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一見君主, 阮棠便瞭解了計霜寒的自信來源, 他說她一定會對君主感興趣。

如果非要形容,那麼應當說論起長相, 自來幾乎就是和他爹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是君主比他還要多了幾分千帆閱盡的成熟閱歷;儲君的氣場已具龍威,然而君主的威勢卻已經是毋庸置疑的真龍天子。

簡單來說, 幾位天之驕子的殿下,和他們的老子一比, 就顯得青澀多了。

君主顯然被她的出言不遜整的一愣,但是很快便反應過來,沒有被小姑娘三言兩語激怒,也沒有追究到底的意思,只是淡淡一笑,道:“書來,給她拿個花籃,坐下吧, 小姑娘。”

這份胸懷的大氣,便是尋常人難及。

君主身邊的中年男子聞言立刻動身,吩咐下人將花籃遞上來, 阮棠看了他一眼, 調侃道:“原來這位就是君主身邊的親信秘書趙書來, 先是讓親信去處理我,然後又要親自接見,君主的看重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啊。”

她說著, 曇花隨手放在籃內,大大方方的坐了下來,沒有半點心理負擔。

這般不敬,讓趙書來的眉頭不禁挑了挑,但是卻穩重又規矩的沒有半分逾越,放好花籃便退了下去。

君主啞然失笑,反問:“你做的這些事情,死一百次都不夠,怎麼還覺得冤枉不成?”

“陛下這話就是不講理了,您的幾個兒子糾纏著我不放,我才是受害者,怎麼就成了我死一百次都不夠了?”阮棠那是得理不饒人、沒理都要攪八分,當即便混不吝的道:

“如果您從我致使三位殿下起爭鬥的角度定罪,那麼你的皇位才是□□,您與我同罪;

如果您從一個父親的角度,覺得您的三個孩子因我而不合,那麼我會覺得這都是您養孩子教育不優的結果,換做是我,養一窩崽子搞不定一個妞,還鬧得人盡皆知,那我都要丟死人了!”

她這是看出來君主不是那種一言不合便把人拖出去斬了的暴君,而且這人身上有一股和她相似的氣息,他對她未嘗沒有興趣,以至於那作精就開始順杆爬了。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視線落在君主身上,貓眼一轉,頗有點不懷好意的意思,笑了笑,語出驚人:“更何況,或許一般人會覺得一個女人周旋在幾個男人之間有問題,但是與我同樣風流的您,也沒少糟蹋小姑娘啊,大家彼此彼此,不是嗎?”

這話一出,一側的趙書來寒毛都要豎起來了,只想跳出來大喊一聲:大膽!你哪來的膽子和君主彼此彼此!

他是一國之君,這個國家至高無上的掌權人,後宮佳麗三千都是應當的,你又是什麼東西敢戲耍幾位殿下?!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君主深深的注視著這個牙尖嘴利的小姑娘,在她說完之後竟然笑了出來,不僅沒惱,反倒是點點頭,道:“不錯,你說的有理。”

趙書來都懵了,君主怎會贊同如此叛經離道的想法?

然而,君主倘若是什麼頑固不化的石頭,根本不會走到今日,更不會最寵他那位野性難馴的王八蛋小兒子。

計霜寒與月先生都曾言,君主喜歡小兒子不是因為老來子,而是因為這個兒子是最像他的。

阮棠敢這麼放肆,怎麼會是莽撞,她是早有猜測打算,步步為營。

君主道:“霽月曾告訴我,他認識了一人,很像年輕時的我,比自來還要像,今日見菩提珠在你手中,我才知那人是你。”

他說著,含笑指了指她手腕上的佛珠。

阮棠抬眸,對上的是一雙洞悉世人的眼眸,並不算高高在上,卻帶著一股神性。

是的,神性。

儘管這位君主年輕時風流成性,手握天下權利殺伐果斷,然而卻並沒有半點被權欲侵染到失去理智的樣子,相反的他的相貌、氣場都是頂尖的絕色,甚至超越了凡人能夠到達的高度,只有神性二字能解釋。

阮棠的眼中閃過一絲讚歎,道:“我也聽月先生提及過你,不過耳聽為虛,今日一見,倒是不虛此行。”

這對話……

阮棠說完就微妙起來,怎麼那麼像兩個渣攻在商業互吹呢?

