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這些年,狡狐陳恆的謀劃,幾乎都算無遺策。所以呢,老天爺為了讓他不要翹起尾巴,便給了個挫折。

他對劉璋的趁火打劫,逼迫之舉,失敗了。

在世人眼裡,頂著闇弱名聲的劉璋,非但不就範,還嘲笑了赫赫兇名的狡狐一句:“多謝世之狡狐為孤謀!”

狡狐當然知道,這句話的意思。

劉璋準備用陳恆的威脅,變成自己的助力:他要搶佔先機,效仿漢高祖劉邦,給人減免賦稅,讓人感恩戴德的,變成他的死忠!

好嘛,看起來,陳恆好像是典型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當時,帶來這句話的,還是黃權。地點,還是巫縣外十里的江水畔。不同的是,設宴的人,變成了黃權。

他給陳恆轉達了以後,便心裡帶著一絲期待,等著看這只世之狡狐的反映。想看到對方,馬上就露出氣急敗壞的表情來。

畢竟這種機會可不多見。

而且他現在還記得,當初狡狐咄咄逼人的可恨。

不過呢,黃權註定是失望了。

那只狡狐,第一反應,是眼中閃過一絲愕然。

然後就用很奇怪的眼光,在黃權身上瞄著,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有點像是在看著,才智欠缺的人。

嗯,俗稱:傻子!

也讓黃權心裡微微做怒,當即一拱手,“不知將軍,何故如此看著某?難道某有何失禮之處乎?”

“非也。”

狡狐收回了眼神,擺了擺手,語氣輕緩而親切,“某只是在疑慮,以公衡之智,就不曾細細思量過,劉季玉此舉乃自掘墳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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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頓時,陳恆的話語剛落,黃權就猛然睜大了眼睛。

眼神有驚詫、羞惱、不解等各種神采交織,還很隱晦的,夾帶了一絲慌亂。

因為世人皆知,世之狡狐才智過人,絕對不會無的放矢!

但是狡狐呢,卻不沒有給他解釋,反而露出了如同春風般的笑容,“公衡,還是那句話。某期待著,與汝共事的一日。但求劉季玉敗亡、事不可為之時,公衡莫自誤。”

說完,還罕見的拱了拱手,便轉身離去。

徒留黃權在江水歡呼東去的聲音中,獨自陷入了靜默。

他接到劉璋的回覆時,同時也接到了命令。

劉璋以他是巴西郡人、家中與人多有接觸為由,讓他做好準備,等州牧府下達減免人賦稅的仁政後,就徵召兩千人為卒,進駐白帝城抵禦曹軍的進攻。

是故,他還真沒有細細思量過,劉璋此舉會帶來的後果。

如今,被狡狐一句“自掘墳墓”給提醒了。

然後,就捏著鬍子,陷入了思緒中。然後,就讓臉上的驚懼之色,與慢慢變得肅殺的秋風,相得益彰。

他是巴西郡人,更是才智過人之輩!

所以細思極恐!

人,之所以日子過得不好,不光是因為來自苛捐雜稅,更是因為世家大戶的壓榨與欺凌!

其中,以世代傳承在益州的,本土世家為最!

因此,減免人賦稅的仁政,曹操可以提,張魯可以提,甚至馬超都可以許諾,唯獨劉璋不能提!

不然,就是在自掘墳墓!

自從劉焉為益州牧的時候,就因為侵害了益州本土世家大戶的利益,而導致了以蜀郡人任岐、賈龍為首的叛亂!而劉璋剛剛繼任州牧之時,益州本土的將領沈彌、婁發、甘寧等人,又一次起兵叛亂。

也就是說,劉璋父子,從來沒有得到過本土世家大戶的人心!他們如果有機會,絕對會推翻劉璋,換個州牧!

如今,若是劉璋將人的賦稅給減了,那麼本土世家大戶,還會有只用小恩小惠就讓貧困的人賣命嗎?還能藉著各種理由,讓人不得不做牛做馬嗎?

不用腦子,都能猜到答案。

劉璋此舉,是用刀子從本土世家大戶們身上,割下一塊肉來!

所以呢,如果用點腦子,就能想到本土世家大戶們的反映。

事實上,也是這樣的。當時在成都的州牧府內,劉璋剛提出這個意思,就招到了益州本土僚佐們的強烈反對。

紛紛引經據典,扔了一大堆理由,來佐證他們的目的:此策斷然不可取!

態度之堅決,不惜撕破臉皮與劉璋針尖對麥芒。也讓那天的議事,變得不歡而散。

就連非本土世家的董和、費觀,都在劉璋拂袖而去後,私下不約而同的跑來諫言,說此事不可行。

董和,字幼宰,南郡枝江人,他的兒子是董允。

費觀,字賓伯,江夏人,是劉璋的女婿,也是費的族父。

此二人,皆受劉璋厚待,又是才智之人,同樣看到了減免人賦稅所帶來的危機。

只是可惜了。

劉璋不知道是因為,被馬超軍攻打得太急的原因,心意甚決,完全聽不進去良言。在第三日,就以前所未有的強硬態度,頒佈了州牧令。

可以想象的,人得知後,大喜過望,對劉璋感恩戴德!

不少人踴躍的,加入劉璋的軍隊中。就連原先結好張魯的人首領,都開始減少了和漢中的來往。

而董和、費觀等外來士人,還有元從系的吳壹、龐羲等人,皆嘆息不已。

至於益州本土的士人呢,就很反常的陷入了集體沉默。暗中各家走動變得頻繁,猶如爆發前的火山!

唯獨有一個人例外。

益州別駕從事,成都人張松。

他變得沉默寡言,每日的州牧府處理公務等,如同為了點卯應付。歸家後,更是閉門謝客,還勒令家人不許外出。

所以蜀中之人,都不知道他的長子,張表,已經隱姓埋名的離開了成都,往荊州而去。

張表,字伯達,未及弱冠,已在蜀中有才名傳揚。

他奉父命,帶點巴蜀的“特產”,去拜訪張松的知交,法正。

嗯,法正如今也回到南陽了。

當陳恆得知魏興郡戰事的結果後,就讓廖化率軍駐守魏興、升遷申耽駐守上庸郡,將法正、黃忠與陳仇都調回來了南陽郡。

一方面,是為了讓張魯更安心的,去和馬超梳理關係。

另一方面,是擊潰了楊帛部,和馬岱燒燬了子午谷的棧道,已經完成了曹老大要求牽制張魯的任務。

而且想從魏興郡進攻漢中,也不可行。道路險峻,兵力多了施展不開,兵力少了攻不進去,還不如從關中進軍。

所以呢,陳恆強令將安陽縣的三千餘戶,前來襄陽屯田後,便上表朝廷,為法正、黃忠和廖化等人請功。

然後就靜等張魯與馬超的衝突,和蜀中的局勢變化,待時而動。

但是呢,他沒想到,先等來的,卻是曹老大的一記悶拳。還有昔日舊部,擔任過部曲督的心腹,丘興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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