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銅雀臺,屹立在高大的基座上,與冀州的蒼穹,一起俯瞰著萬物與眾生。

無數披堅執銳的兵卒,守衛著層層向上的階梯兩側,印證著居高臨下的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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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朝中的百官,還是天子的使者,如果想見到魏公曹孟德,都要一步步拾階而上。將傲氣與大漢朝的威嚴,都伴隨著汗水,滴落塵埃,供人來人往踐踏。

經過兩側左右對稱的闕樓,入眼的便是被樹木花草所掩蓋的前堂。也不由讓人感慨,庭院深深,深幾許。

一如世上權勢者,胸有丘壑深深,深幾許。

在中堂之內,魏公曹孟德高據案首,微眯著眼睛,右手不停的撫摸著已經花白的鬍鬚。飽經風霜的臉,將神情隱藏在密密麻麻的皺紋中。

他的兩側案几,分別是夏侯、曹洪、賈詡、鍾繇、司馬懿、蔣濟、杜襲、衛凱、高柔和夏侯尚等人。

都是曹魏政權的砥柱。

唯一的不同,是有些人鶴發雞皮,垂垂老矣;有些人正當壯年,神采奕奕。

他們在傳閱著一封書信,署名是平南將軍、荊州牧陳恆。

是的,曹老大惦記起了巴中之地,然後狡狐回信了。

內容和以前有些不同,狡狐在書信裡沒有慷慨陳詞,也沒有諉託責任,只是闡述了一個事實。

“恆回稟主公,巴中之地,多為夷人及人所居。益州牧劉季玉雖兵敗丟失蜀中,然而也減免賦稅得人之心。恆以當今麾下兵馬攻之,若想奪全境,需數年時間。然,恆恐江東將入寇矣。”

對此,曹老大有些心意難平。

主要是今歲他六十整了,有些心急了。就如堂內與他同一輩的人,曾經高堂滿座,如今卻是只剩不到一半了。

但是呢,他也知道,陳恆說的是事實。

這只狡狐手中的兵力,的確是守戎有餘,攻城略地就太難為了。而江東的孫權,與他連續攻伐多次,肯定不會作視荊南之地空虛無備,而不興兵犯境。

所以便召集了麾下,將此事議一議,看能否商議個兩全其美的對策來。

不過呢,這些人看完了以後,都陷入了沉默。

因為狡狐說的是實情,從而導致這個事情不好議。

若是覺得巴中之地,可以去攻打,那麼,就是變相的,在建議曹老大給荊州增兵!而曹老大會增兵嗎?若是他想增兵給狡狐,還需要大家來商議嗎?

這點心思都猜不透,那他們也不可能坐在這裡席位上。

但若是說不可以攻打巴中,更不妥了。畢竟想要去奪得巴中之地的人,是曹老大自己。而並非是狡狐的提議。

所以呢,就就連一直以各種藉口攻訐陳恆的衛凱,都沉默了。

他這個時候,更不能開口說狡狐半句“只顧擁兵自重,而坐失攻取巴中的良機”等等什麼的非議。

若是說了,曹老大說不定就將狡狐調回來了,另外派人去主事荊州攻打巴中,那這個玩笑就開大發了!

他對狡狐不滿是沒錯,但是從來沒有質疑過狡狐的軍事能力。天下人都無法質疑!連狡狐自己都不敢領命的任務,曹營中誰敢去?

誰敢保證能完成狡狐做不到的事情呢?

對吧!

是故,曹老大撫摸著鬍鬚的手,放了下來;眯著的眼睛,微微張開了些。他有些不滿。匯聚了天下才俊的魏公府內,竟然沒有一個人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嗎?