君主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他頓了頓,道:“霽月顯然想多了,即便沒有這串佛珠,我也會留下你。路輕棠,你不錯。”

“回去吧,按照你的心意去做,不需要有任何顧忌,像往常那樣。”他躺回到藤椅上,閉目養神,唇角洩出一絲笑意,說:“你再不回去,他們幾個也該瘋了。”

這便……過關了?

沒有處理掉人,也沒有敲打勸告或者其他算計,就直接放人?

別說旁人,連阮棠自己都很驚訝,不過她倒也不是沒見識的人,只是點點頭,道:“行,那路輕棠告辭,您繼續睡。”

繼續睡是什麼鬼……!

這話聽得旁邊的人那叫一個一言難盡,這小姑娘怎麼就能那麼放鬆呢?

然而她就是能。

阮棠說完,跟著領路的宮人向外走,走出南宮之前趙書來追了出來,將手中的花籃奉上,同時還多了一張做工精良的芯卡,語氣比來時多了幾分恭敬:“路小姐,這是宮禁卡,君主說,七日後是曇心苑的曇花綻放的日子,您若想看,隨時可來。”

阮棠摩擦著手中的宮禁卡,上面的五爪金龍栩栩如生,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應承道:“好,我知道了。”

她的腳步停在南宮的大門前,一步之遙,自來恰好穿過宮門,邁向北宮的方向直奔太和殿而去,待阮棠再出宮門,兩人已經擦肩而過而無所覺。

趙書來望著她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困惑,要說最無法理解君主態度的,就是他,他自認跟在君主身邊多年,卻在這一刻完全猜不透對方的想法。

所以才覆命的時候,便不由遲疑的問了出來。

君主閉著眼睛,平靜的龍顏令人猜不透真實想法,只聽他淡淡的道:“這樣的女孩,留下作為他們的磨練倒也不錯,自來就是活的太順風順水,才會天真至今,多個競爭的機會多感受一些挫敗,他的野心才會蓬□□來。”

趙書來一瞬間不寒而慄,君威難測,此話不假。

雲國這位至高無上的君主尚還年輕,起碼還能掌權三十年,甚至更久,然而他的孩子們卻漸漸的成熟起來,壯大著自身的勢力,君主怎會坐視不理?

不僅要給你們找點活做,讓他們打的不可開交,還覺得只是老三老四互掐不夠,這是要把小六也塞進來呢,而阮棠,恰好就是他想加進去的一環磨練。

趙書來猜透了,卻更加惴惴不安,他遲疑又小心翼翼的道:“但是一味的追求兒女私情,會不會導致幾位殿下……?”被養廢了?

“不會,我的兒子每一個孬種。”君主的口氣中帶著幾分自豪,想到阮棠,他睜開眼,眸中多了幾分笑意,道:“這個路輕棠也非凡物,你莫要以為她與一般攀龍附鳳的小姑娘一樣。她的談吐,即便是皇室培養出來的公主、我的幾個女兒都比不上,這小丫頭必然沒有那麼簡單,而且她的眼中不是沒有野心,但卻不會被野心所控制,而且尋常的權利根本都無法撼動她。”

一個可以和君主侃侃而談的女孩,一個擁有野心,但即便是面對全天下權利最高的男人仍舊不會產生攀附慾望的女孩。

他屈指叩擊著桌面,沉吟:“我倒是很好奇,到底要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背景,才能培養出這樣見識不凡的路輕棠。如果是她天生如此,那便……”

太驚人了。

沈霽月說的沒錯,這小姑娘的確很像他,各方面的,都像是一個女版的他。

最讓他忍俊不禁的就是,剛才與她談話時,彷彿是在照鏡子,和自己對話。

不多時,趙書來彙報道:“陛下,六殿下求見。”

君主似對此毫不意外,只是挑了挑眉,問:“只他一人?”

