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他們越說越過分,劉乙又急又惱,大聲喝止,誰想這些人說到了興頭上,哪會聽他的呼喝,聲調不降反升。

“什麼霸主級城池陣法,便在家中請兩位供奉出馬,舉手就能破去!當年湛肅哥被他搶去的東西,我們再幫他搶回來,讓湛肅哥重振雄風!”

“你們太高看他了,說陰謀詭計他倒是擅長,若是我們大軍壓陣,怕是根本不用打,嚇都能嚇死他!”

“我說忤逆子,是不是已經嚇得尿褲子了?”有人見他們說了半天,劉恆卻久久未置一詞,不由更是得意,大笑譏諷道:“不怕告訴你,永哥兒如今已聚集十萬精兵悍將,你若順服,永哥兒應該還會給你這個庶弟一些小甜頭,你若還想耍弄心計,十萬大軍必然兵臨城下,破爾小城易如反掌!”

“識相的趕緊叩首歸降,不識相就等著丟人現眼吧!待到城破時,你磕頭求饒都沒用!”

“無非一個小小庶子,一時轉運風光了幾年,就真當自己像個人樣了?”

“莫不是嚇傻了?”一人怪笑道:“咱們且住,聽聽他還有什麼可說的!”

這人在眾人中應該有些威信,言罷兩邊譏諷嚇罵聲漸漸停了,那人又冷笑道:“忤逆子,有話快說,沒話就趕緊滾蛋,別在這裡礙爺爺們的眼睛!”

四下聞言就是鬨堂大笑。

此時劉乙滿臉急切,趕緊傳音和劉恆道:“恆哥兒,恆哥兒,他們都是些渾人,說話沒五沒六的,你千萬不要跟他們一般見識!”

卻在眾目睽睽下,劉恆搖頭失笑,曬然道:“如果兵臨城下時,都是你們這樣的來做將領,那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一瞬間,無數人瞪圓了眼睛,都被這話給搞懵了。

這是什麼意思?

他好像在說,“我不是說誰,而是說在場各位,都是繡花枕頭?”

劉乙也目瞪口呆,他之前曾打聽過,剛剛又一路相伴,自覺劉恆是個性情仁和的人,應該是儒將。然而此言一出,那儒將的形象如大山傾倒,轟然崩塌。之前那些同族的諷刺與威嚇聽起來就夠猖狂了,然而說了這麼多,全加起來也比不上劉恆一句話,敢情這位才是最狂的!

什麼才叫做目中無人?

劉乙現在算是真真切切明白了。

依稀間,他也好像明白了,無論在家中操練得再強悍的同族武將,在這等自己拼闖出一片天下的名將面前,氣場的差距太過明顯,簡直可謂碾壓。氣場是個無形的東西,可劉恆一身甲冑負手而立,面對眾人嘲諷淡淡回應一句,劉乙好像真真切切感覺到了氣場的存在。

任爾眾蟻啃食,我自穩如泰山,偶爾砸落一塊碎石,便能重歸寂靜。

“屍山血海殺出來的武將,果然不同。”

劉乙心頭震撼不已,其餘人也都反應過來,有武將驚怒交加,“你,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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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未見過如此狂妄之人!”

“你有膽再說一次!”

“既然你們沒聽清楚,那我費點口舌再說一次。”劉恆已經轉身朝外走去,獨有淡然的聲音傳到場中,“無論和劉家商議如何,我都在十日城,等你們來!”

這言語不高也不低,卻是霸氣盡顯!

“給我站住!”

“誰允許你走了?”

劉恆這態度簡直讓一眾自傲的劉家武者們氣炸了肺,如此目中無人,誰人能忍?

當場就有強者越眾而出,宛若驕鷹橫空,盯住地上獵物,長嘯而下!

“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把我劉家當做什麼地方了?今日我就要讓你知道,除了氣運與狡詐,你是何等一文不值……”

厲喝如霹靂,人與劍亦如霹靂,話音未落,劍勁已然奔湧而至。這劍勁竟如勾月,橫空數丈,行蹤倏忽不定,精美卻又鋒銳、危險到極點。

此招一現,就引得無數人舉目望來,雙目大亮,忍不住叫出好來!

