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麗競門前,郭燁不禁有些好笑,這常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龍潭虎穴,自己這些日子以來,卻彷彿成了其中的常客,而且居然還每次都能全身而退,這要放在他在萬年縣混跡市井那會兒,都足夠吹上一輩子了。

“不良司不良尉紀青璇,求見麗競門主皇甫文備!”

照例由眾人中官職最高的紀青璇上前投遞拜帖,不一會兒,皇甫文備就做出了回應。

這位新任的麗競門主似乎也記住了這些讓自己吃虧的小輩,居然沒有將郭燁等人拒之門外,而是在自己的書房中接見了他們。

“又是你們?”

不過見歸見,但是皇甫文備是肯定沒有好臉色給他們看的,“說吧,這次你們又想幹什麼?先說好,如果是想從本官這裡得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都請免開尊口了,省得本官還要浪費口舌拒絕你們。”

郭燁素來是個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角色,既然皇甫文備不待見他們,他也懶得再說客套話,踏前一步,道:“無他,此次登門,只是來施與皇甫門主一樁大恩的。”

他大言不慚的態度瞬間激怒了皇甫文備。

皇甫文備拍案而起,喝叱道:“黃口小兒,當真是好生狂妄!莫要以為有徐有功和狄仁傑兩個老匹夫撐腰,本官就奈何不得你們!今日你們闖上門來攪擾,莫怪本官讓你們來得去不得!”

“皇甫門主何必急著動怒?”

紀青璇俏臉一寒,語帶雙關道,“是不是有意攪擾,你聽完郭副尉的話再下論斷也不遲。須知給別人機會,有時候也是給自己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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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話!”

皇甫文備一振衣袍,傲然道,“本官何許人也?還需你們施與我恩德?快快閉嘴,莫要讓人聽了笑掉大牙!”

“皇甫門主好志氣!”

郭燁輕輕鼓掌,嘲諷道,“只盼等郭某開了口,你還能似此刻滿不在乎。”

“有意思,那你不妨說說看,你的恩德究竟是什麼?本官倒要看看,能不能打動我。”

“救令郎一條命,續你皇甫家香火,這算不算天大的恩德?”郭燁笑道。

“你說什麼?”

皇甫文備一驚,猛地直起了身子,旋即發現自己有些失態,又忙作了漠然狀,冷笑道,“久聞郭副尉昔日乃市井間的雞鳴狗盜之徒,今日一見,行事果真不拘一格。連拿他人家眷作為威脅的手段,都說得如此大義凜然,真讓某家開眼。就是不知若是徐少卿知你們今日行事,會不會感到羞愧呢?”

“皇甫門主誤會了。以旁人家眷做要挾,這是你們麗競門慣用的手筆,郭某卻是學不來的。”

郭燁軟中帶硬地刺了皇甫文備一句,然後方笑道,“郭某說要救令郎一命,自然是另有緣故。”

“什麼緣故都無妨,以我兒做籌碼,你也不可能從我這裡得到任何想要的東西。”

皇甫文備把一個天性涼薄之人扮演得惟妙惟肖,滿口不在乎,“不過一子罷了,某家想要個兒子還不簡單,就算你們把他弄死了,某家難道不能再生一個?兒女情長,豈能與大業相比?”

“大業是別人的,兒子可是自己的。”

郭燁嘿嘿一笑,“皇甫門主也不必硬撐了,你這一手瞞得過旁人,卻瞞不過我們。令郎身染沉痾之疾,若非皇甫門主一直以千金良藥為他續命,恐怕早就一命嗚呼了。若你真的不在意,又何必如此上心呢?”

“這你們都知道了?”

皇甫文備臉色終於變了,沉聲道,“你們到底想怎樣?”

“說了只是想施恩與皇甫門主罷了。”

郭燁扭頭看了一眼陸廣白,“小陸,這些藥理上的事,你來說吧!”

“你給他吃的藥,藥方不全,治不好病。”陸廣白直截了當地道。

皇甫文備悶哼一聲:“這還用你來饒舌?你可知我兒所患何疾?就敢妄言醫藥!”

“癆瘵而已。”

“而已?!”

皇甫文備瞬間暴怒,“你這小兒莫非是乃消遣本官的不成?癆瘵乃不治之症,天下皆知。本官付出了天大代價,也只窮搜得一殘方。你不過一黃口小兒,何德何能,竟敢說得如此輕描淡寫?!”

陸廣白絲毫無懼皇甫文備的怒火,他只是認真說了一句話,就讓皇甫文備的怒火瞬間冰消瓦解。

“你用的方子,我有全的。”

“真……真的嗎?”