“是,只有六殿下。”

“那倒是難得聰明一回,”君主笑道。

要說他的三個兒子沒有湊到一起商議對策,他是不信的,只有自來求見,顯然是怕三個人一起來,反倒會使君主龍顏大怒,皆是起到反作用。

他淡淡一笑,擺擺手,道:“不見,讓他回去吧。”

只有這句話,不告訴他路輕棠已經出宮了?

趙書來秒懂君主的惡趣味,“是。”

“君主政務繁忙,六殿下請回,改日再來吧。”

無論自來說什麼,趙秘書都是這句話,他堅決的態度讓自來愈發的焦躁,若非最後一絲理智尚存,只怕都要擅闖禁宮了。

但是不行,要冷靜。

自來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不能亂來,平時也就算了,但是這關乎著路輕棠的小命,必須慎重。

只能回去再議對策。

“我知道了,請趙秘書轉達君主,自來有要事相商,請他有空務必召見。”六殿下加重語氣,說完一甩手,轉身便走。

這邊還沒走出紫微宮,一通電話便打了過來,是計霜寒的聲音:“不用面聖了,快回來,她回來了!”

自來腳步一頓,不期然的回憶起趙書來的笑臉,頓時眉心突突突的直跳,他握緊了手機,低低的罵了一聲:“老東西,又他媽的耍我!”

計霜寒:“你罵誰?”

“我老子!”自來沒好氣的回了一句,結束通話電話直奔公寓而去。

公寓內,嚴肅的氣氛下,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阮棠左手邊是舒妧,右手邊是計霜寒,三人坐在長形沙發上,儲君斯柾與四殿下斯致分別坐在兩側的單人沙發上,一群人(除了阮棠)緊緊盯著茶几花籃上的曇花,像是在看什麼怪物。

就在這時,大門突然被踹開,自來如同一陣小旋風般卷進來,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你竟然毫髮無損的回來了,那老東西別是看上你了吧!”

他一進來,低頭往茶几上看了一眼,臉色頓時綠了,“這他媽怎麼那麼像那老東西自己栽種的曇花?”

阮棠頓時“呦”了一聲,“原來這花還是他自己栽的啊,怪不得我去摘花的時候,他那麼心疼!”

???

重點難道不是一國之君怎麼這麼有閒情逸致自己去種花嗎?

不,重點是……

自來頓時炸了,暴怒道:“老不修的老東西果然看上你了!”

一句話,點破眾人的猜測,大家齊刷刷的朝阮棠看過來,眼神不善。

阮棠攤了攤手,無辜的道:“應該是渣攻和渣攻之間的互相欣賞吧?”

操!你還真有臉說!

她說完,壞笑的看著三個男人,故意挑事:“以後可要好好的哄著我,沒準哪天,我就成了你們的……小媽?”

舒妧在一旁說風涼話:“然後生一個小七來繼承皇位,把他們六個都圈禁到死。”

“路輕棠,你在妄想!”x3

自來似笑非笑道:“嫁給一個老東西有什麼意思,說不定他哪天就嚥氣了,你虧不虧。”

斯柾這個時候才體會到他二哥和大哥相勸的話,將她暴露在人前,就是在給自己找麻煩,永遠都少不了覬覦他的男人。

他的眉心突突突的跳,深吸一口氣,道:“你若想做皇后,也未嘗不可。”

可以先從太子妃做起嘛。

斯致站起來,嘲弄的打斷:“三哥這承諾,似乎給的太早了點。”

你能不能登基還兩說呢。

他看向阮棠,道:“大家不妨放手一戰,鹿死誰手,這個女人和那個位置屬於誰,各憑本事。”

他是認真的,並非嘴炮,更不想逞口舌之爭,說完便走,沒有半點餘地。

待三人走後,計霜寒喝了口茶,幽幽的道:“你可以試試,先做大皇后,等老的死了,再做新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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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棠噗嗤就笑了出來,這可真是可熱鬧不嫌事大了喂。

她看著計霜寒,調笑的道:“我做了其他人的皇后,你就甘願?”

