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數京城之中, 便不知有多少銀樓以及木坊林立, 亦不乏早已盛名在外, 哪家的大姑娘小媳婦都想買來幾件壓箱底的名店。可即使如此,這兩間據說是仁和長公主開設的銀樓與木藝坊,亦足以令人眼前一亮。

且不提軒闊敞亮,能夠滿足各類客人需求的店面;亦不提他們家分門別類, 樣樣都格外清楚的貨物了。單隻說那些首飾與木藝的製造工藝之精細奇巧,也確實是尋常工匠怎麼也打造不出的。更不必說, 這些更為精美的首飾、木藝, 居然也只比其他銀樓、木坊之物價高一成而已。而且, 他們家雖是明碼標價, 可隔三差五便會推出優惠活動, 足夠教人動心了。

不過數日,這兩間鋪子便已是名聲鵲起。不僅官宦勳貴內眷們都傳開了,就連平民百姓人家也時不時的提起來。等到仁和長公主戴著自家銀樓的首飾去參加了幾場筵席後, 前去銀樓與木坊豪擲銀兩的貴婦便越發多了起來。

月末,坤寧宮中,現任股東以及未來股東們聚在一起,稽核店鋪開業首月的業績。

“咦,不是說如今客人都絡繹不絕麼?怎麼這個月的賬目竟是虧的?”永康長公主怔了怔,指了指賬目上的數目。德清長公主也道:“我還以為, 光靠著仁和姐姐每日不重樣換著簪戴的首飾,不少人都該動心了,這個月怎麼也應當賺了不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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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 仙遊長公主、周真、王筠等人都頗有些失落。分明她們這個月幾乎每天都能聽到好消息,怎麼竟是這樣的結果呢?莫非是底下人瞞騙了她們?店鋪明明門可羅雀,他們卻為了討好她們只說好話?還是店鋪的賬目做得有問題?畢竟賬房是頭一次按照皇后娘娘規定的格式做賬,或許有疏漏呢?

張清皎翻了幾頁賬本,抬眼見她們都滿臉失落之色,禁不住含笑伸出纖纖食指戳了戳她們的額頭:“你們也不想想,這個月的支出已經將籌備開店所用的銀兩都算進去了,怎麼可能靠一個月的盈利便抹平了?”

“是啊,買下店鋪、金銀玉飾的原料、做盒子櫃子的木材,花在這些上頭的銀兩便不下三萬兩。再加上改建店鋪,以及掌櫃、夥計與工坊內宦的工錢,少說也有兩千兩。”仁和長公主道,“難不成你們以為,只區區一個月內,這兩間店鋪便能賺幾萬兩麼?”

“銀樓這個月營業額有四千兩,木藝坊有一千兩,已經算是不錯了。不過,其中應該也有咱們是剛開張的新店鋪,折扣給得多,大家也都覺得新鮮的緣故。如果回頭客少了,折扣也不如從前,以後未必每個月都能掙這麼些。”張清皎道。

“店鋪入賬有起伏不是正常的麼?”仁和長公主道,“咱們再想些好主意,吸引更多的客人幫咱們的店鋪傳開名聲,許是能賺更多呢?”她大致能理解嫂嫂所說的“營業額”之意,也已經習慣她時不時地便說些從未聽過的詞語了。

“若再經營些時日,營業額能一直穩定在四五千兩左右,等過幾個月,咱們便能漸漸回本了。”張清皎點頭道,“不過,銀樓若有大客戶,將咱們用作招牌的那幾套頭面買了,那就轉瞬便可回本了。”

“聽說已經有不少詢價的了。”仁和長公主笑道,“京中豪奢的人家多著呢。指不定那些內眷每個月的脂粉錢便不比咱們少。為了給家中姑娘準備嫁妝,她們便是看準了咱們家店鋪都是‘宮中式樣’才親自去瞧的。”

見她們二人態度自若,其他人才回過味來,紅著臉笑成了一團。幾乎每個人都有些躍躍欲試,也想親自籌劃建立一座店鋪,然後看著它慢慢地盈利。這種從無到有的過程給她們帶來的成就感,是任何華衣美飾都無法比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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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正在文華殿聽日講的朱祐樘將擔任日講官的侍讀學士們留了下來:“諸位愛卿,最近御馬監在改革養馬場之事,你們可有耳聞?”

李東陽、謝遷以及王華等人都頷首,行禮道:“回稟陛下,臣等略有耳聞。”御馬監最緊要的職責便是養馬,可惜這些年漸漸多了些別的職責,便將本職都忘得一乾二淨了。不少言官都曾經彈劾過養馬場中的各種汙糟事:馬瘦人肥,馬病人壯,如此下去,國朝哪裡還有馬可用?沒有馬,便不可能養騎兵;沒有騎兵,又如何能拒蒙蠻於外呢?