面對如此狠招,劉恆只是微微側目盯住那輪勾月劍勁,站住了一側身,看似險之又險,卻剛剛好避開了這道劍勁。

出手這人得勢不饒人,劍勁如道道奪命圓弧,很快密佈劉恆周圍,如若荊棘牢網,叫將網中獵物般的劉恆給狠狠絞殺至死。

“好!”

“焦十二哥的這招波瀾月影,真真精湛絕倫!”

“你們看他都嚇傻了,還是小心點,莫把他真殺了。”

一眾人嬉笑打趣,都不覺得這會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出手的劉焦在他們那一支同輩排行十二,年不過二十五,已經是武師二重的修為,乃是同輩中名聲鵲起的佼佼者。而另一邊本家這忤逆子,雖然聽說大概也是這個修為,可是一個野路子,即便境界相同,又怎麼能跟劉焦這等家族重點培養的天才武師相提並論?

無論開竅的丹藥還是功法、師從,都有天差地別的差距,體現到戰力上,便是碾壓一般。這不僅是他們向來的認知,而是親自出門歷練得出的優越感,他們都覺得自己是沒有機會,倘若早早就可以參軍,哪裡還輪得到這麼個忤逆子來他們面前囂張?

所以他們輕鬆觀戰,都想著讓焦十二教訓一下這個狂得沒邊了的忤逆子也好,好叫他知道知道什麼叫做天高地厚。唯一擔心的,不過是怕焦十二下手太重,萬一把這忤逆子傷得太狠,回去怕是不好交代。

“劉焦!你住手!”獨有劉乙見狀氣得怒喝出聲,甚至已經大步趕至,就要出手阻攔。

誰想下一刻,人們以為嚇傻了的忤逆子,身影倏然動了。

這一動讓不少人怔了怔,卻有些人臉色急變。獨有實力足夠強悍的武者,才能追尋到劉恆爆發極速的身影,真真快如閃電,至少師境巔峰才能不落下風,巔峰之下連視線追趕他身影都十分勉強。這等驚人速度,超出很多人預料,更讓他們心頭咯噔一下,大驚失色。

“焦十二!小心前面!”

有強者急聲示警,那焦十二在劉恆倏然出動的時候就已警覺,提前在周身佈下重重劍勁,只想讓劉恆有去無回。然而反應速度的差距,大得讓他心頭掀起驚濤駭浪,隱約見到一個模糊如風的影子從無數劍勁裡遊曳而出,急速逼近。

“該死!要是我能更快點,劍招哪還會留下這許多破綻?”他暗自懊惱,卻臨危不亂,邊退邊發起反擊。

“焦十二哥兒的基礎果然夠紮實,這忤逆子還想出奇制勝,以快打慢,嘿嘿,他選錯了對手!”

“只要根基紮實,那就是萬無一失,任由對手有什麼奇招,頂多得意一時,終歸還是難免落敗。”

一些強者見到劉焦的應對,不由得連連點頭,稱讚者有之,更有藉機給弟弟妹妹講解的。在他們看來,劉焦應對毫無錯漏,只要守得住,那麼勝利依舊是遲早的事情,暫時看起來劉焦做的很好。

然而誰也沒料到,就在短短一息之後,那如風身影赫然已經貼到了劉焦身前,他佈下重重阻攔或反制的劍招,竟好像都沒能給對方造成多少阻礙。

一聲清脆大響,一道寒光倏然劃過眾人雙目,當一切靜止下來,眾人只見場中兩個身影一高一矮。那矮的身影如樹樁矗立,高的並非身材高,而是被站在地上那人一隻手扼住脖子提在了半空。

諾大武場一時鴉雀無聲。

劉恆立定,一手抓住這劉焦的脖頸,而劉焦手上真劍早已不見了蹤跡,面目越漲越紅,雙手拼命想掰開對方這手,不忘雙腿瘋狂踢向對方。他掙扎不可謂不拼命,周身浮現兩輪彎月神影,渾身氣血內力如巨浪翻卷,使得整個武場的氣溫都急劇升高,顯現出他身為二重武師的內力有多麼雄渾與可怕。可是在眾人眼中,他的掙扎卻又顯得如此蒼白與無力,拼盡全力偏連對方一隻手都掰不開,宛若一個被大漢擒住的孩童,樣子看起來尤為可笑。

然而在場有一個算一個,沒人能笑出來,他們緊盯著二人,忽然感覺到了一陣比一陣強烈的心悸。

不是劉焦不夠強,而是他的對手,比他強大太多!

