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劉恆驚呼。

“不就是要結伴同行麼,別一驚一乍的,丟人。”蠻廚子一臉不耐煩地道。

原來在他斬殺北胡人的時候,蠻廚子和老先生有過一段交流,兩人說了些什麼,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其他人什麼都沒聽見。倒是蠻廚子神色從開始的得意和嘲笑,變成後來的吃驚,隨後陷入了沉思,最後便突兀告訴劉恆將要結伴同行的訊息。

可兩人剛才分明差點大打出手,一轉眼又握手言和,自然讓人驚愕。可轉念一想,前面蠻廚子答應的爽快,要是沒人了估計翻臉更快,與老先生他們同行,也不怕蠻廚子不認賬了。

“我的東西呢?”劉恆二話不說伸手道,之前銀票和藥材,還有最值錢的龍錦大王蛇精的毒囊都被蠻廚子搶了。

蠻廚子一臉陰沉,極不痛快地甩了個包裹過來,劉恆開啟翻看,一樣不少,又琢磨道:“那條蛇精可是我殺的,還有我何伯送我的兩壇酒。”

把蠻廚子的性格學了個通透。

“真給老子算賬啊?”蠻廚子眉頭倒豎,幾乎要發火,可劉恆扭頭望向身後的牛車,蠻廚子立馬鬱悶了,不耐煩道:“酒都被老子喝了,那種酒我也不會釀,待會讓後面那車給你就是。一條蛇精的肉算什麼,老子給你的見面禮,千萬條蛇精加起來都比不上,吃都吃了,就當你孝敬老子的吧。”

可那見面禮,飛進肚裡就沒了動靜,只聽蠻廚子吹得如此值錢,劉恆根本不知道是什麼!

見劉恆又要張口,蠻廚子急了,“再給老子算賬,就別想學刀法了!”

“刀法不急。”劉恆笑眯眯地道,“我現在缺的是煉骨期的秘法和秘方,你別給我說不知道。”

“這趟真是虧大發了!”蠻廚子恨恨瞪了劉恆一眼,任由馬車自行朝前走,他鑽進車廂點燃爐灶,不斷扔進各種補藥,半響後端出一碗血紅色的湯。

這湯顏色詭異,如同鮮血般粘稠,剛端出來竟一點熱氣都不冒,“老子師門傳授的秘法和秘方,堪稱世間最上乘的傳承,先把藥湯喝了,待會再傳你煉骨秘法。”

有過練筋期的經歷,劉恆知道這類藥湯與功法相輔相成,其中成分絕對不能深究,乾脆利落地仰頭喝下。

入口一股甜腥味,真和血的味道極為相似,但微苦還很辣,又粘稠似膠,僅僅是溫熱。一飲而盡,初始沒什麼感覺,但很快肚子裡又脹又熱,像是成了火爐,連耳鼻口中都冒出蒸汽,樣子十分恐怖與嚇人。

皮膚早已通紅,渾身汗如雨下,寒冬天氣也熱得穿不住任何衣服,那種由裡到外的高溫,彷彿要將人烤熟。

“舒服吧?”蠻廚子看得眉開眼笑,似乎故意憋著壞,讓劉恆自討苦吃。等劉恆憤怒瞪來,他才慢條斯理地道:“這藥是煉骨期秘方不假,老子當年也是這麼熬過來的,更爽的還在後頭,你要是熬不過去,可不怪我。”

輕飄飄留下一句話,他竟再也不管劉恆,走出車廂繼續趕馬,還愉悅地哼著難聽的小調,得意非凡。

“既然你能熬得過來,我一樣能。”

劉恆憋著口氣,索性紮起馬步,努力平心靜氣,企圖忘記痛苦。然而藥力越來越猛,如同化作一條條火蛇,在他體內圍繞起骨骼靈巧穿梭。每一次穿插,骨頭都像是烈火燒灼,那種痛彷彿痛入骨髓,竟疼得肌肉和筋骨都止不住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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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身都在不自然地扭曲,越來越劇烈,豆大汗珠滴落,他只覺得整個身軀都彷彿失去了控制,只剩下痛徹心扉的疼。

到後來,渾身筋肉都無力疲軟,麻木不仁,但全身骨架竟分不出是太熱還是太寒,骨頭裡好像被突然掏空了一樣,一陣陣陰疼,“奇怪,這感覺似乎有些像施展完弓體拳的後遺症?”

“蝶兮,蝶兮!化繭成蝶,振翅欲飛,力疾搖臂氣通骨,身蓄力兮翼似刀……”

一篇晦澀的經文如歌謠般,徐徐飄進劉恆耳中,令他自劇痛中驚醒,不由自主參悟起經文的含義,擺出了一個似曾相識的姿勢。

“這不是我練了半個月刀法的樣子麼?只是單刀變成了雙刀……”劉恆驚愕,才發覺蠻廚子原來早就把煉骨期的秘法傳授給了他,只是沒有點明罷了。而且相應秘方通常成分複雜古怪,需要格外去購買,蠻廚子卻當場做了出來,說明之前早就備好了所需的藥材,這時間應該還在出城之前。

一念及此,他不禁默然,“沒想到好像是個面惡心善的人。”

“你這什麼悟性?”蠻廚子突然發怒,和往常一樣提鞭便想抽,劉恆猛地瞪來,他頓時尷尬地咳嗽一聲,收起鞭子又怒喝道:“身子沉下去,重心向後,穩不住這身形,白瞎了老子的藥!”

