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似乎有人推搡,大嘴一個踉蹌又穩住身子,隨後也不看身後是什麼情況,快步走向劉恆的同時,不斷眨眼朝劉恆急切暗示著什麼。

“要我快走?”

畢竟是兒時摯友,即便三四年不見,劉恆還是能領會大嘴的暗示,只是不明白為何要他快走。不過眼看大嘴被人欺負,四周同窗無人相助,反倒接連指指點點甚或譏諷嘲弄,劉恆臉色一沉,更不可能走了。

他迎著大嘴走過去,就想看看是誰在欺負大嘴,誰想大嘴把身子一橫,那更顯魁梧的身軀就把劉恆的視線全擋住了。大嘴快走兩步,已經來到劉恆眼前,按住劉恆的肩膀上上下下好一陣打量,那顫抖的手和眼睛都透出難以抑制的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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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

大嘴擦了擦眼角的水霧,好像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知道一聲連一聲地道好。劉恆手也止不住地發顫,試圖給大嘴一個大大的擁抱,可是雙耳微抖,聽到大嘴身後有好幾個人走進過來。

緊接著,大嘴好像也察覺這幾人在靠近,臉色又變得有些惶急,硬是攬住劉恆肩頭就往外走,“走,走,咱們回家去,回家去說。”

“我說大嘴豬,你這麼急著走作甚?”

“我看看,今兒個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是吧?”

“大嘴豬也有朋友了,可真稀奇!”

“遮遮掩掩的作甚,難不成是你家新給你說的媳婦?給景少爺看看長什麼模樣,讓景少爺給你評評漂不漂亮唄?”

“哈,指不定景少爺認識呢!”

這話一出,大嘴背後一群人嘿嘿笑著,很是不懷好意。

他們可不僅是動嘴,邊拿言語嘲弄著大嘴,邊快步趕上來把兩人圍住了。一時間,大嘴臉色變得異常緊張,趕緊把劉恆護在身後,用手臂擋住劉恆頭臉,就想硬闖出重圍。

“喲呵!”

“大嘴豬又長膽子了是吧?”

“快來人,都沒個眼裡勁兒,還不趕緊來保護景少爺?”

“看樣子是個男的,為了個男的敢找茬,沒想到大嘴豬你還有這種嗜好?”

“哈,真是醜人多作怪!”

“今兒不能讓他跑了,定要讓大家夥好好開開眼界!”

“咱們也看看能和大嘴豬玩龍陽之好的美男子,究竟怎麼個傾國傾城!”

“哈哈!”

好像大嘴越是反抗,這群人越是興奮,不僅言語越來越不堪,還大呼小叫招呼援手前來幫忙。

劉恆就聽到又有兩人快步趕來,聽腳步遠比常人沉穩和輕盈,就知道來了兩個有功夫在身的武者。這兩個武者一到就直接出手,拳風沉重有力,讓大嘴猛然彎下腰來,似乎被重重打在了腰腹柔軟處。

饒是如此,大嘴還是不忘大袖擋住劉恆頭臉,像是努力擠出笑容道:“景少爺,幾位同窗,今天能不能賣我個面子,先讓我和朋友回家去,改天,改天我一定給景少爺好好賠罪。”

“你的面子?”

一個冷笑聲反問了句,又喝罵道:“誰和你是同窗?你又有哪門子的面子?”

其餘人都是嘻嘻哈哈的,聞言更是嗤笑,有人陰陽怪氣地道:“二哥可說錯了,這大嘴豬連讀了好幾年,可不就是人人都成他同窗了?”

頓時,周圍又是一陣鬨堂大笑。

“前面他家說的媳婦跟了景少爺,算起來他和景少爺真真交情深厚,豈止是同窗,該說是同床……”

周遭一靜,隨後笑聲更大了,有人笑罵道:“惡不噁心,李家那小娘子跟了我可是清白身子,他大嘴豬哪能讓我喝他的涮鍋水?”

“呸,呸呸呸!”前面說“同床”的人頓時呸呸不斷,好像還輕拍了幾下自己的臉,“瞧我這張嘴,真是不會說話!”

“你們,你們!”

劉恆明顯感覺到,大嘴的身軀顫抖起來,那是因為憤怒。可他還沒動作,拳風又生起,比之前更重的一拳照準大嘴肚子再度打來,這力度要是再打中,大嘴怕是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可是大嘴還惦記身後的劉恆,根本不能躲閃,只能極力運力繃緊腰腹,試圖硬抗下這一拳。他卻沒想到本來做好了再次捱打的準備,這一記重拳卻在擊中他之前,突兀停在了他的腰腹前面,讓所有人俱是一怔。

“林浩雲,你做什麼?”對面有人很是不悅地厲聲喝問。

大嘴有些發愣,下意識低頭看去,才見自己腰間不知何時多出了一隻手掌,恰巧擋在了這記重拳前面。他恍然大悟之餘,臉色變得更加焦急,低聲朝身後道:“你,你別動手,讓我處理。”

