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道:“還有這事兒?”

曹吉祥道:“千真萬確,奴婢起先也是不敢相信,所以又暗中問了乾清宮當值的太監,前日一早娘娘就來了乾清宮,只是說了什麼他們沒聽到,但奴婢細細一想,小皇帝平日裡最信祖宗,似乎這等當著滿朝文武百官的面打祖宗臉的事情是斷然不會做的,便是外面的那幫言官去了午門也不會答應的,除了咱們的這位娘娘,再沒有別人了。”

王振道:“可咱家還是不明白,咱們與娘娘可是一條線上的螞蚱,她老人家為何這麼做?”

曹吉祥面上陰晴不定,似是欲言又止。

王振瞪了他一眼,喝道:“這都是什麼時候,還藏著掖著。”

“是,是!”曹吉祥被王振這麼一呵,頓時面紅耳赤,可即便如此,他的聲音也沒半分歡喜的樣子,反而越發緊張起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王振不滿的責問道。

曹吉祥嘆了口氣道;“還能是怎麼回事,要說這事兒也的確是咱們做得太過了,才引起了娘娘的不滿?”

王振道:“怎麼說?”

曹吉祥道:“這幾年咱們光顧著打破祖宗的規矩,卻忘記了約束咱們自己的人,這些仗著祖宗如今的地位身份,又是皇上最信任的人,膽子越來越大,遠的不說就說這近地方的都做了不少不法之事?就在今年年初,被祖宗委派出任礦使的秦風等人,這幫挨千刀的平日裡在京還有所收斂,可一到了地方就本性畢露了,這不他們與地方地痞無賴相勾結,在地方上欺壓官民、掠奪富戶、為非作歹。並把掠奪的鉅額稅額私自截留,中飽私囊。有人統計,這才兩年的功夫,他們礦使向國庫上繳銀兩三百萬兩,私自截留所得八九倍於上繳之數。由於他們肆無忌憚地盤剝,經常激起正直官吏、傾家蕩產的富戶及無以為業的貧民的變亂,還有蘇州地那個萬福,此人更是離譜,蘇州是咱們的工商業重鎮,經濟非常發達,是戶部收入的來源之一,萬福這個大膽奴婢在蘇州各交通要道設立關卡,向商販徵收重稅,以至於行商小販不敢轉運,稅源日漸稀少。萬福見狀,又強行向機戶徵收高額稅金。規定每張機納銀三錢,產紗一匹納銀二分,產緞一匹納銀五分。

許多機戶被迫關門歇業,不少人餓死。蘇州的上萬市民們被迫走上街頭,在有心人的率領下,喊著“趕走萬福,殺死稅棍”的口號進行反抗,並打死萬福的爪牙。萬福見勢不妙,嚇得跳牆逃往杭州。這事兒太大,地方官兒得罪不得又不好不管,就上了奏章到了內閣?”

王振心頭一驚道;“你是說這是是楊崢弄得鬼?”

曹吉祥聽了這話兒,發出一聲輕蔑的笑聲道:“祖宗也太看得起姓楊的,此人早就沒了當年的勇猛,這個內閣首輔誰坐都比他強吧,據咱們的人得知,杭州官員奏章送到了內閣後,由於事關重大,徐唏立即就把這事兒告訴了,還讓他遞送這奏章,哪知姓楊的竟不敢看,還說這事兒是有人陷害祖宗的,身為內閣首輔當明辨是非才是,他還說,“以威福還主上,以政務還諸司,以用舍刑賞還諸公論。”用直白的語言宣稱,他要撥亂反正,把威權和福祉歸還皇帝,把政務歸還政府各部門,把官員的任免與獎懲歸還公眾輿論,可以看做是他的施政綱領,目的在於改變三楊專擅朝政的局面。意圖是很明顯的,他要向朝廷上下表明,不想成為三楊第二,一定要反其道而行之。硬是把這些奏章給壓了下來。就為了這事兒,內閣的其他幾位可沒少有意見,剛剛入閣的曹鼐譏諷他是“甘草閣老”。這話兒就是說甘草中正平和,但是味道太甜,藥效過慢,諷刺姓楊的是老好人,沒什麼能力。”