劉恆就這麼靜靜佇立,看著他掌下的劉焦面容由紅轉紫再轉黑灰,青筋與雙目暴凸,七竅溢血不止,神情更是由羞恥、暴怒轉為震驚再轉為恐懼,甚至露出乞求的神情,他猶自沒有放手的樣子。

“住手!”終是有人厲喝出聲,大步走向劉恆,“你是要殺同族嗎?若是如此,天理王法皆不容你!”

這人已過中年,面有三須,氣度沉凝,隨著不斷接近,氣息也逐漸綻放,赫然展露出大武師的氣勢,而且還在繼續攀升。

劉恆眯了眯眼睛,終是在這大武師即將走到他身前百丈時,隨手將劉焦給拋了出去。

“焦十二哥兒!”

“焦十二,你怎麼樣?”

劉焦重重砸在地上,顧不得起身,護住自己脖頸大口大口喘息,又忍不住劇烈咳嗽,模樣狼狽悽慘,宛若劫後餘生。

而劉恆依舊站在原地沒動,靜靜看著對面的中年人,中年人面沉如水,瞥了眼劉焦又瞥了眼劉恆,眸光閃爍一陣,終究沒有再逼近,重重哼了聲,拂袖折返。

“莫要讓我再看見你仗著武功欺凌同族,否則……”他只留下一句威嚇的話,“你好自為之!”

劉恆搖搖頭,不再理會武場的亂象,信步向外走去。

“恆哥兒!恆哥兒!”

此刻,再沒有人阻攔劉恆的離去,獨有無數意味難明的目光目送他,追來的只有劉乙一人。待追到劉恆,劉乙神色複雜,又不掩飾驚佩,“恆哥兒好本事,焦十二在同輩中能排進前五十,沒想到卻不是恆哥兒一合之將。人們還道恆哥兒有今日全憑運氣,以前我半信半疑,現在卻是徹底不信了。”

“我向來運氣不算好,既然沒有運氣,那就只能憑本事了。”對於這劉乙,劉恆倒沒什麼壞感,淡笑回應道。

這讓劉乙一怔,隨後像是想起了傳聞中劉恆的過往,神色愈發複雜了。

拋開同族們對劉恆的嫉妒言論不提,聽說劉恆從一出生,親母便已故去,幼兒的劉恆很快被拋到劉家一個偏僻主宅,成為吸引仇家攻擊的棄子。後來依稀聽說曾得了十餘年的安穩日子,結果一紙推恩令,莫名被貶為平民不說,又離奇捲入一場天使遇刺的大案裡。緊隨其後,便是長達數年的追逃,那種日子想想都讓劉乙覺得可怕。

再接著才是同族們嫉妒的經歷,在人人都以為必死的局面下,竟來了一個神秘強者,將他與老僕從絕境中解救出來。後來不知何故,恰逢太子之役,他三人投身軍伍,一出城就遭了北胡伏擊,全軍大敗。那種絕境之下,人人四散而逃,散落敵境,如若劉湛肅這樣的武將都如喪家之犬,唯獨他們離奇開啟了局面,戰功卓著,才有了如今一城一軍的威勢。

如此命途,可謂坎坷多舛,怎麼看都和好運掛不上邊。

是以聽著劉恆此時如此淡然的回應,劉乙豈能不深受震動。他設身處地,越發能體會到劉恆這一路走來有多麼艱辛與不易,深知換做自己,要麼早就死於非命,要麼必然會被錘鍊得無比強大。

看來他眼前的劉恆,就是後者了。

“恆哥兒,聖人不是說過麼,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將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劉乙笑道:“看來恆哥兒命中註定就是要做大事的。”

劉恆笑了笑,話鋒一轉,“勞煩乙三兄代我問問,今日何時能有人見我?”

劉乙頓時一窒,略顯窘迫地咳嗽兩聲,隨後自嘲苦笑。虧得他還以為自己隱藏得多好,然而劉恆這麼問,可見劉恆早已知道他的目的。蓄意接近劉恆,無非得了族中暗中安排,試圖套近乎罷了。

既然說開了,劉乙就不再佯裝,鄭重抱拳道:“今日晚些,家主與夫人會親自與恆哥兒共進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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