計霜寒認真的看著她,說:“路輕棠,我的確很喜歡你,但是我與他們不同,我更想看你在這個國家發光發熱,用你的能力攪個天翻地覆,這才是你最美的樣子。”

他挑起唇笑了笑,端起水杯,做出敬酒的姿勢:“這杯,敬禍水。”

舒妧冷不丁的開口,涼涼的道:“做他雲國的皇后?衛家父子還不配。”

這話,好大的口氣,讓計霜寒不由側目,漫不經心的道:“怎麼,就算她是你安國的皇后,也沒有我雲國高攀不起的道理,還是說舒夫人想告訴我……”

他的動作突然一頓,神情漸漸微妙起來。

安國皇后……

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深夜,安國軍情處

夜色漸深,空中的皎月被烏雲籠罩,不見光亮。

書桌上的小檯燈散發著微弱的光亮,男人坐在座椅上翹著二郎腿,風衣被隨意的丟在地上,襯衫皺皺巴巴,男人低著頭,面孔在黑暗中看不清晰,只能聽到他一下又一下的敲擊桌面的聲音。

不輕不重,一下、一下,卻像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夕。

凝露的話再次在腦海中響起:“你不必再查了,將皇太孫放出來吧,她的確在雲國,也不想再瞞你。但是原欽然你可要想清楚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我們才找到她,如果你貿貿然的衝上去,再讓她惱了怎麼辦?”

那樣無情的女人,她再跑了你去哪抓?

是啊,那樣無情的女人,原欽然你怎麼還那麼愛她呢?

男人仰起頭,蒼白的面孔在昏暗的燈光下愈發陰冷,猶如羅剎,他低低一笑,戲謔的問自己:“怎麼恨不能將她生吞活剝,但是還那麼喜歡她呢?原欽然,你說你是不是賤?”

吶。犯賤這種事,男人的本性嘛。

你問問康念,問問裴恙甚至問問他親愛的主公,哪個不是這麼賤呢,大家彼此彼此嘛。

原欽然哼著愉悅的調,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襯衫,又彎下腰優雅的撿起他的風衣,拍拍上面的塵土,穿在身上,軍靴踩在地上發出踏踏的聲音,穿過走廊,走出大院,“備車,進宮。”

大晚上進宮?

這是出什麼事了?!

心腹應了一聲,連忙將車開出來。

一說深夜,幾乎就和睡意掛鉤,但是安國的政/治頂層的掌權人們,此時顯然還在忙碌的處理政務,對於工作狂首相康念與明君柏晰來說,更是如此。

原欽然一到,就被攔了下來,第一秘書道:“局座,首腦正在與首相談公務,請稍等,我這就去稟告。”

“不用了,我自己進去。”

他也不是第一次擅長了,揮開秘書,徑直推開走進去,大大咧咧的找了個沙發坐下來。

柏晰一看見自家心腹重臣這副沒規矩的樣子,就忍不住扶額,“欽然!”

康念闔上手裡的本子,皺眉,一張出塵的面孔冷的可以嚇死人,清冽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道:“原局座還是照舊沒有分寸,這般行徑多虧主公縱容……”

眼看這位又要開始發難,原欽然一擺手,制止:“正事。”

康念不為所動,冷淡的道:“無論多急要的公務,也請原局座敲門再入。”

原欽然戲謔的一笑,開口便是一個暴擊:“康仙兒,真這麼死板?我要說的可是你心心念念的阮棠的訊息,不想聽聽?”

“阮棠”二字,讓辦公室內的兩位大佬,臉色瞬間就變了。

康念的目光死死地將他鎖定,聲音加重,再無冷靜,“你說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別急,還差大盛那邊對不對~終極修羅場快了!很快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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