對於這位新任的內閣次輔曹鼐,王振是知道的,此人少年豪爽,有大志,博覽群書。宣德元年,中鄉試第二,任代州(今山西代縣)訓導,改派江西泰和縣典史。明宣宗宣德八年成癸丑科一甲第一名進士(狀元),初授翰林院修撰。正統元年,充經筵講官,去年經楊崢舉薦,進入文淵閣,參預機務,為人“內剛外和,通達政體”,為政清廉,一身正氣,兩袖清風。“楊榮死後,楊崢初做內閣首輔,許多大事難以決絕多由曹鼐處理。小皇帝因其賢德,進吏部左侍郎兼翰林學士,可謂是風頭正好,平日裡什麼都敢說敢做,頗有幾分俠氣,但看人的眼光卻不咋樣,就說楊崢能收拾了安南,鬥到脫歡的人,怎麼會是一個沒有決斷的老好人呢,就他所知,楊士奇、楊榮、楊溥、張輔可是對他讚譽有加,這麼多看重,可不是一個謹小慎威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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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老好人可不是他說了算!”王振冷哼了聲,道:“這麼說,這事兒是他的手段了。”

曹吉祥道:“那倒不是?”

王振道:“不是他還有誰這麼大膽?”

曹吉祥道:“翰林院侍講劉球。”說完從懷裡摸出一份奏章來遞了過去。

王振一把接過,就著窗外照進來的陽光側目看去,但見上面寫著翰林院侍講劉球應詔陳十事:一,勤聖學以正心德。古聖王不作無益之事,故而心正而天不違之。願皇上勤御經筵,多召進儒臣,講求至善之道。務必使學問之功至,理欲分離,才能使聖心正而天心自順。二,親政務以攬乾剛。政由己出,則使權不下移。太祖、太宗,日視三朝,親自裁決日常事務,使天下大權由一人總統。願皇上恪守二聖成規,使權歸於一人。三,任大臣以崇國體。古代選擇大臣,必徵詢於左右大夫及國人,其一旦有過失,雖罪至大闢,亦不加刑,僅賜其死而已。今選用大臣,未嘗皆出於公論,稍有小過,便動輒桎梏楚,不久又復其官職,甚非待大臣之道。願自今起,擇任大臣,宜服從眾論;小犯則置之不問,如必不可容,也宜下法司定罪,使之自為處理,如此似可不違共天職之意。四,選祀臣以隆祀典。今太常寺之卿貳皆缺,宜選擇儒臣,使之領其職。五,嚴考核以肅吏治。古代地方巡守,是為是察查官吏得失,問民間疾苦。地方官吏多貪婪暴虐,民不聊生,而軍隊和衛所尤甚。宜選用公正明智廉潔幹練之大臣,分別巡行天下,考察文武百官,使人知勸懲而吏治修善。六。慎刑罰以彰憲典。法司所上獄案,多奉皇上之命增減輕重,不敢執奏。及審訊其他囚犯,也觀望聖上之意而定輕重,民間多冤,宜使其各任其職。至於運磚、輸米諸例,均非古法,尤應罷除。七,罷營作以蘇民勞。今京師興作,已有五、六年,稱不煩民而役軍,軍惟獨不是國家赤子?況營作多已結束,亟宜罷工以蘇其力。八,寬逋賦以恤民窮。各處水旱,有司既不賑救,只是請減租稅,有些地方亦徒事虛文。宜令戶部以時賑濟,核實減免之數,安養流民。九,息征討以重民命。麓川用兵,死者十之七八,軍資爵賞之費,不可勝計,宜敕令緬人斬思任發首來獻,思機發既已歸順請罪,應量削其地,分於各寨新附者,則麓川可寧。十,敕武備以防外患。遠北貢使日增,包藏禍心,誠為難測。宜分遣給事御史閱視京邊官軍衛卒,以時訓練。公武舉之選以求良將,定召募之法以詔來材勇之士,廣開屯田之規,收中鹽之利,以廣儲蓄備外患。”

