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由之術存在已久,遠可溯上古。其法簡單來說便是透過強大的意念力,將暗示作用傳遞給他人。

“你是說,當日在場這些人都被迷惑了?”郭燁道。

那中年眩人也不直接答話,只問道:“敢問官爺,當日可在現場?”

“在。”

“那事後可有覺得精神恍惚。”

“這倒不……”郭燁剛想要否認,突然想起當日在那黑鬍子眩人消失前一刻,他確有感覺一陣恍神。但是那時間很短,短到若不是刻意提起,他都不記得有這樣的事。

見郭燁猶豫了,那中年眩人也很會說話,只點到為止,道:“具體是否真有這祝由之術,小人就不知了,這也是聽人說起。幾位官爺若無事,小的這裡還有事……”

陸象先看了看郭燁,見他再無其他要問的,便揮揮手打發了這眩人。

“郭副尉接下來有何打算?可還有需要陸某幫忙的?”

“不必了。我等先回去商議一番再做定奪。今日雖未破解這神仙索的幻術,卻也不算全無收穫。郭某在此多謝陸縣尉了。”郭燁神不思蜀地拱了拱手道。

陸象先回了一禮,而後兩人便分道揚鑣,往各自的衙門而去。

“先回去吧。”

郭燁對梁得尚道,“興許紀不良尉那邊能找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

兩人遂回了不良司,然而紀青璇那頭同樣沒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郭燁正盤算著一會兒是不是讓紀青璇他們去跟兩小只匯合,排查城內的番邦之人。他和小陸去找風十三娘問問訊息。雖說這蓼風樓收錢之時絕不手軟,但賣出來的訊息卻也不差,多少應該能收到點風吧。

這邊郭燁剛準備付諸行動,卻見張小蘿和李二寶兩小只興奮地衝進了公事房。嘴裡還大叫著:“郭大哥,紀姐姐,我們找到那些眩人落腳之處了!”

“什麼?!”

郭燁大吃一驚,幾乎是下意識地往李二寶身後看去,生怕他又扛了哪個人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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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哥,別小瞧俺啊!”

李二寶揮舞著拳頭,振奮道,“這次俺學乖了,沒有打草驚蛇!”

郭燁這才反應過來,聽他們這意思,居然不是鬧著玩的,而是真的鎖定了那些眩人的藏身之處。

這怎麼可能?

“噢?到底怎麼回事?你們快快詳細道來。”紀青璇和郭燁對視一眼,同時坐直了身子,正色問道。

“是這樣的。”

李二寶道,“今早我跟小蘿離了不良司,就去找金吾衛左右街使,還有坊正調查了胡人的名錄和居住地,打算一處處排查過去……”

“哈?”

郭燁臉上浮現出難以形容的詭異表情,問道,“你知道這洛陽城中,有多少胡人麼?”

“知道啊。”李二寶回答得理直氣壯。

“咳咳!”

郭燁聞言連聲咳嗽,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洛陽貴為神都,富甲天下,每日來這城中行商的胡人亦是不勝枚舉。可這李二寶既然知道,行事起來還如此理所當然,這股子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倒是很令人動容。

偏偏他們似乎還頗有些傻人有傻福的味道,居然第一天就讓他們撞上了當初遁走的眩人。

紀青璇對此似乎也不知該做何言語,有些無力地扶了扶自己的額頭,不過很快,她就從哭笑不得的情緒中擺脫出來,問道:“二寶、小蘿,你們確定自己看到的真是當日逃走的西極眩人?此事可是萬萬開不得玩笑的!”

“我們確定!”

張小蘿當即清脆地應道,“當初端午祭典的時候,我和二寶也都在現場,那些西極眩人的面目,我們記得清清楚楚,今日見到的,絕對就是他們其中的一個,不會錯!”

“西極人的面目?”