這回聽說御馬監雷厲風行地換了不少督馬監官,將當年梁芳留下來的那些蛀蟲都革除乾淨了,他們自然也為之雀躍。但御馬監到底是內廷之事,沒有人透露底細出來,他們也不可能得知養馬場具體都已經行了哪些改革之舉,改革得究竟是好是壞。

“朕有心想改革馬政,但馬政已經積弊甚深,只能從養馬場開始尋覓變革之機。接手御馬監掌印太監的王獻雖勤勉忠心,卻並不擅長馬政之事。他能做的,也無非是將督馬、養馬的內宦都換成合適的人罷了。具體該如何經營養馬場,卻始終苦無良策。”

“且若想改馬政,絕非一時之功。以眼下養馬場的情形,恐怕三五年內馬政難以有起色。朕擔心,邊防日漸怠壞,邊疆的將士民眾未必能等上十年八年。”朱祐樘長嘆一聲,“或許,除去養馬場外,還有旁的對策可引良馬,只是朕一時間卻想不出來。各位愛卿可否回去思考數日,給朕獻上良策?”

“又或者,推薦一二通曉兵事與馬政者,好好地教一教御馬監那些人?朕也曾想過問馬愛卿,但以他的性子,定然是不願與御馬監打交道的。”兵部尚書馬文升確實通曉兵事,對馬政也應該有獨到的見解。可他性子純直,乃是御史出身,最是看不慣內官,絕不可能願意去內書堂教導御馬監的太監們。

李東陽等人自是頷首答應了。他們都尚且年輕,性情也不似丘濬、王恕、馬文升等老臣那般性烈如火,眼裡糅不得半顆沙子。若是於國於民有益,便是教導內書堂的太監們又如何呢?如果每位太監都能像懷恩那般忠義,他們又何必時時警惕司禮監以及御馬監的大璫們蠱惑帝皇、插手政務、行止不端?

待到御駕離開後,幾位學士便隨著小內侍來到旁邊的偏殿用御膳房準備好的膳食。用罷後,他們慢悠悠地往翰林院而去。李東陽沉吟片刻,對謝遷道:“若是邃庵(楊一清)還在朝中,我便直接舉薦他了。他於兵事頗有天分,我卻只知紙上談兵罷了。”

楊一清是他的同門師弟,少年神童,先帝曾經親自命內閣派老師教他,十七歲便中了進士。只可惜因入朝的年紀太過年少,在中書舍人上蹉跎了許多年。這兩年好不容易轉了外官,去了陝西任按察副使兼督學。他遷轉的時日尚短,並未到考計的時候,且尚未作出多少政績,想必短時期內是回不了京的。

謝遷點頭贊同:“以前咱們一同議事的時候,便可看出他確實於此道見解獨特。咱們倒是也能想些法子,卻不知能不能實施。若是萬一誤導了陛下,反倒是不如不獻策得好。或許,咱們可私下去請教馬公(馬文升),再轉呈陛下?”

“也唯有如此了。”李東陽道,“等到下次考計的時候,再舉薦邃庵也不遲。”人各有所長,他更擅長政務、詩詞文章,確實應當請教精通此事的前輩。

旁邊的王華似有些出神,也不知想起了什麼,竟是頗有幾分無奈的意味。謝遷連喚了他數聲,他才回過神來,苦笑道:“家中犬子對這些倒是頗感興趣,只是如今連舉人都尚未考中,也不知甚麼時候才能中進士,為陛下分憂。”

“噢?”李東陽眼中揚起興味來,“既是狀元公的兒子,想必日後也定然會成為狀元。實庵又何必如此擔憂呢?指不定他若入朝了,陛下下回問策的時候,咱們便直接舉薦他了。”他性情頗有些詼諧之處,時常打趣同僚。

謝遷聞言也笑了:“今年正好是鄉試,我記得實庵兄曾經說過,他已經回鄉準備赴試了?”

“他尚是頭一次考鄉試,平日裡又不知在想些甚麼,怎麼也不肯靜下心來讀書,還不知能不能取中呢。”王華長嘆,苦笑著搖首。這兩人哪裡知道他的苦楚?一個兒子自幼便有詩才,一個亦是從小聰慧出眾,都被稱為有乃父之風。可他家那個孽障呢?與他簡直沒有半點相似之處。從小便性子執拗,說一出是一出,冷不丁便語出驚人……

兒女都是債啊!王狀元如此想到。思及皇帝陛下問起了兵事,邊疆防務也確實重要,對兒子昔日沉迷此道也不再那麼牴觸了。只是,再怎麼精通兵事,他也不可能放兒子去考武舉啊。怎麼說都得先取中進士,才能為陛下分憂解難!!

數千裡之外,一位年輕人慢吞吞地收起了手中的兵書,拿出了“正經書”看。唔,這回他若是不能中舉,恐怕父親會將所有的“閒書”都蒐羅出來,再不許他觸碰。也罷,既然聖賢之道暫時悟不出來,不妨先順著父親一些,免得他氣惱太過傷了身子。若是能如父親之願科舉入朝,他以後大概便不會攔著他去做聖賢了罷。

作者有話要說:  王守仁是在弘治五年鄉試的_(:3∠)_

弘治六年初第一次會試

第一次還是會落榜,╮(╯▽╰)╭

但我不想讓他蹉跎到弘治十二年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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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想知道,王聖人當了幼兒園老師之後,照照會變成什麼樣的熊孩子。

王華王狀元:我家這個也是熊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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