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雲白雀身心俱顫,正要下定決心,耳畔響起了劉恆的低語。

“猴族的下場你也見到了,整個妖族為之群情激憤,不惜舉族之力抗衡北胡、妖魔族和眾神宗沈家的欺凌,你身為妖族一員,卻想做叛徒嗎?”

火雲白雀默然,終是長翼一展,全力飛馳而去。

直到將追擊的強者甩出近百里後,它才帶著悲憤地道:“你不是妖族,猴族和我們妖族,都被你陷害了!”

之前或許還說不準,但劉恆近身後接連對它施展過兩次神魂術法,火雲白雀回過神來就想通了,既然能夠動用魂力,足以證明他絕不可能是妖族。

劉恆將深潭靈水灑在身上,也澆淋到火雲白雀受傷的地方,讓他們傷勢得以快速癒合。寂靜了好一會,他才輕聲道:“當年之事,我也沒料到會是這個結果,這麼說不知道你信不信。”

火雲白雀怔怔,隨後冷笑道:“你倒是說說,當年究竟怎麼回事,我看看你還有什麼可解釋的。”

當年的事情,劉恆事後也曾不斷回想琢磨,終究只能歸結於陰差陽錯,個中誤會,早已沒辦法解釋清楚了。所以他索性搖頭,反問道:“當年我不過武夫,這等實力,怎麼可能算計得了妖族?”

火雲白雀眯了眯眼,“這可說不準。”

話是這麼說,它語氣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尖銳了。

實話實說,妖族和北胡、妖魔族乃至眾神宗沈家都是天下數得上號的大勢力,宛若蒼天大樹,而一個武夫境的小輩,和他們相比不啻於一隻螞蟻般微小。

要說一隻螞蟻想陷害一株蒼天大樹,這就像是個蚍蜉撼樹的笑話,偏偏這卻是事實。

妖族這株蒼天大樹,最近三年真真被劉恆這只“小螞蟻”給害慘了。

不只是妖族,妖魔族、北胡和眾神宗沈家,如今也受創不輕,可以說這四大家因一隻“螞蟻”而起,如今卻在泥潭中越陷越深,難以自拔了。

如今再提及這只禍亂天下的“猴妖”,大多數人們感覺都很複雜,說恨意已沒有多少,倒是都很認同這猴妖倒黴之餘,更代表不詳。

此刻火雲白雀心裡也這麼覺得,尤其自己和這不詳的“猴妖”牽扯到一處,只覺比他更加倒黴,一時欲哭無淚。

而且知道了猴妖不是妖這個秘密後,它已經有了明悟,怕是難逃“殺妖滅口”的命運了。

“事已至此,我只求死個明白,能在殺我前告訴我你的秘密嗎?”

火雲白雀是真的好奇,這人僅僅在武夫境就能禍亂天下,引得北胡、妖魔族和眾神宗沈家不惜與妖族開戰也要找到他,究竟藏著什麼驚天大秘密?

“眾神宗沈家,是因為我殺了他們一個嫡子,一位靈體天驕的親弟弟。北胡則是因為妖魔族,而妖魔族……”這事情藏在心底太久,如今劉恆倒也不介意對它坦言說出,“或許是因為我從天血魔坑活著出來的原因吧。”

“從天血魔坑活著出來?”

火雲白雀倏然動容,死死盯住劉恆,直覺毛骨悚然和不可思議,“十二大凶地之一的天血魔坑?”

劉恆點點頭,想起天血魔坑裡的經歷,猶自心有餘悸。

“難怪,難怪。”火雲白雀被震撼得久久回不過神來,只剩恍然喃喃。雖說這事情實在叫人難以置信,可是想想妖魔族和北胡隨後的反應,火雲白雀就不會懷疑劉恆在吹牛了,反倒覺得這樣才說得過去。

“那裡面什麼樣?”

聽火雲白雀好奇問起,劉恆搖搖頭,“密密麻麻的魔物,還有眾多古老祭壇和化形的神獸真血,好似仙光的魔氣,懸浮其中不知生死的仙屍……我能活著出來可謂萬分僥倖,以後也不會想要再進這種鬼地方,只能說凶地之稱,名副其實。”

雖然劉恆不欲多說,可是寥寥數語已經讓火雲白雀心神潮湧,遐思萬千,“仙屍,真的是仙嗎?真的能成仙?”

