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事刨根問底,正是我不良人需要的品質,倒也算不上什麼私心。你們的要求本官可以應允。”

聽了郭燁的解釋,徐有功微微頷首,語帶讚賞,不過他還是提醒郭燁,“不過你此前的顧慮也是對的,畢竟一切尚屬猜測,凡事謹慎。依本官之見,此事與麗競門有關的可能性委實不大,你也不用抱太多的希望,姑且為之吧!”

“卑職也是這般認為的,權當盡人事。”

郭燁點頭,“若能證明麗競門與此事確實無關,也算是一種收穫,倒也不至於會失望。”

這段時間以來,他其實也已經看出來了,來俊臣雖奸惡跋扈,但都是衝著文武百官而去,對女皇陛下卻是忠心耿耿,與當初虞青兒他們直指陛下統治根基的行事作風頗多不類,雙方系出同源的機率極小,但就像他對徐有功說的,若能洗清懷疑,排除掉一方的嫌疑,也算是收穫了。

“那你們去吧。”徐有功點頭,信手寫了一張手書交予他們,便揮手令二人去了。

郭燁兩人告辭後返回了不良司,以徐有功的手書為憑,召集麾下眾人,一起投入到對從來俊臣密室中繳獲的文書的分析中。

不過和三司主薄需要一條條記錄整理不同,他們的目的卻是從一開始就十分明確,主要是幫李昭德脫罪,其次是想要看看在其中能否尋到和當初狐女遊街案以及牡丹案相關的線索。

後者倒是很快就有了結果,經過查證,他們可以確定此事並不是來俊臣所為,因為在文書記錄中,他也曾派人去秘密調查過,但最終卻因為種種原因不了了之。

很有意思的是,在其中一條記錄的邊上附有來俊臣的批註,根據批註可知,他竟也懷疑麗競門內部或許還真有人插手到此事中去了,但是具體是誰,卻是沒有任何記錄。

“會是誰呢?狐女遊街案發生在長安,會不會是已經死掉的萬國俊……”紀青璇道。

郭燁聞言搖了搖頭,在確定沒有更多有價值的資料之後,只得將此事暫時放下,專心查詢起關於李昭德的記載了。

“不管怎樣,總算是有一個模糊的答案了。”他嘆息了一聲,繼續埋首忙碌。

只是隨著查閱的文書越來越多,他們的心思卻深深地沉了下去。

來俊臣保管的這些案卷裡,什麼觸目驚心的內容都有,唯獨沒有關於李昭德被誣衊一案的。而沒有相關文書,就意味著他們很可能沒有辦法幫二寶的爺爺洗清冤屈了。

“為什麼?為什麼會沒有?”再次把卷宗從頭到尾翻閱了一遍之後,郭燁重重一拳打在案上,發出暴躁的低吼。

“也許是麗競門的人在抄錄文案的流程上出了什麼紕漏,又或者他們還沒來得及歸案存檔,來俊臣就已經事敗,他被解職以後,這部分文書恐怕就會被其他人給銷燬掉啊……”徐問清在一旁低聲猜測道。

“我現在不想知道原因,我就知道,沒有李御史案的卷宗,我們根本沒法給他脫罪!就算扳倒了來俊臣,他也洗清不了冤屈!這——二寶要怎麼辦!”郭燁猛地回過頭去,失態地大吼道。

他的話音才剛剛落下,就聽到公事房的門譁啦一聲被推開了,李二寶跌跌撞撞地進來,發出野獸般的哀嚎:“不!絕對不會這樣的!我爺爺是無辜的!”

“二寶別急,我們肯定還能想出別的辦法的。”

紀青璇生怕李二寶崩潰,連忙上前安慰他,同時回頭瞪了郭燁和徐問清等人一眼,“你們都少說兩句!”

郭燁和徐問清等人都閉了嘴,原本此事他們也是支開了李二寶才做的,怕的就是給了他希望,最終會更失望。沒想到還真的一語成讖。

“二寶你莫急。現在還有兩個辦法。”

稍微冷靜一點之後,郭燁灌了自己一肚子涼水,方沉聲道:“第一,審問來俊臣,只要他自己開口承認誣陷了李御史,那一切都好辦了,不過以他那瘋狂的性子,我覺得很難問出什麼……第二,就是看其他方面,有沒有辦法幫襯一二了。”

“其他方面?”

“就是這次和我們聯手扳倒來俊臣的那些人咯。”

郭燁直接道,“總歸是皇親國戚,不會一點法子都沒有吧?”