只是一句話,就徹底粉碎了皇甫文備的偽裝。

他再也不掩飾自己對幼子的疼愛,激動得雙手都在顫抖。

“自然是真的。”

陸廣白半點奇貨可居的想法都沒有,直接抽出一方事先寫好的信箋遞了過去。

“不跟他談談條件麼?”李二寶低聲問道。

“不用。”

郭燁搖頭,“這世上請人辦事的手段雖多,但歸納起來,無非三種罷了,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以及脅之以威,上次來時,我們理和威都講過了,現在是動之以情的時候了。”

郭燁給李二寶講解了一下自己的用意之後,又看向皇甫文備:“皇甫門主若是信不過我們,大可先找些癆瘵病人來試藥,不過最好多找幾個,畢竟這方子也不是用了就包好的,但至少一半的把握還是有的。”

他故意把陸廣白的把握往小了說,因為他知道,對皇甫文備這種情況來說,不要說一半,就是只有一分的希望,他也會當作救命稻草抓在手心裡,根本不用刻意吹噓。

“不必!”

這時候,皇甫文備就表現出一個梟雄應有的決斷了,他只看了一遍,就直接道,“這方子我看過了,大部分藥物都跟我手中的殘方吻合,就算有那麼一兩味藥的出入,想來你們也不至於冒著得罪我的風險,故意上門消遣。診病這種事,宜早不宜遲,我信你們!”

“那皇甫門主可還承我們這份恩德?”郭燁促狹地笑道。

皇甫文備聞言也不禁有些尷尬。

畢竟他剛剛才放出大話,說郭燁等人肯定拿不出能打動他的東西,可轉眼人家就做到了,這臉打得可謂是啪啪響。

不過這方子他確實捨不得拒絕,只得輕咳一聲,把方子卷了收進袖子裡,苦笑道:“方才是某家失禮了,在這裡給各位小友賠罪了。如果這方子的確有效,能治好小兒的癆瘵,你們想知道的東西,某家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全數告知你們。”

混到皇甫文備這個位置,自然知曉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恩德,而郭燁等人所求之事,他也是心知肚明,只略一思索,就給出了自己的承諾。

郭燁等人相顧大喜。

“多謝皇甫門主了!”

“唉,這個謝字就不必提了……”

皇甫文備臉上露出滄桑之色,“某家其實也自知這輩子殺人無算,惡貫滿盈,日後必遭報應。某家也不是那貪生怕死之人,至多無非一死罷了。只是奈何還有一子需要照料,實在是不敢死啊,不得已才只能繼續行那諸般惡事,勉強求一個苟延殘喘而已。”

郭燁問道:“正要請教皇甫門主……”

“先去給我兒抓藥治病吧,只要他能夠痊癒,其他事你們到時自然盡知。”

皇甫文備擺擺手打斷他的詢問,拿到藥方之後,他已經迫不及待要去給自己的兒子治病了。

於是一行人抓好藥,再度踏上了前往李氏母子居所的路途。

只是這次,皇甫文備卻不再刻意掩飾自己的關切和急迫,自取派人也給他趕了一匹馬來,似是要與郭燁他們同去。

“不知陸副尉這藥方卻是從何而來?”誰知剛走出麗競門的大門,皇甫文備突然詢問陸廣白,看來鎮定下來之後,他也不是一絲疑慮都沒有的。

陸廣白便將自己等人在來洛陽路上的奇遇坦然相告,只是隱去了吳神醫的名諱,對皇甫文備這種酷吏,還是要留一手的。就算他暫時表現得溫情脈脈,但那更可能是虎毒不食子的天性,他們可不想因此害了吳神醫。

豈料聽完他們的敘述,皇甫文備只是略一沉思,就問道:“你們口中的這位神醫,可是姓吳?”

“你怎麼知道?”

郭燁等人還在猶豫要不要接茬,李二寶卻已經心直口快,驚呼出聲了。

話一出口,他才驚覺不對,可再想改口也來不及了。

“放心吧,方子已經拿到了,我不會再去尋吳神醫的晦氣的。就算治不好,也是我兒命該如此罷了。”

皇甫文備察覺到郭燁等人對自己的戒備,卻也沒解釋什麼,只是苦笑道,“某家猜測他姓吳,只是因為給我殘方之人,曾說過這個治療癆瘵的方子,乃是當年大隋神醫吳景賢的祖傳秘方,吳景賢故去後,他窮搜天下也只復原了其中的大半藥物,可還有幾味主藥,以及煎服火候難以把握。所以你們一說起這個方子,我就猜測是不是吳景賢的後人了。”

郭燁問道:“那不知這個給皇甫門主殘方之人……”

“等我兒病癒,你們自會知曉。”

皇甫文備卻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直到此時依舊守口如瓶,被郭燁纏得急了,竟徑直一打馬絕塵而去,氣得郭燁暗罵:“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真當全天下的人都與他麗競門人一般背信棄義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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