“我也不知道。”劉恆至今不知道那些“仙屍”是否真的是仙,是否已經成仙了,但總覺得詭譎至極,無法言說,“這不是我們能夠探尋的秘密了,多想無益,不如說說現在的事……我想問問你,如果有選擇,你還是想死嗎?”

火雲白雀一個愣怔,“告訴了我這麼多秘密,你還能不殺我滅口?”

劉恆笑了,“我缺一個坐騎。”

火雲白雀呆住,臉色青紅變幻,終是咬牙切齒道:“你強,你贏了!”

對於目的一點都不遮遮掩掩,很直白很強大,火雲白雀服了,真真對劉恆的無恥和直接心服口服。

在生和死之間做選擇,哪怕失去自尊自由的苟活,也很少有人有選擇死的勇氣。

有過對虎老二和蛇三娘子的嘗試,劉恆施展《點靈神魔術》已經熟練很多,等火雲白雀飛出數千裡遠,劉恆魂氣也恢復好了,僅僅三次就成功和火雲白雀凝成了新的符印。

符印一成,火雲白雀一臉悵然若失,劉恆卻是徹底放鬆下來。

“我們不要再耽擱,先越過北胡邊境去大夏。”

劉恆一邊吩咐一邊重新跨坐到火雲白雀背上,火雲白雀聽後雖然振翅朝大夏飛去,還是不免詫異問道:“不去靈原?”

在它想來,既然有靈原密令,應該儘快趕往靈原才對,所以自然不明白劉恆讓他去往大夏的用意。

“北胡和妖魔族的強者應該已經追來了,他們也很清楚我要去靈原,可此去靈原還有數萬裡遠,如果不轉向必然被追上,不如去大夏避避風頭。”劉恆講解一句,心裡卻還有話沒有說出來。

“這一趟遠去靈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回來,留安縣和蝶花宗都該回去看看,也就可以了無遺憾了。”

在世上,劉恆掛念的東西不多,十日城和何伯、劉衡已經安置妥當,剩下的無非宗門和生活了十數年的留安縣,還有那裡的人,總讓他魂牽夢繞,做夢都想回去看看。

火雲白雀自然不知道這些,它聽到北胡和妖魔族的強者將要追來,已是心頭凜然,再不多問,悶頭往大夏方向飛馳而去。

大夏和北胡,相隔山河天塹,飛鳥難渡,只是有火雲白雀相助,這等天塹可謂來去自如。

他們原本就離兩國邊境不算遠,改道僅僅半天,隔斷大夏、北胡的順河已經遙遙在望。再過片刻,乘著火雲白雀的劉恆悄然橫跨順河,重新回到了大夏境內。

“一直往西,飛累了就休息,等到乾州境內再說。”

乾州!

火雲白雀雙眼猛然瞪圓,想到要一路飛出數萬裡遠,它心裡直泛苦水。只是想想如今已經被劉恆設了御獸符印,它終究再沒任何抱怨和訴苦,嘆了口氣,認命地繼續飛馳。

從嶽州到乾州,其間要跨越豐州、德州、西州三個大州,等於橫跨整個大夏北疆,足足有近三萬裡之遙。饒是火雲白雀速度遠超同境強者,一日能飛三四千裡,等他們趕到乾州,也已是九天之後的事了。

進入乾州,俯瞰下方越顯熟悉的故土,劉恆百味雜陳,“可以慢些了,到了留安縣附近就放我下來,你找地方休息,等我出城再找你。”

乾州方圓數千裡,以火雲白雀之速,無非大半天時間就能橫跨而過,來到這裡反倒尋找留安縣花了不少時間。由於劉恆自己也不太清楚留安縣的具體位置,所以他們先找到州府立乾城,籍由立乾城才確定了留安縣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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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遙望見熟悉的留安縣,劉恆讓火雲白雀找個僻靜山野把他放下,心裡難免有些唏噓,“總算知道留安縣有多麼偏遠了。”

以前還不覺得,這次從天穹掠過,他才真真切切感受到留安縣的不起眼。

從整個大夏來看,乾州只算大夏西邊一個小角,而留安縣,則是這小角邊緣的一個微點,稍不留意都會忽略過去。

而見慣了各種雄城,如今的劉恆重新見到留安縣時,再沒有幼年記憶裡那種雄偉壯觀的感覺,反倒只覺得太小也太破舊。那些曾經覺得厚重堅實的城牆,其實只有十丈高下,一兩丈厚,這個高度,劉恆一個縱躍就能輕易越過,恐怕他一拳下去,也能輕鬆轟破。