劉恆轉變了心態,終於能聽得進蠻廚子的教訓了,嘗試著把身子往後壓,再往後壓,搖搖欲墜又努力支撐。此刻雙手舞刀,竟比平時吃力了太多,每動一下手骨都在劇痛,還有種彷彿刮骨一般毛骨悚然的感覺。

“人本平凡,想要擁有奇特的穿透之力,便是超越平凡,不吃夠了苦頭,就見不到絲毫機會。熬骨如熬鷹,得比耐性,什麼時候力氣能貫通手骨,才算是真正踏入煉骨期的門檻,慢慢熬吧小子!”

終於找到煉骨期的秘法和秘方,境界不再停滯不前,解決了燃眉之急,劉恆總算能靜下心來繼續練武了。

每天的傍晚,兩輛車便找地方停下,蠻廚子開火造飯,兩邊吃的東西卻是涇渭分明。蠻廚子通常是大量肉和車上那些被稱為血芋的白皮土豆,相比他,姓周名遊的老先生和學生們吃的則文雅很多,竟和劉恆曾經吃的很像,僅僅一碗稀粥。

靈牙米。

劉恆終於知道了這種稀粥原料的名字,傳說已屬於靈藥的氛圍,天下只有很稀少的靈田才能種植出來,常食能增長心智,令神魂飽滿。這種靈米的價值不問可知,曾經還抱怨每天稀粥很寒酸,如今想來,何伯想弄到靈牙米不知費了多大的苦心,只剩下慚愧和懷念。

每天他不止要吃蠻廚子的伙食,增強氣血,強壯體魄,還被強拉過去喝靈牙米粥。吃飽喝足之後,周老先生通常會開壇講課,還讓學生們叫劉恆過來一起旁聽,格外的熱情。

只聽了一會兒,劉恆便明白,周老先生是有大學問與大智慧的人。

他沒有侷限在經史名著中,也沒有講述什麼道術或法門,反而暢談今天遊歷的感受,風景見聞。可偏偏這麼平淡的內容,他總是能以微見著,講解很多相關的典故,先人事蹟,見識之廣,學識的淵博,實在讓人震驚與敬佩。

劉恆不知不覺聽得入了迷。

講授之後,他會不厭其煩地詢問每一個弟子,今日所見所聞,有何感想。無論學生講的是天文地理,還是很微小的發現,甚至是一隻螞蟻死去而感傷,他都是微笑點頭,卻從不會做任何評價。

對於學生的疑問,他也會儘量詳細而淺顯的解答,如果有些問題想不出答案,他也會毫不避諱地坦誠自己不知道。

這其中也包括了劉恆,他對待劉恆,和別的弟子沒有任何差別。

溫文爾雅的氣質,還有真誠睿智的態度,使人如沐春風,更讓劉恆深深體會到一個真正文道大家的風範。

一輛牛車,一輛馬車,一位老先生帶著他的學生,一個粗莽廚子帶著一個少年,這樣古怪的組合,不疾不徐的沿河前行,幾乎感覺不到日子在匆匆流逝。

“如果沒記錯,今天是開平三十一年臘月二十三了,離家快一個月,兜兜轉轉,沒想到竟然來到了永綏州的簡洪城。”順著熙熙攘攘的人群走進大城,劉恆不禁唏噓。

永綏州,是大夏最西北的一個大州,這裡上北毗鄰北胡,西北方盡頭又與靈原王朝接壤,百武便在它的西邊,可謂三國交匯的要地。

十多天來,除了蠻廚子教授的《戒牒刀法》,他暗中更嘗試運用弓體拳磨練。雖然兩種功法一起修煉,幾乎承受了比之前更甚十倍的痛苦,但效果好得驚人,僅僅三天就成功將力氣貫通了雙臂與手骨,正式踏入了煉骨期境界。

當昨天夜裡,力氣貫通下身的所有骨頭,他還記得蠻廚子當時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的樣子,真是得意和暗爽一整夜都停不下來。

加起來才十三天時間,從練筋期圓滿晉升煉骨期小成,接連跨過兩重境界,武生五重!饒是蠻廚子見多識廣,也從沒見過這樣恐怖的修煉速度,恐怕傳說中擁有已成型的武體的那些妖孽,也不過如此吧?

可這小子分明沒有一點武體的徵兆,依舊精進勇猛,根基還比普通武者更牢固,這簡直是見鬼了!

讓劉恆更清楚了老鬼傳授的這套練體功法,有多麼巨大的價值,更是絲毫也不敢透露。就讓蠻廚子瞎猜去吧,看著他整天心神不寧,驚疑不定,劉恆心情也更好了。

“好不容易來到座大城,整天修煉有什麼意思,哥今晚帶你去好好瀟灑瀟灑!”

才找到客棧投宿,劉恆便被人生拉硬拽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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