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人老不以筋骨為能。

馬騰如今,就在印證著這句話。

話說當日在關中,他被閻行一矛突中了腰肋,斷了幾根骨頭和少了一片大血肉,強撐在馬背上顛簸到隴右。等下馬的時候,已經是面如金紙,氣若游絲。

身旁的馬岱見狀,也大驚失色,連忙扶著進屋,喚人找來大夫醫治。但是醫治的結果,卻是差強人意。

馬騰畢竟是年歲大了,連長子馬超都快四旬了,氣血早衰。

所以呢,當馬超一路倍道趕回隴右,見到其父的時候,差點沒認出來。

因為馬騰被創傷折磨得,就剩下了一口氣。以前健壯如牛的赳赳武夫,如今面色枯槁不說,還瘦若骷髏。

大夫說,馬騰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蹟。

他肋下的創口,早就感染糜爛了。噁心的黃色膿水,將令人作嘔的氣味,瀰漫了整個屋子裡,昭示著主人已經時日無多。

馬騰撐到現在,是必須見到馬超,親自將心中的執念叮囑給勢力的繼承人。

是的,他覺得如果讓馬岱轉達的話,馬超是不會聽得進去的。

自古知子莫若父。

對於馬超,馬騰太瞭解了。

勇冠三軍,威震西土;性格卻是易怒,衝動,胸無謀略。

當年就是他一意孤行,殺了有大好名聲的涼州刺史韋康,導致韋康的部下,用馬家上百口人命為此還了賬。

在那個時候,馬騰就知道,馬超可為將率,不可為人主。但是呢,他其他的兒子的,馬休馬鐵等人,比馬超還要差點。

他沒有了選擇。

就算有選擇,以長子馬超的驍勇,其他人當不了選擇。

哎,就這樣吧!

幸好,上天待他馬家不薄。讓他走了一步好棋,將才貌雙絕的女兒,嫁給了其貌不揚的鳳雛:龐統。

這步好棋,也讓馬騰心中的執念,變得未來可期。

馬騰之父,曾經是天水蘭幹尉,後來因事失官。還因此流落在隴西郡,和羌胡雜居。家貧,無立錐之地,只能娶了羌女,生下馬騰。

而馬騰,也是少貧無產業。為了一口吃的,不得不跑去彰山當樵夫,砍柴火去城裡買,以自供給。連娶妻,也是不得已找了個羌女,生下馬超。

他的生父和他的前半生,都過得,有辱扶風馬氏的家門。

再後來,他先當了大漢的將官,又變成了叛賊,反反覆覆,終於混上了徵西將軍。再繼大漢名將,故伏波將軍馬援的祖上名聲。

他知道,他馬上就要去九泉之下,與先祖團聚了。也可以無愧的告慰先祖,自己將扶風馬氏的聲望再度崛起了。

但是呢,他怕馬超不能將這個名聲給傳下去。

而且,他還想子孫後輩祭奠他的時候,能給他追封個公爵,或者是王爵。

畢竟當年被罵奸閹遺醜的曹孟德,現在已經是魏公了!而且天下人都知道,曹孟德以後肯定還會變成魏王!

甚至稱帝!

他馬家的勢力,是比曹孟德小了不少。但若是攻下蜀中,稱王道孤寡,也夠資格了!

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浮雲蒼狗如白駒過隙,不就是圖個名聲嗎?

因此,他強撐著傷體,用斷斷續續的話語,對終於趕到的馬超交代了一番。話語不多,卻表達得很到位。

是:“孟起,為父知汝驍勇異常。然,自古自負勇力者,難得天下。一如西楚霸王項羽。汝妹婿龐士元,乃天下奇才,亦是我馬家崛起之希望。汝當事事請教之。為父在九泉之下,等著汝能祭告為王爵的一日。”

說完,就用殷殷期盼的眼光,盯著馬超;用最後的力氣,緊緊捏著馬超的手,直到斷了氣都沒有鬆開。

他到死的那一刻,都在怕馬超聽不進去。

嗯,他是對的。

馬超,要是能聽得進去,就不是馬超了。

至少是現在。馬騰就這樣悽慘無比的亡故在眼前,讓馬超忿怒無比中,是不可能聽得進去的。

他此時心中的想法,不是在考慮將來馬家能否稱公稱王!而是要找到閻行割下腦袋來報仇雪恨;要率軍去奪回關中,一雪戰敗之恥,再立馬家軍赫赫威名!