焦急之間,他沒有見到對面出拳的人臉色比他變得更快,似乎因為極度痛楚而扭曲起來。

從身後拍了拍大嘴肩膀,劉恆彎腰避過大嘴長袖,走到了大嘴前面,四下掃了一圈圍住他們的這些人,目光最後落到前面兩人臉上,淡淡道:“兩位,真是好久不見了。”

這兩人,竟都是劉恆的“舊識”。

居中而立的人,身著一身華貴的長袍,面容白皙細瘦,眼神透出毫不掩飾的傲慢,彷彿看誰都高高在上一般。即便三四年不見,趙景模樣也變了很多,但這眼神卻是一如既往地讓人厭惡。

而站在趙景身邊,剛剛對大嘴出拳的也不是別人,正是以前劉恆該稱一聲大師兄的林浩雲。

“你是?”

趙景眯了眯眼,雖然同樣覺得如今的劉恆有些眼熟,可是過了三四年滋潤逍遙的日子,讓他都快忘了劉恆這個“舊仇人”長什麼樣了。尤其劉恆一現身就透出非同尋常的氣勢,那種沉穩又給人無形壓力的感覺,直讓趙景覺得此人不簡單,一時也生出謹慎。

誰想劉恆並不回答,又轉眼瞥了眼林浩雲,“沒想到你做了趙景的走狗。”

這話透出的熟悉意味,讓林浩雲更是臉色狂變,低頭看一眼被對方捏得近乎變形的拳頭,強忍痛楚死死盯住劉恆,“你到底是誰?”

“你,你是……!”

林浩雲還在苦苦思索的時候,旁邊趙景噔噔噔連退好幾步,一副見了鬼的模樣,他瞪圓眼珠駭然望向劉恆,只覺難以置信。

“當年我打斷你的雙腿,以為能讓你長點教訓,沒想到還是心軟了。”

劉恆冷冷說著,正要邁步走向趙景,身側大嘴卻猛然捏住他肩膀,拼命朝他搖頭,“算了!算了!他爹爹如今已經是縣尉,你不能再惹他,走,快走!趁著事情還沒鬧大,我幫你拖住他們,你快走!”

“走?”

劉恆回頭好好看了大嘴一眼,對於大嘴的維護和好意,他心裡雖暖,面上卻搖搖頭道:“我走了你怎麼辦?再者他們如此羞辱你,豈能饒了他們?”

“恆哥兒!”大嘴眼中閃過激動,卻還是低喝道:“不要衝動,你的身份才是最大的麻煩,你不用管我,只管走你的!”

說著他就要鼓動氣血重新擋在劉恆身前,劉恆一伸手就按住了他,看他兩眼總算有了點笑意,“不錯,看來我走這些年,你沒落下功夫。”

說起來,大嘴他爹正是屠夫,而且昔年劉恆走之前,不僅把弓體術基本式和弓體拳都交給了大嘴,後來買的新宅子裡也留下了近千兩金子。看大嘴如今已經有了七重武夫的氣血劉恆就知道,大嘴這三四年還在苦練武功,令劉恆頗為欣慰。

大嘴卻是急了,“現在哪是說這些的時候?你快放開我……”

這邊廂在說著話,那邊趙景也驚醒過來,激動地放聲大喊道:“來人,快來人!我抓到朝廷要犯了!快來人!”

旁邊林浩雲顯然也想起劉恆是誰來了,驚呆以後突兀轉身朝趙景急喝道:“少爺快走,快走啊!這人很強,不是你我能……”

他話音沒落,突然覺得拳頭前傳來一股恐怖至極的巨力,將他拉得脫力高飛,隨後重重貫砸在地。

轟!

這一砸的力量之沉,不僅林浩雲再也忍不住失聲慘叫,地面同樣被砸得重響,深深凹陷下去一個大坑,塵土碎石飛揚,圍觀眾人的心也隨之狠狠顫抖了好幾下。

“師兄!”

周遭噤若寒蟬間,卻有人嘶聲裂肺地哭喊,猛撲在林浩雲身上,一邊檢視林浩雲的死活,一邊死死盯向劉恆,“你必不得好死!”

瞥了眼比三四年前風韻更增的秦衣鶴,對於她眸中的怨毒和仇恨,劉恆並不在意,只是淡淡問道:“連你也做了趙景走狗,你父親秦長武呢?”

“你有膽就等在這裡,爹爹不會放過你的!”

不會放過我?

劉恆搖了搖頭,再沒理會這兩人,點穴禁住臉色更急的大嘴,就朝驚駭急退的趙景走去。

“來人,快來人攔住他!”趙景嗓音尖銳發顫,眼見劉恆腳步明明不快,他們之間的距離卻無法拉遠,反倒越來越近,更是惶急地喝道:“你,你要做什麼!你別過來!”