郭燁撇了撇嘴,嘀咕道,“怎麼我看在眼裡都一個樣啊。”

郭燁話語剛落,任鬥牛就在一旁忙不迭地點頭,表示自己也是同感。

“嘿嘿,郭大哥,你看我長得什麼樣?”張小蘿鬼精靈般的笑問道。

“挺好看的呀。”郭燁有些茫然不知該作何回答。

“不是!我問的不是這個!就是我的長相,長得跟你們不太一樣!”張小蘿急得在自己臉上直比劃。

被她這樣一說,郭燁才反應過來,張小蘿本就是一副胡姬的長相——肌膚雪白似凝脂,眼窩深邃似碧海,鼻樑高挺如雪山。只是因為大家一起待得久了,也看習慣了,便不覺得什麼。

“我跟你們長得不一樣,所以我能記住他們的長相!”張小蘿道。

張小蘿的話聽得郭燁更加糊塗了,什麼叫做跟我們長得不一樣,就能記住他們的長相了。

“小蘿,你的意思是說,在我們看起來那些個胡人都長得一個樣子。但是因為你自己就是胡人,所以在你能分辨出他們的模樣?”紀青璇想了想,一字一句地道。

“對對對!還是紀姐姐聰慧。郭大哥笨死了!”張小蘿猛點頭。

還有這樣的說法嗎?

郭燁這還是頭一回聽說,不過這會兒他卻是不介意這小丫頭的擠兌,反正能破案怎麼都行,他利落地站起來道,“走,我們出發!二寶小蘿,你們記住那人的落腳地了嗎?”

“記住了!跟我們來吧!”

“好!若真證實是你們找到的胡人,就是當時脫逃的眩人團伙,本尉必然上奏司裡,記你們倆一大功!”

讓郭燁等人意外的是,李二寶他們發現的眩人藏身之處,居然就在正對著東城宜仁門的清化坊。據李二寶他們所言,這夥人有著胡人一貫的財大氣粗,直接盤下了一所宅院,作為自己的暫居之處,平時大門緊閉,如果不是他們正好撞上了其中一人外出,只怕真會被忽略過去。

“居然挑在衙門隔壁落腳,這是算準了我們會燈下黑不成?”郭燁冷笑道。

紀青璇也很是詫異,看著兩小只道:“小蘿、二寶你們是怎麼想到來這清化坊找人的。按理說,尋常胡商可不會在此地定居。”

“因為這裡是出了東城大門的第一坊呀!”

李二寶理所當然地答道,“難道不應該按照順序一個一個找起來嗎?”

“這……”

李二寶這一句話好險沒讓郭燁摔了大跟頭。好嘛,人家查案看線索,這兩小只查案看的是腳程,至於這坊中會不會聚集胡商,他們卻是壓根就沒想過的。

但不管怎麼樣,如果證實了這夥西極眩人確實住在此處,那就只能說,他們實在是太不幸了,多少精巧算計,都被兩小只悶頭撞破,就像再名貴的瓷器,遇上鐵錘,也只能被砸得粉碎。

“哎,若是我來查,肯定先查豐都市了,大隱隱於世,按常人的思路,這作案之人怎麼也得找個胡人多的地方才不那麼扎眼吧!”郭燁哭笑不得道。

“真是福將。”紀青璇也忍不住慨嘆了一句。

感慨間,紀青璇揮了揮手,任鬥牛馬上會意地上前叩響了李二寶所指證的宅院的大門。

本來,郭燁他們以為西極眩人既然住在大周的土地上,怎麼也該做一些掩飾,但他們明顯高估了這些番人的戒心,卻又低估了他們的殘暴。

在大門開啟的一瞬間,站在側方的郭燁看到任鬥牛臉上露出了一剎那的驚喜,但下一刻,這驚喜就變成了驚慌。接著,只聽他“啊”地慘叫了一聲,仰天就倒,順著宅邸門前的石階滾倒在地,一支弩箭深深地插入到他肩窩的血肉中,順著箭桿飈射出來的血水淋淋漓漓灑滿了石階!

