般模樣了啊?!”

白雨薇心頭一愣,聽李氏自稱著“姨母”,很快也反應過來,與她抱頭痛哭道:“姨母,薇兒難過呀!”

兩人在院子裡哭了會兒,白雨薇便帶著李氏回到了屋內。她屋裡沒有伺候的奴婢,連茶水都是昨日倒涼了沒有清出去的,李氏看私下無人,幾乎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道:“娘以前是怎麼教你的,你看看你,怎麼就變成了眼下這幅模樣!丟不丟人,丟不丟人?!”

白雨薇垂了眼,哭訴道:“姨娘罵我便是了!左右是女兒沒有能耐,不僅留不住兒子,現在甚至連顧郎也留不住了!”

李氏打量著白雨薇蠟黃的臉色跟水腫般發胖的身材,顫抖著手說:“你說說,你生個孩子,怎麼還把自己搞成這樣?!生完胖就算了,這孩子都快一歲了吧,你怎麼……”

白雨薇哭得更傷心了:“我不知道,我明明已經吃的很少了,可是這身上的肉就是掉不下去!姨娘,你快幫我想想辦法呀。”

李氏幾乎氣到窒息,卻不得不說:“罷了罷了,我知道幾幅方子,你找紙筆來,好好記下,按著方子上吃,不能斷。”

白雨薇哭聲一頓,連忙討好的笑起來:“姨娘,我這便去拿。”

待李氏寫下那幾幅方子,白雨薇便寶貝似地將方子收了起來,她身邊只剩下黃毛丫頭一個奴婢,只能打發她去給自己抓藥。

黃毛丫頭是個笨傻的,白雨薇交代了半天才聽懂,拿上銀錢出了顧府。

李氏羨慕地看著黃毛丫頭手裡攥著的銀錠子,這才想起來自己今日是來幹什麼的。

她正了面色,不去看女兒清苦的面容,只跟倒豆子一樣,把自己這段日子以來的經歷全抱怨跟憤憤地說給白雨薇聽,白雨薇聽著,突然道:“娘,嫡母沒了弟弟,那府上豈不就只剩白恪一個庶子了?”

李氏點頭,氣憤道:“沒錯!何氏就是妒忌他兒子沒我兒子好命,竟想要把我跟恪兒弄死!這個惡毒的賤人!”

白雨薇眼底閃過光,握起李氏的手道:“姨娘如今怎麼打算?白恪眼下可是伯府板上釘釘的繼承人,難道姨娘就因為怕了何氏,要白恪放棄那個位置嗎?”

李氏苦著臉說:“你弟弟是個有骨氣,想要參加科舉入仕,他說伯府太過腌臢,早從根子上爛掉了,不想與伯府同流合汙,我這做娘的又能如何?”

白雨薇笑笑說:“弟弟有想法歸有想法,可他終究只是個年輕人,少年意氣罷了。他說伯府腌臢,又豈知官場毅然,那官場上倒處都是捧高踩低的,若是沒有家族庇佑,只看那些平民出身的仕子,又有幾個混出名堂的?眼下他正要參加科考,娘勸與不勸都且作罷,只是等弟弟考完,您還是需要跟他細細掰扯掰扯看的……弟弟懂事,相必到時候不會不懂其中的道理。”

李氏聞言一怔,忙說:“你說得對,回頭娘再跟你弟弟說說。”

白雨薇點頭,鬆開李氏的手,又進屋取了個小包袱出來,低聲道:“眼下女兒不受夫君寵愛,實在拿不出太多銀兩,這些是女兒先前攢下的家當,娘莫要嫌少。”

李氏開啟包袱,掂了掂重量,猶豫一番,疑惑道:“你出嫁時娘給你的那千兩銀子,只剩這些了?”

白雨薇抿唇道:“女兒不受寵,吃穿用度維持麻煩,都是燒銀子的地方。”

李氏道:“那也不至於只剩這麼點兒?”怕是連一百兩都沒有?!

白雨薇垂眸不語。

李氏想到她這女兒拿錢交給那黃毛小丫頭去買藥時的大方勁兒,一出手就是十兩的銀子,怎麼都覺得不對勁兒。

可正待她想質問一句,“你把錢都給了娘,那後面的減肉用的藥要怎麼辦”時,白雨薇便又紅了眼,摟住李氏的胳膊,撲在李氏懷裡哭訴:“娘,女兒是真的難過……女兒看著自己親生的兒子竟然對著白意那個賤人喊小爹,女兒就恨不得上去撕了白意那張得意洋洋的臉。”

“那孩子叫什麼名字?這便就會喊人了?”李氏被白雨薇轉移了注意力,驚詫著問。

白雨薇委委屈屈說:“會喊了,只是喊得不太清楚,那孩子一有什麼情況,白意便總愛來女兒面前故意炫耀一番。”

李氏又道:“那孩子可是受顧少爺跟顧老夫人顧老爺的寵愛?”

“那孩子是個長在糖堆裡的,家裡嫡系的孫輩只此他一個獨苗苗,顧老爺跟顧老夫人又有哪裡不愛的?就連顧郎,也因著孩子,喜歡歇在那個小賤人的屋子裡,如今是一月裡都難想起來看我一眼了。”白雨薇哀哀慼慼地說,“女兒在顧府就彷彿是個隱形人般,她們都攔著我不讓我去看我的孩子,就連顧老夫人也防著我。”

李氏卻沒她那般不看好,而是說:“白意是個雙兒,本就幾乎是個不下蛋的母雞。若是顧老夫人她們真將那孩子當做嫡孫看待,對你反而是件好事。”

白雨薇不解:“姨娘何出此言?”