對此,馬岱提出了反對的意見。

卻被一句話給堵了回來。

“自古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某堂堂八尺男兒,若不報了父仇,他日軍中還有何人願意臣服邪?天下安有立足之地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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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岱默然。

因為馬超說的,都挺對。

馬家軍新敗,又喪了主,馬超若不有些作為,以後還真統領不了關西桀驁之輩。

然後呢,馬岱想了很久,又提出了建議,“是否應該讓人去蜀中,問下士元的建議,再做打算?”

這次,馬超聽見去了一半。他派人去了,但也沒有等回信。

將馬騰安葬了以後,他讓龐德去堅守街亭,命令馬岱去招羌人助戰。他自己則是披麻戴孝的,親自去武都、陰平一帶,找氐人的首領。

提出的條件很豐厚:攻入關中後,所有輜重皆歸羌氐部落所有!他馬家軍分文不取,只為報殺父之仇。

是故,羌氐部落頓時又響應如雲。

一方面,是魏公曹老大已經率軍去了幷州大戰劉玄德,威脅不再。另一方面,馬超在西土的威望,實在太高了,被敬畏如天神。

燒當羌的各個部落,又一次出動了兩萬多騎,在馬岱的率領下,浩浩蕩蕩的殺去了安定郡。

還取了個巧,對外聲稱是要去攻打宿敵先零羌,不是曹軍。好像不知道,先零羌的部落,如今都在夏侯淵麾下征戰一樣。

而氐人部落,就有誠意多了。

興國氐王阿貴、白傾氐王楊千萬、河池氐王竇茂和武都氐王雷定,都率兵相助。與馬超合兵六萬有餘,兵分兩路,分別從街亭、大散關殺入關中。

奇怪的是,陰平氐王強端,卻是以去歲冬天風雪太大,凍死了太多牛羊導致部落貧困為由,拒絕了出兵。

這種理由,讓人馬超差點沒有指著鼻子罵娘。

貧困,物資匱乏,不是更應該去劫掠嗎?

但是有曹軍大敵在側,馬超也沒有強迫。畢竟此情此景,不能在背後多個敵人不是?

不過呢,馬超沒有想到的是,強端偷偷讓心腹之人跑去了關中,找駐紮在陳倉的張,告知了馬超的行軍動靜。

好嘛,這個陰平氐王強端,一直都是親善曹軍的,覺得曹老大才是在亂世中笑到最後的雄主。

所以呢,關中的曹軍,一下子就兵馬頻繁調動。

夏侯淵親帥大軍到街亭來迎戰馬超;張繼續扼守陳倉,迎戰氐人部落;而安定郡,則是以朱靈為別督,帶魏延、牛蓋和胡遵等人堅守,備戰馬岱。

至於閻行嘛,被放飛自我了。

帶著先零羌部落遊蕩在安定郡,自行尋找戰機。

嗯,夏侯淵這是覺得,馬超饒過了誰,都不會饒了閻行和先零羌。他們為了自己的生存,也得拼死而戰。

很快,關中的戰雲又再度凝聚,小規模的試探之戰,已經頻頻有之。

是故,關中都督夏侯淵,每隔三天,都會以八百裡規格去軍報給在幷州的曹老大。

也讓曹老大心頭的憂慮,又多了些。

夏侯淵並不是來求援兵,而是在闡述了一個事實。

關中的曹軍兵力,雖然少,不過他夏侯淵有信心,抵禦得了馬超和羌氐聯軍。但是漢中的張魯,如今還沒有動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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