哪怕聽他呼救,原本陪在他身邊的一群人卻沒一個敢來湊事亂的,尤其見到劉恆一擊打得林浩雲生死不知,更是避之唯恐不及了。

可是劉恆走了兩步,突兀頓足,探手抓住身側無聲刺來的一支匕首,轉頭朝這人望去。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這人看似年歲不大,僅僅十歲出頭的模樣,一身學子打扮,可是匕首被劉恆捏住,他猶自瞳仁血紅盯住劉恆,滿是仇恨地瘋狂怒吼。

“你是?”

劉恆心生疑惑,卻總覺得這學子也有些眼熟,不由問道。

“你不僅燒了我家書房,還殺了我爺爺!我要為我爺爺報仇,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半大學子咬牙切齒,索性扔掉匕首撲向劉恆拳打腳踢,渾然一副生死相搏的架勢。

劉恆明白了,原來是鄰居顧家的那個孩童,他神色複雜地道:“原來你都長這麼大了。”

當年無非剛剛入學的孩童,如今已是半大的文弱書生了,可是見到劉恆這“殺爺仇人”,瞬間就被仇恨淹沒了所有理智,徹底瘋癲。

劉恆至今都沒忘記,當年正因為發現了顧家顧老頭是探子的事情,顧老頭寧願自殺也不願透露秘密,逼得他遠走他鄉近四年不得歸來。

此刻見到這長大了的顧家孩童,他終究沒能下重手,僅僅手指連點,讓他失力倒地,才冷聲道:“你給我聽好了!首先,我沒有殺你爺爺,他是自殺的。其次,從當年到現在,我不欠你顧家什麼,只有你顧家欠我的!若不是念在你年紀還小,舊事也已成為過往,單憑今日你跟在趙景身邊欺辱大嘴的事情,我就不會這麼輕易饒過你!”

他厲喝一聲,懶得再和這依舊被仇恨遮擋雙眼、瘋狂掙扎卻無法出聲與動作的顧家孩童計較,再度大步追向趁機逃遠的趙景。

趁著劉恆教訓顧家孩童,趙景已經逃到一眾巡捕面前,彷彿總算找回了安全感,直指劉恆厲喝道:“這人是朝廷要犯,如今更是當街鬧事,還不給我擒下他?”

“是!”

“景公子您看好吧!”

“得令!”

十數個聞訊趕來的巡捕或興奮或獰笑,紛紛抽出腰刀撲向劉恆。劉恆卻視若未見,依舊大步流星走去,甚至不見動用氣血內力,但見身影化出幾個剪影,再重現時已經出現在十數個巡捕的身後。

他再走幾步,這群巡捕才發出鬼哭狼嚎一般的慘叫,所有人影如遇炸雷,四散飛射出數十丈,個個重傷倒地再也沒爬起來。

這群巡捕大多是五六重武生,放在這俗世小縣城中不可謂不強,奈何對上的是劉恆。他們這點實力,甚至無法逼劉恆動用內力,也不能阻攔劉恆瞬息,被劉恆信手施為就輕易擊潰。

他們所謂的擒拿劉恆,就是個笑話。

眼見以為依仗的一眾巡捕轉瞬全部重傷落敗,趙景再沒了一絲一毫地鎮定,驚駭惶恐地轉身就逃,誰想被嚇得腿腳發軟,一個踉蹌跌了個狗吭泥。可是劉恆勢不可擋的靠近,讓他顧不得羞惱或喊疼,趕緊轉身滿是恐懼地望向劉恆,拼命往後挪,“你要幹什麼,你別過來!”

今天劉恆才回來,就見趙景領著一群人叫大嘴豬,圍住大嘴不斷羞辱,看樣子早就不是第一次了。這還不算什麼,但聽這些人口中所說,大嘴家裡給大嘴說好的媳婦都被趙景硬搶去玷汙了,足見趙景把對劉恆的恨都變本加厲施加到了大嘴身上,這叫劉恆如何能忍?

“當年我只是斷你兩條腿,如今看來還是便宜你了。”劉恆走到趙景面前,冷冷望去,“你這樣的人,不配活在世上。”

言罷,他一腳重重踏下。

咚!

好似重鼓捶響,震駭人心。

劉恆抬起腳,厭惡地運力一震,把粘在鞋上的血肉震落。他的腳下早已沒有趙景的身影,只剩一個滿是血泥碎肉殘肢的巨大坑洞,竟是被劉恆運力震個粉碎,死無全屍。

整個長街只聽得到秋風落葉的聲音,上百人呆呆看著這一幕,鴉雀無聲。

留安縣是個治安不錯的小縣,在場的人從小到大都沒見過當街殺人的事情,更沒見過如此殘暴血腥的場景,一時竟是莫名的驚駭與震撼。人人腦海一片空白,久久回不過神來,甚至忘了該做出什麼反應。

直到片刻後大嘴一聲急吼,才打破了長街詭異至極的寂靜。

“恆哥兒!快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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