“可恨,可恨!“王振忽的站起來破口大罵道。

這劉球官不大,卻在士林之中頗有名聲,此人為明成祖永樂十九年進士,高中後竟沒有急著做官,而是在家讀書十年,聽他講學的人很多。後被授予禮部主事。胡濙推薦他侍講經筵,因參與編修《宣宗實錄》,改任翰林侍講。他的堂弟劉玭任莆田縣知縣,送給他一匹夏布。劉球封還給他,並寫了一封信告誡他。這事兒在士林之中多有傳頌,劉球的名頭也大了起來,這兩年開始參與機要,就在一年前,小皇帝聽了王振的的建議,大舉征討麓川(即第二次麓川之役)。劉球上疏諫止,認為開戰勞民傷財,建議小皇帝注意西北防禦,“浚築溝垣,增繕城堡,勤訓練,嚴守望,以防不虞,有備無患之道也”。奏章下到兵部。他們說南征已有成命,所以未採納劉球的建議。這事兒王振當時沒在意,但對這名大膽的翰林侍講印象頗為深刻,一心想收到自己門下效力,得知欽天監正彭德清與劉球是同鄉,便讓監正彭德清代替自己去招攬,哪知此人不領情不說,還狠很罵了他一頓,當時礙於三楊還在,他也不敢按太過張揚,這事兒就算了,卻不想這才幾年的功夫,此人不知進退不說,還那自己開刀,這擺明了是不把自己放在眼裡。

“你去,告訴馬順,劉球以下犯上……?”王振氣呼呼的道。

“這事兒怕是不好辦?”曹吉祥一臉為難的道,身為王振的心腹,他如何不知道王振這話兒的意思。

“怎麼回事?”王振不滿的道,莫不是咱家的話不好用。

曹吉祥搖了搖頭道:“祖宗你是不知道,劉球的奏章剛送去了內閣,外面就傳開了,那個叫於謙的讚揚姓劉的是鐵石肝腸,冰玉精神。超然物表,不涴一塵。古之君子,今之藎臣。才足以經邦濟世,學足以尊主庇民。持正論以直言,遭奸回而弗伸,獲乎天而不獲乎人,全其道而不全其身。聖明御宇,景命惟新。卹典有加,光生搢紳。遺像斯存,儼然冠巾。望之者如聆虞廷之鳳,仰之者如睹魯郊之麟。噫,斯人也,正孔孟所謂取義成仁者歟。這話兒就在今日一早傳遍了整個京城內外,這個時候尋劉球的麻煩,那可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又是他!”于謙咬了咬牙罵道。

對於于謙王振是從骨子裡恨的,當初三楊在的時候對於謙頗為重視,仗著有三楊庇護,于謙從不把王振放在眼裡,等到王振掌權的時候,手下肆無忌憚地招權納賄。百官大臣爭相獻金求媚。每逢朝會期間,進見王振者,必須獻納白銀百兩;若能獻白銀千兩,始得款待酒食,醉飽而歸。而於謙每次進京奏事,從不帶任何禮品。有人勸他說:“您不肯送金銀財寶,難道不能帶點土產去?”于謙瀟灑一笑,甩了甩他的兩隻袖子,說:“只有清風。”還特意寫詩《入京》以明志:絹帕蘑菇及線香,本資民用反為殃。清風兩袖朝天去,免得閭閻話短長。這事兒在京城廣為流傳,王振一時被百官嘲弄的物件,就連小皇帝也時時那這事兒說笑,弄得王振很沒面子。礙於當時三楊在,倒也不敢把他怎麼想,待三楊都離開後,王振算是尋到了報仇雪恨的機會,利用通政使李錫逢彈劾于謙因為長期未得晉升而心生不滿,擅自推舉人代替自己。把他投到司法部門判處死刑,關在獄中三個月。本來麼這事兒,他神不知鬼不覺,可不知怎麼就洩露了出去,京城的官兒到是沒人說話,反到是京城外的那些百姓,聽說于謙被判處死刑,一時間群民共憤,聯名上書。一看鬧得動靜太大,加上小皇帝也干預了,他便編了個理由給自己下臺,稱從前也有個名叫于謙的人和他有恩怨,說是把那個“于謙”和被關起來的於謙搞錯了,才把於謙放出來,降職為大理寺少卿。後囚山西,哪知這樣也不行,山西、河南的官吏和百姓俯伏在宮門前上書,請求于謙留任的人數以千計,周王、晉王等藩王也這樣上言,於是再命於謙為巡撫放他去了山東,想不到時隔多年,此人一點沒收斂,這才剛回京就敗壞自己的名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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