李氏便說:“那孩子雖被白意包養了過去,可他是從你肚皮裡生出來的這件事定是無法抹去的,他既是被當做顧府嫡孫養大,那顧府老夫人之類絕對不會故意將他養歪了去,若是養出個性情好的,那等他大了,知道自己的生母竟是被這般對待,那你且看他是對你好還是不好?”

白雨薇生氣道:“姨娘說的這些女兒也未嘗沒想過,可要等那孩子長大,還不知要過十幾年,這麼久的時間,女兒難道就要這般淒涼地忍受過去嗎?況且,如今顧府內白意獨大,他眼下是故意拿孩子來氣我以前辱他欺他,可等他過了這股勁兒,發現再怎樣欺辱我都覺得沒趣了,便是為著越來越大的孩子,姨娘以為他真的還能容得下我?”

李氏定定看著白雨薇,哀嘆一聲道:“你為何要顧忌他?姨娘以前教你的東西,你又忘了?”

白雨薇反應不過來:“姨娘說的是……什麼?”

“且先把自己這幅鬼模樣變回去吧。”李氏恨鐵不成鋼道,“你記住你的身份是個貴妾,你只有擁有了寵愛,才有條件去談其它。你若是一直像是眼下的樣子,沒有顧家少爺的庇護與寵愛,不說白意,隨便誰都能將你壓死,可你只要重新復寵,依著顧家少爺這個嫡系獨子的身份,便是顧老夫人跟顧老爺都要給你三分薄面!到時候白意就算有再想把你弄死的心,他也只能憋著!”

白雨薇聞言,恍然醒悟:“姨娘說的是!”

李氏嘆道:“我怎麼生了你這麼一個愚笨的女兒?只說如今你只生了一胎,就被養做了嫡系,待你復了寵,自然還有二胎三胎等著你,白意敢抱你一個兒子走,難道還能把後面的全養在自己名下?”

白雨薇摟住李氏,臃腫的身子蹭在李氏身邊的:“還是姨娘對我最好了。”

李氏嫌棄地推開她這身肥肉,重新繫好那些夾著銀兩的包裹,定定道:“姨娘只能幫你到這裡,日後有段時間姨娘怕是不方便出現,你也不必特意打聽我在哪。”

白雨薇這下是真感動了:“女兒曉得,萬望姨娘一切小心。”

李氏就此告別白雨薇,出了顧府。

她回到白恪租下的那處僻靜小院,等白恪回了家,李氏便得意洋洋地跟白恪說了自己白天的經過,還變著法地說了一下白雨薇在顧府上怎樣怎樣可憐的事情。

白恪皺著眉:“姨娘是去問姐姐要錢了?姐姐給你了?”

李氏道:“給了給了,有一百多兩呢!”

白恪垂眸道:“姨娘既然說姐姐如今在顧府寸步難行,又怎能拿姐姐的錢來用?!”

李氏有些心虛,小聲道:“其實你姐姐出嫁時,娘有偷偷給她補貼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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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恪隨口道:“姨娘能補貼多少?”

“有一千多兩的銀子吧。”李氏嘆道。

白恪愣了愣,忽的有些驚訝說:“姨娘哪裡來的那麼多銀子?”

李氏便又輕聲說:“本是我變賣了一些侯爺以前送的金貴物件,姨娘總想著你以後科考娶妻後會分府住出去,就全換成了銀子,你姐姐去年嫁的倉促,侯爺是個愛面子的,自然不會給你做妾的姐姐添妝,我挨不住你姐姐求……就給了她一些銀子。”

白恪聞言,並沒覺得該是原本屬於自己的銀子落入了胞姐的手裡這種想法,只是神色複雜道:“那麼多銀子,姐姐她只在顧府呆了一年,就全用盡了?”

李氏說:“娘猜是沒有,只是今日娘突然登門,而咱們娘倆如今又是這般清苦度日,以你姐姐那個性格……可能是不太願意多給罷。”

白恪搖頭:“多多少少無所謂,只是兒子還沒到需要姐姐接濟的那一步,娘你且先收著銀子,等方便的時候全還給姐姐吧,她如今……也算得不太容易。”

李氏不解:“這銀錢你姐姐給都給了,為什麼不用?娘想著這點兒錢對她來說肯定不痛不癢,便是用了又如何?”

白恪嘆氣:“娘,一百兩雖然不多,卻也是個人情。若是我沒猜錯,姐姐是想拿這一百兩,換我以後若是能繼承昌平伯府的話,能夠給她撐腰呢。”

“你是她弟弟,本就該給他撐腰。”李氏這麼說著,語氣突然一頓,“恪兒,你莫不是不想慣你姐姐?”

“沒有。”白恪搖頭,卻淡淡道,“我只怕此次受了姐姐的情,下次姐姐想要我替她做的事情,會超出我本有的底線。”

李氏不懂自己兒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白恪苦笑一聲,不願與李氏多解釋什麼,只收起那裝滿銀兩的包裹:“娘,先不說這個了罷,我今日回來買了一隻烤雞放在小廚房,咱們趁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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