哪怕有城池陣法,估摸著也就武師級,劉恆花費點功夫,估計憑一己之力也能毀掉整座城池。

這就是留安縣,平凡無奇又十分弱小的留安縣,可站在城門下,劉恆卻一陣莫名的緊張,甚至比面對霸主還要緊張。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近鄉情怯吧。”

在城門外站了許久,劉恆自嘲地笑了笑,平整衣物也平復了心情,緩步走了過去。

“文書度牒呢?”

守城將士警惕盯住劉恆,為首的隊長喝問道。

劉恆掃視了一圈,但見這群守城將士大多是武生境三四重修為的樣子,最出挑的這名隊長也無非九重武生,不由啞然失笑。這等實力,他三四年前出城時還覺得有些壓力,可此刻即便沒有文書度牒也能泰然自若,蓋因為周圍沒有一合之將,甚至勁風刮過都能重創一大片。

只過去三四年,留安縣還是原來的留安縣,他卻不再是原來的他了。

三四年之後的他,已經今非昔比。

面對盤問,他輕輕一笑,不動聲色使了個障眼術法,隨後閒庭信步般從他們身邊走過,周圍人等略微失神後,都齊齊把劉恆忽略過去,再沒人記得放他進了城這件事。

聽著身後又響起守城隊長對別人的盤問聲,劉恆搖搖頭,人影沒入了人頭攢動的正街裡。

劉恆邊走邊看,所見所聞彷彿記憶重現,說不清為什麼,明明依舊是熟悉的街道,心頭卻總有種古怪的疏離感。

“或許是沒見到熟人吧。”

他心裡想著,腳步悄然加快,轉到回家的小巷裡,臨到街角突兀頓足停下。

記憶中,這裡是間雜貨鋪,如今卻換成了一家米鋪。他在裡面沒有找到杜姑娘的倩影,管事的是個略顯肥壯的嬸孃,一臉冷漠的瞥了他一眼,讓他失去了前去詢問的心情。

“原來已經換人了。”他喃喃低語,回想杜姑娘的模樣,隱隱有種感覺,她本就不該是出現在這裡的人,如今離開了反倒才正常。

只是看著陌生的米鋪,他終歸有些悵然若失,繼續默然前行。

小巷盡頭是顧家的宅門,朱門緊閉著,他看了兩眼就轉到左邊,走過一段長滿雜草的自家石牆,終於見到了劉家老宅的斑駁宅門。

宅門最顯眼的,莫過上面交叉張貼的大紅封條,或許因為三四年風吹雨淋的緣故,這封條都有些褪色了。

瞥見四周沒有人,劉恆輕盈一躍,跨過宅門落到院中,四下一看立刻皺起眉頭。

鋪地的石板全被打碎了,堆疊在角落,院裡處處雜草叢生。不僅如此,三間屋子門窗盡毀,裡面東西要麼不見了,要麼被砸得七七八八,依舊能看出昔年一片狼藉的景象。

想來當年他們離開後,這劉家老宅真真遭了大罪,竟是一件好東西都沒留下。

劉恆長嘆了口氣,也沒去收整,佇立片刻後又縱躍離開了。

“再去學堂看看大嘴和杜先生吧。”

留安縣裡讓他掛念的人,也就剩下這兩位了。

等他來到半山學堂門外時,已經夕陽斜落,正好到了下學的時候,大門才開啟,無數學子就蜂擁而出。

“三四年過去,大嘴不知道還有沒有繼續讀書。”站在門外看著這場景,劉恆心裡也泛起了嘀咕,“等一會要是沒見到人,索性去他家找他吧。”

今天沿路的所見所聞,真真讓他明白了什麼叫物是人非,況且大嘴的天份本就不算多麼優秀,就算沒有繼續讀書也沒什麼可奇怪的。

不過等了沒多久,他就見到一個愈顯魁梧的熟悉身影出現在門口,心神激盪之下,立刻傳音喊了一聲。

“大嘴!”

他話音剛落,門口魁梧人影渾身一震,猛然循聲望來,四目相對間,大嘴突然就傻在了那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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