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身為皇子,除卻喪去親屬與天地大祭,世上本就沒有再讓他下跪的時候,包括拜師也不跪,現在自然也不跪。

他身份沒有揭開,一連串舉動又太過醒目,自然讓人們看不順眼了。

“區區靈原來的修士,也敢在王聖面前如此拿大?”

“這麼輕浮,一點不誠心,如何能讓他前行?”

聲討的聲音越來越多,白十四卻像沒聽見,只是似是無意地掃過劉恆,然後無視周圍的呱噪,繼續鞠躬繼續前行。

他走得很慢,不疾不徐更是風度翩翩,唯有劉恆能感覺他那一眼裡的別有深意,像是好意提點。劉恆看了兩步,漸漸明白,朝白十四傳音道謝,卻不知他聽沒聽到。

雖說慢,其實比起先行叩拜的人們,他不僅氣度從容,前行速度也要略快。

不多時就已經和前面一人並行,那人眼神微閃,倏然抽劍刺去。這人嚴陣以待,渾身意志之光矇矇亮起,就是在防備他施展術法。可是這次,白十四沒有任何舉動和防備,淡然看著這人出手,在人們鴉雀無聲之中,煊赫劍氣直接刺穿了白十四胸膛。

不但是圍觀人們,連出手的人自己都懵了,驚喜又狐疑,最終乾脆不管不顧連刺了無數劍,結果卻讓更多人驚愕當場,他自己也傻了。

白十四低頭看了看,隨後嗮然一笑,又朝前一拜,漫步前行,再也沒看這人。

“怎麼會這樣?”

“到底算怎麼回事?”

“他怎麼沒受傷?”

人們驚呼,驚疑不定。因為在眾目睽睽下,這少年連寶劍都刺透了白十四的身軀無數次,然而白十四身上。卻沒有出現任何傷勢,連一絲血跡都沒有。

竟然安然無恙!

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

沒人明白,這人自己也茫然了,低頭看著自己手中寶劍,疑惑揮舞。漸漸回味過來,也許不是自己的原因。看白十四的淡然,分明早就清楚,這人的招式傷不了他。

這應該是規則所致。

“難不成,上了石階連同一石階也無法相互攻擊嗎?”

人們剛有些明悟,更前方已經爆發一場激戰,一個其他宗門的白髮少年,和周天宗持棍的少年恰好處於同一個石階,一個剛踏上。一個剛要離開,卻像是不約而同朝對方出手了。

然而這時,雙方的招式卻發生了激烈碰撞,似乎兩人功法都很是不凡,竟鬥了個不可開交,最終因為持棍少年領先一步,率先上了石階,這一戰才就此無疾而終。

人們面面相覷。徹底看不懂了。

兩次出手,結果卻截然不同。同一個石階上,究竟能不能戰?

不等人們回想過來,耳畔忽然又聽到有人暴躁怒吼,“憑什麼?”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一個高壯少年正在拼命想踏上石階,卻遭遇第一人的問題。怎麼也上不去,“憑什麼他能我不能?憑什麼?”

他不甘怒吼,朝天咆哮質問,一對眸子怨毒嫉恨的盯向白十四,白十四回首啞然失笑。搖搖頭沒有解釋,繼續朝前。

不僅是這高壯少年,旁邊有背刀少年也是學著白十四之前的樣子朝前鞠躬一拜,隨後試圖登上石階卻失敗了。

緊隨其後,嘗試的人越來越多,卻沒有一個人如白十四那樣成功。

最後,不少人看向白十四的背影,隱隱有了明悟,或許最大的不同,就是其中有個白十四。問題出在白十四身上,這人似乎早有準備,掌握了很多不為人知的隱秘,所以才會得到不同的待遇。

可是,不同究竟是什麼?

無數自覺聰明的人,開始回想白十四之前的所有異常舉動,甚至開始琢磨,懷疑白十四身上是否還帶著特別的東西。

這些人在懷疑裡越陷越深,旁邊爭執卻是有了結果,大洪門一字眉少年朝四方看去,終是揚聲道:“白十四師兄的事情,貴宗長輩早已知曉,他們都沒有提出異議,任由白師兄隨我等進來了,你們莫非要違拗師門之意?”