紀青璇卻像是想到了什麼,嘆道:“還是先循著正常的途徑,試試從來俊臣那裡獲取口供吧!他現在就被關在大理寺獄中,只要向義父申請,我們隨時都能提審他。”

“行。那事不宜遲,我們去大理寺提審來俊臣!”郭燁點點頭。

說話間,一行人直奔大理寺。因為有徐有功的手書,果然,沒費什麼力氣就將來俊臣從牢獄中提了出來。

身穿骯髒囚衣的來俊臣,看起來就像一個臉色蒼白的普通中年人,不過臉上的瘋狂之色卻不曾稍減。

在看到郭燁之後,他癲狂大笑道:“我道是誰這般有心來看我。原是郭副尉啊,真是風水輪流轉啊,哈哈哈哈哈。郭副尉此來是想要報復我嗎?來啊!我可不是周興那個酒囊飯袋。動了一輩子大刑,臨死了能自己品嚐一場,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在查閱卷宗的時候,郭燁他們已經知道一件事,就是當初和來俊臣同樣權傾一時的酷吏周興,便是被他以周興自創的刑罰給嚇倒的。

據載,當時來俊臣故意請周興吃飯,來俊臣問:“囚犯如果硬是不認罪,該如何是好?”

周興大笑說:“這容易,把犯人放到甕裡,四周燃起炭火。”

於是來俊臣派人找來一口大甕,按照他出的主意用火圍著烤,然後站起來說:“來某奉陛下聖旨審查於你,請君入甕吧!”

周興見大事不妙,連忙磕頭求饒,表示願意招認,以免承受酷刑。

不過看起來眼前的來俊臣明顯比周興要更加瘋狂,明知自己的酷刑有多恐怖,卻抵死不認,大有要頑抗到底的架勢。

“你當俺不敢對你動刑?”

李二寶暴怒,吼道,“郭大哥,他當初在牢裡是怎麼對你的,你說,俺給他也原樣來上一份!”

“夠了!二寶,坐回去!”

紀青璇率先道,“若我們也這般行事,這大理寺,還有我們不良司,與他麗競門有何分別?髒了的手想洗乾淨,一盆水即可,可髒了的心再想洗乾淨,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可是……”

李二寶還想爭辯,但是在這件事上,紀青璇卻毫不讓步。最後還是郭燁深吸了一口氣,道:“二寶,聽紀不良尉的。此事休要再提,不然你就不要認我這個大哥了!李御史也絕不會希望你變成第二個來俊臣的!”

來俊臣聞言咧開鮮紅如血的嘴唇,嘿嘿笑了起來:“郭副尉,你這是個好人,不過像是這樣的人,都不會活得太好的。”

“郭某問心無愧!”

郭燁陰沉著臉,道,“來俊臣,郭某問你,你究竟是如何誣陷李御史的?老實交代,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哈哈哈……”

來俊臣瘋狂大笑,“小子,就你這點微末道行,也敢在來某面前胡說八道!來某的處境,自己清楚得很,這朝野之中,就沒有人想讓來某活下去。不過沒關係,來某夠本了,臨死還有李昭德這老兒陪著,也不算虧了!”

“混賬!”李二寶徹底失控,狠狠一巴掌抽在來俊臣臉上。

以他的力氣,一巴掌下去,來俊臣的嘴角立刻流出了鮮血,但後者卻像感覺不到痛一樣,所有痛楚換來的,只有他愈發瘋狂的大笑,聲如夜梟,形同厲鬼。

“這要如何是好?”紀青璇皺著眉看向郭燁低聲道。

“我們走吧,這傢伙簡直不可理喻。”

郭燁無奈地搖搖頭,看向紀青璇,道,“估計我們還真得尋李夢白和武延秀幫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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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怕是難。”

紀青璇又嘆息了一聲,但還是答應去試上一試。

……

可惜結果正如她所預料的那般,共同的敵人一去,曾經的盟友也就不存在了。

“武氏明言不肯幫忙,李氏也表示愛莫能助。”紀青璇帶回來的訊息,讓所有人大失所望。

“過河拆橋的混蛋!”

郭燁怒道,“要對付來俊臣的時候,一個個求著我們。現在好了,來俊臣倒了,他們皇親國戚的架子也端起來了,是吧?”

“以你的機敏,這也是早就能想到的事了。”

紀青璇道,“如果說誰最想李御史死,恐怕除了來俊臣,就是他們武家了吧?畢竟當年武承嗣本是有機會成為皇嗣的,就是李御史據理力爭,方才碎了他的美夢。從那以後,武承嗣的權位每況愈下,估計早已把李御史恨到了骨子裡。現在李御史落難,他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我們想讓他幫忙,確是不可能的呀!”

“我勸你們還是先想法子見見李御史吧。”

兩人的話音才落,一直沉默的陸廣白突然插道,“不然二寶恐怕會做出過激的事情來。現在能勸阻他的,怕也只有李御史本人了。”

紀青璇和郭燁對視一眼,兩人同時看向李二寶房間的方向,眼中都流露出擔憂之色。

自從來俊臣倒臺,李昭德卻依舊無法脫罪,失去了希望的李二寶整個人又變回了一開始的消沉模樣。每日裡就是把自己關在房裡,飯也不吃,門也不出。如今便是連張小蘿的信也不看了。

“我去想想辦法吧。”紀青璇嘆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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