“任大哥!”

郭燁等人齊聲驚呼,李二寶、張小蘿猛地拔出兵刃,一個箭步搶上前去,朝著門裡的人發動了攻擊。

而郭燁他們則飛快地衝上前,把重傷的任鬥牛拖到安全的地方,在這個過程中,任鬥牛流出的血在地上留下長長的一條紅痕,慘烈無比。

幸運的是,經過簡單的驗傷之後,郭燁發現任鬥牛的傷勢還算穩定,估計是在看到對方亮出弩箭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做了躲避,因此本該射入心脈的弩箭最後只扎在了肩窩裡,傷口看著雖然嚇人,但弩箭上並未淬毒,所以並無性命之憂。

不過,任鬥牛血肉模糊的傷口,還是觸怒了在場的所有人。

望著他慘白的面色和疼得直哆嗦的嘴唇,郭燁猛地站起來,衝著已經衝進宅院的李二寶和張小蘿吼道:“你們二人,不必留手!天子腳下,竟敢襲擊公差!我看這些番人都是想死了!你們儘管放手施為,能生擒的生擒,不能生擒的,一律格殺勿論!”

紀青璇的反應比他還要激烈,長鞭一甩,發出“啪”的一聲脆響,覷準門內眾人交手的空隙,徑直一鞭就抽了進去!

“啊!”

宅門中立刻響起一聲痛呼,估計是什麼人被她這一鞭子抽了個正著。

內裡之人的痛呼,也激起了郭燁的勇氣。

他把任鬥牛交給陸廣白看管,自己“鏗”地一聲拔出橫刀,也貼著牆根,摸向了宅門的方向。

自打上次在荒山客棧差點被絲路大寇鐵娘子一刀捅死之後,這段時間他也算是痛定思痛,一有閒暇就找張小蘿比劃兩下。

只可惜他在武學一道上的天賦實在魯鈍不堪,即使有張小蘿這種天才少女傾心傳授,來來去去他也就學會了橫平豎直那麼幾招。

不過比起他以前的三腳貓還是要強太多了,若是再配上撩陰腿、撒石灰等潑皮鬥法的手段,一般的盜匪也盡可一戰了。

當然,武功雖然上去了,但打悶棍的優良傳統不能丟。來到門邊之後,他並未跟著衝進本已很擁擠的前庭,那是自討苦吃。

他眼珠一轉,就“吭哧吭哧”悄悄爬上了牆頭。

在這裡,他偷眼往下看去,終於看清了打傷任鬥牛的罪魁禍首,其中赫然就有那個黑鬍子眩人,他們果真就是當初在洛水上闖下大禍的西極眩人們無疑了。

這些番人估計也沒想到,自己燈下黑的計劃,這麼快就被識破,更沒想到,上門的人中,竟然還有張小蘿和李二寶這樣的高手,一時被打得節節敗退,慌了手腳。

“讓你們跑來中土搞風搞雨!”

郭燁暗暗發了一句狠,瞅準一個正在跟張小蘿大戰的眩人,揚手就是一包石灰砸了過去。

那眩人的兵刃乃是一對花紋華美的鑌鐵短刀,正激鬥間,眼角餘光忽見有一包異物橫空飛過,自然本能地伸刀就挑了上去。

下一刻,只聽“啪”的一聲輕響,瀰漫的石灰白霧爆散開來,瞬間迷住了那名眩人的眼睛。

“哇魯瓦啦!”

朦朧的白色灰霧中,那眩人用眾人都聽不懂的番邦語大罵了一句,張小蘿抓住這個機會,趁勢一劍,狠狠捅進了白霧中那人的身體!

但是讓眾人萬萬沒想到的是,當白霧散去,地上卻看不到血跡和屍體,張小蘿的劍刃上,只挑著一件殘破的外袍,那名西極眩人,卻是已經不見了蹤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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