包括最衝動的呂紫陽,聞言都僵住了,只是看向這七個人有恃無恐的模樣,人們神情都變得更冷了。

一頂違拗師門的大帽子扣下來,誰也不能再質疑白十四的事情,唯有王宇乾聲音冰冷,“這次事情鬧得多大,咱們都心知肚明。既然你們這麼說,我只能等出去後稟報師門,如果長輩都受到矇蔽……”

“王兄,不能因為只有我們是外人,就把所有問題都歸結在我們身上。”一字眉不卑不亢,沒有任何畏懼,“到時候就算你們不說,我也會盡數稟報長輩,一切就讓長輩們來定奪吧。”

“不謀而合。”王宇乾沒有再說,把還在忿忿不平的呂紫陽給叫了回來。反正出口只有一個,無論真相如何,等出了這秘境所有人回到周天宗,自然會水落石出。

“到時候,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不急在這一時半會。”

獨有杜真武等人暗中眼神交匯時,神色猶豫,似乎不知道該不該說,最終想起王宇乾對待他們絲毫不留情面的樣子,終是面容一冷,沒有再和王宇乾說話的心思了。

之前杜真武曾經意外撞見過一夥行蹤詭異的人,竟讓像來自各大宗門,原本他們猜測就是跟白十四有關,如今不知為何,這群人已經不見蹤跡。

想想這群人的打扮,杜真武明白,除非隨時盯著,否則這些人重新融回各自宗門,估計誰也發現不了。

如今,怕是正藏在匯聚而來的人群中,可是想要把這些人揪出來就難了。

本來這事不小,應該提醒王宇乾等人幾句,奈何後來一鬧,他們和王宇乾等人已經生出間隙,卻是懶得提醒了。

幾人想著。左右都要迴歸宗門,到時候直接稟報宗門,讓長輩們來處置就是。這麼想著,他們就不再擔憂,紛紛淡定下來,把注意力又重新轉向眼前山峰小徑。

雙方剋制下來。一字眉看了對面幾眼,朝身後師弟師妹低聲交代幾句,就朝王宇乾等人抱拳做禮。

“既然如此,我等就先行一步,裡面有什麼誤會,還是等回到貴宗以後,長輩們聚在一起自然會給出公平定論。”

見眾人就要離開,杜真武狐疑漸濃,忽然插嘴。“慢著,豈有全讓你們優先的道理。”

胡不歸的傷勢漸漸痊癒,又開始有了嚷嚷的底氣,“說的是,既然已經讓那白十四先行一步,接下來自然該其他人先上了。”

王宇乾瞥了幾人一眼,卻是沒有說話。畢竟無論如何,他們同宗同門。在這等大造化面前,誰也不想便宜了外人。

一字眉呵呵道:“來者是客。我等既然是客,自然客隨主便,任由諸位安排就是。”

這句“來者是客”,讓胡不歸都額頭青筋微跳,因為這一字眉話裡話外透出來委屈,好像他們身為主人。一點不懂得待客禮數一樣。

“不用理他。”

正在杜真武等人被說得臉色陰晴不定之時,王宇乾卻是直接開口,“來到這秘境,哪裡還有什麼主客的分別,你們只管上去就是。”

四人聞言神情微妙。越發覺得尷尬,進退失措,王宇乾見狀看向越走越高的白十四,更是呵斥道:“還在磨嘰什麼?要上快上,不上我們先上了!”

感覺最複雜的要數胡不歸,聞言和杜真武三人對視一眼,起身齊齊朝王宇乾等人一禮,默然朝小徑走去。

四人來到小徑前,還在這裡擁擠的人們不用他們開口呵斥,已經紛紛散開。哪怕心裡再嫉妒不甘,也明白在這局面下,沒人有和周天宗九英對峙的底氣。

他們當仁不讓,來到小徑石階前本來想像白十四那樣只是鞠躬,奈何他們同樣沒有得到優待,還是跨不上去。嘗試幾次無果,終是恨恨瞪了白十四背影一眼,不情不願地跪拜磕頭,這才接連上去。

“別說我周天宗門人不懂規矩。”見到四人順利登上小徑,王宇乾才回首看向大洪門七人,“讓你們上。”

一字眉一怔,隨後像是不懂王宇乾安排的深意般,依舊憨厚笑道:“既然如此,我等就不推讓了。”