“咳,咳。”

伴著一聲痰聲很明顯的咳嗽,賈詡打破了沉默,“魏公,某以為,不如試試,讓朝廷徵調益州牧劉璋回朝任九卿。”

額......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賈詡直接避開了兩難的話題,另闢蹊徑。

嗯?曹老大頓時眼中一亮,露出個笑容來。

賈詡此提議,讓他即可不傷一兵一卒,就能獲得巴中之地;還能任命宗室大將為巴中督軍,鉗制狡狐的勢力。

兩全其美。

“善!文和之言,甚得孤心。”

曹老大一錘定音,當即讓就人去許昌依命行事。

但是呢,他沒有發現,老態龍鍾的賈詡,離開銅雀臺的時候,眼角的皺紋一直是靠攏在一起的。

同時,這位毒士在心裡還有一句話落地,“狡狐,過些時日,某又找汝討要人情了。”

是的,賈詡覺得,劉璋不會歸降。

就算他想投降,他麾下之人,都會讓他投不了降。

“因為利益!”

狡狐笑吟吟的,對著陳遂說出斷言。

如今,他身邊的書佐,有傅僉、鄧艾和兒子陳遂。這三個傢伙,平常的事務,無非就是整理下文書、伺候筆墨什麼的。

說是書佐,還不如說成是狡狐的身邊小廝,兼半個弟子。

這不,當朝廷派使節前去巴中之地後,陳遂便問出了整個荊州都關心的問題:劉璋會不會應朝廷徵召,前往許昌任職。

然後呢,狡狐便好當人師了一回,將自己一肚子的陰謀詭計都扔了出來。

劉璋失去蜀中,主要原因並非是馬家軍的兵鋒之銳,而是蜀中人心不在他的身上。因此,他如今,雄心也被打擊了。

朝廷若是許給他一個九卿之位,還真能讓他心動。

不過呢,已經享受到減免賦稅的人,絕對不會讓他去許昌。無他,他若是去了,賦稅還會繼續減免嗎?

不一定吧?誰又能保證呢?

巴中的將士,也不會讓他去許昌。因為如今依然跟隨他的人,都是恪守忠義之道的人,若是劉璋去了,他們的努力還有什麼意義呢?

為人以仁厚知名的劉璋,又怎麼會割捨手下的請求呢?

三個半大小子,聽完了狡狐的解釋後,都恍然大悟,也反應不一。

年紀最長的鄧艾,臉上神色變了變,就釋然了。傅僉也差不多,他迷惑了一陣,也就放下了。而陳遂呢,卻是露出了一絲不自然。

也讓默默觀看各人表情的狡狐,心中閃過一聲嘆息。

果然,他這個兒子被小姐姐培養得,性情剛正不阿。

也不適合參與權爭的齷齪了。

罷了,剛好己吾陳家,也得有個子弟,繼承大父的清廉官聲,發揚兩百年積善的家聲。

心裡一番電光火石的閃過,陳恆也不再糾結,輕輕的對鄧艾扔了一句話。

“士載,汝先瞭解一番武陵郡的地形,不日某讓汝隨軍走一趟。”

“諾。”

鄧艾拱手領命。

而狡狐此刻,已經將目光放在了遠處,越過了武陵郡,落到了被稱呼為南中的地方。

南中,是蠻漢雜居之地,在巴中的西南。名義是益州南部,然而劉璋對此地的控制力,一直都很薄弱。

所以呢,這只狡狐是有把握,讓江東孫權找不到攻擊荊南的機會,就將巴中之地種上曹魏的威嚴的。

但是,他為什麼要做呢?

他又不姓曹!為什麼還要將心中的智謀都扔出來呢?

反正巴中之地若是奪得了,曹老大也不會讓他統領!還不如留著劉璋,讓巴中有敵情,好讓自己變得有價值!

自古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這種教訓,還是不要再上演一次了。

而且,他上書給曹老大的理由,本來就是事實。

這個世界上,有時候,用事實來說謊,才是無懈可擊的,才是讓人最能相信的。

不過呢,如果是換成種下陳家的威嚴、世之狡狐的恩威,那麼,倒是可以未雨綢繆一番。

反正,如今天下無戰事。剛好,他也無所事事。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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