說罷,他帶著其他六位師弟師妹,就在餘下人們冷冷逼視下走到小徑前,齊齊朝小徑鞠躬一拜,然後如白十四那樣緩緩踏上石階。

果然有些不同。

可是一時間,沒人明白這其中到底有哪裡不同。

圍在小徑前的人們苦思不解,倒是更關注王宇乾等人的動向。卻見王宇乾蹙眉沉思,似乎沒有急於行動,這些人頓時再度激烈爭鬥,爭奪著誰先踏上小徑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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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王宇乾等人沒有急於上去的心思,藉著這空當,想上去的人更多了。

他們可不管用什麼辦法,自然是怎麼能上去就怎麼上去。

劉恆也沒急於爭奪,反而觀察仔細,也在深思,漸漸有了明悟。時間流逝,能越過滿是龍魂守衛和殭屍那濃霧陣法的人越來越多,往小徑行走的人也越來越多,在小徑上,不時爆發爭鬥,甚至十分激烈,一片混亂。

王宇乾和跟隨他的四個九英師弟與師妹低聲交談幾句,這四人若有所思,紛紛點頭,隨後終於朝小徑去了。

見到這五位,沒人再敢堵在小徑前爭執,同樣紛紛退讓。尤其對這位深不可測的天驕,所有人都充滿忌憚和敬畏,他們深知這等人物生來不同,戰力以武師來估計都不為過,所以連嫉妒都不敢生起。

五人來到小徑前,由王宇乾領頭,朝前方鄭重一拜。

是鞠躬而不是磕頭。

“發現了什麼?”

“是要用白十四和大洪門等人那種方法?”

“你們看出什麼玄妙沒有?”

人們驚疑,卻見王宇乾五人一拜之後,率先朝前方石階踏出一步。這一步,似乎同樣受到莫名阻礙,可是他只是眉宇微揚,似乎有些驚異,然後緩慢卻堅定地重重踏下去。

這一步,終究踏實。其他四人除了紫秀成,鶴舞衣三人都沒有顯得多麼困難,尤其以鶴舞衣看上去最是輕鬆,似乎比王宇乾還要輕鬆容易。

紫秀成面容漲紅,最後雖然艱難至極,還是穩穩踏了上去。

五人就這麼一步一拜的登上去,留下的人中,見狀露出深思的人也越來越多。

等到這五人走出不遠,劉恆眉宇舒展開來,終於起身朝小徑走去。

如今的他,在外人眼裡已經不是一開始那個無名小輩。雖然在大多數人所知之中,並沒有見過多少劉恆出手的情形,但是寥寥三次出手,一次和杜真武戰平,一次戰力得到九英第四鶴舞衣的認同,第三次,更是直接接下杜真武四人合攻而沒死!

寥寥三次出手,足以證明劉恆的實力,的的確確是九英那個層次的強者,所以對於如今名聲鵲起的劉恆,大多數人都給出了應有的尊敬。

見他到來,爭鬥的五六人雖然沒有像面對九英那樣讓開,紛紛住手,顯現出對劉恆的無限忌憚,只是神色閃爍,意味難明。

劉恆卻視若未見,就這麼無視六人的虎視眈眈,淡然朝前一拜,然後從六人中間擦身而過,穩穩一步朝前方石階踏去。

他身後,六人面面相覷,都有些遲疑,似乎很有趁機出手的衝動。最後等劉恆穩穩踏上這一層石階,出手的時機稍縱即逝,卻是沒人出手。

同一時間,他們六人心頭齊齊生出一個莫名的念頭,好像隨著劉恆這一步踏出,雙方已經變成了兩個世界的人。

再也無緣對上。

六人清醒,心裡卻都失笑,只覺得古怪至極,真不知自己怎麼會生出這麼荒謬的念頭。

出手時機既然錯過,人們失望之餘也在暗暗慶幸,隨後不再理會劉恆,都將目光放到了對方身上,不約而同繼續爭鬥起來。

“兩個世界?”

劉恆回首,見到六人激烈廝殺,卻也同樣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就好像隔著一層不可見的通透鏡面,在看別人的悲歡離合,他只是一個無法插手的旁觀者。

這感覺十分古怪,讓劉恆有些迷惑。隨後他醒過神來,不再理會這怪異感覺,就要踏出第二步又是一頓,像是忽然想起什麼,趕緊又朝前方一拜,這才朝前踏去。

一步下去,又是如同陷入泥沼,還滿是油膩,分外艱難滑膩,很難踩踏堅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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