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是皇宮,吃飯再節儉也不會節儉到哪兒去,這才剛到吃飯的點,丫鬟太監流水線一般的將各種菜餚端上了圓桌,除了必要的八道主菜外,剩下的便是各種點心,米膳,粥品,鹹菜、麵食等等,隨著小皇上一聲令下,王侯公孫便開始吃飯,當然了吃飯也不能光低頭吃飯,偶爾也會說些趣事,目的是取樂之用,極少有人會將話題往政務上迎,這倒不是宮中的規矩,而是怕,本朝的王侯公孫被太祖諸多規矩限制,在政務上並沒有什麼出頭之日,桌上說政事一來怕給人留下干政的印象,其二也怕是說錯了,給自己招來禍端,索性不說來得安全。事實上飯桌上不談政事,反而是要熱鬧許多,因沒了擔憂,說的又是各地的趣事,不多時就惹得小皇帝哈哈大笑,氣氛也就熱鬧不少。

用完了膳食,孫太後就迫不及待的催促小皇帝去東暖閣讀書了,這倒不是為了避開自己的兒子,而是為了小皇帝能儘快掌握國事,身為皇帝一旦親政,就意味著一切的國事都需要自己來拿主意,若是不熟悉政務,難免就有疏忽的時候,孫太後雖不願意手中的權勢就此喪失,但畢竟是自己的兒子,身為一個母親,無論如何她還是希望自己兒子做個一代明君的,所以在教育上,她不敢有絲毫的馬虎,在她代為掌權的這今年,翰林院的那幫才學卓絕的學者都被她請來授課,除此之外聖賢心學,六經要旨都挨個的讓人給小皇帝講解了一番,多年來沒有一日鬆懈,如今的小皇帝學問上雖不及自己的父皇也及不上祖父,但作為一個皇帝該學的東西到是可以湊合。

小皇帝聽到了孫太後的催促倒也沒反駁,對著身旁的太監吩咐了一番,便趕往東暖閣了。

這兩年東暖閣的旁的沒什麼變化,唯獨左右兩側書籍上多了不少書,稱得上卷帙浩繁,不少書本也有翻動的痕跡,除此之外就是書架的上頭多了一塊匾額,說是匾額,不如說是一句提醒自己的話兒,“欲安其家,必先安於國。”這話兒出自武則天,他雖用了這話兒,但骨子裡對這個竊取了李唐天下的女人沒有半分的好感,只是覺得這女人會說話兒,這話兒他看著喜歡。字兒才用的是北宋書法名家黃庭堅的黃體,與皇家喜歡的趙孟頫的趙體不同,他一直喜歡黃體的從容嫻雅,行筆鬆緩,從做太子的時候,一直照著習練蘇,雖談不上書法名家,但筆畫之間還算過得去,當初寫出來的時候,他是給王振看過的,王振當時稱讚其書法是大開大合,聚散收放,進入揮灑之境,這話兒固然有恭維之意,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這七八年來,他一直致力於黃體的揣摩練習,達到了什麼境界,他心中還是有些眉目的,王振這一番評價大致上算是中規中矩的,所以他讓人裱起來掛在了東暖閣,這一掛竟是一年多。

此時他在匾額下落了座,早有太監點好了薰香,送上了一杯上等的參茶,幾盤精心烹製的點心,便退到了一旁。

小皇帝早已習慣了這一切,自是視而不見,命人從書架上取下了看了多日的《資治通鑑》,便屏息凝神開始看書了,剛撇了一眼,就聽得門外一陣腳步聲,跟著一個太監弓著身子走了進來,猶豫著道:“皇上,今日的奏章送來了。”

自親政後小皇帝除了學習外,便是看奏章處理政務,雖說這些事兒最終是王公公幫著幹的,但身為皇帝熟悉熟悉總是應該的,況且這事兒王公公一早就與他打了招呼,說是這兩日群臣的奏章有些不合規矩,他不好做決定。

王公公的話,他視如神明,自是不敢怠慢。當即合上了書本,緩緩轉過身來對門外喝道:“奏章既送來了那便拿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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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太監應答了聲,抱著厚厚一疊的奏章氣喘吁吁地走了進來。

小皇帝一看那太監懷裡抱著的奏章足足有百來本,不由得皺了皺眉不悅的道:“怎麼這麼多?”

小太監將奏章放在了一旁的案几上,松了一口氣,道:“回皇上的話,這些都是科道言官今日一早上的奏章,前日的、昨日的公公可沒讓奴婢給陛下拿過來,說是陛下剛剛親政,熟悉為主,可不能累壞了。”

這一番話頓時把小皇帝感動得要哭出來,心道:“畢竟是自己人,知道疼惜朕。”

小太監看皇帝眼淚汪汪的,心頭不由得對王公公敬若神明了心道:“這事兒還真讓祖宗給說著了,這才幾句不痛不癢的皮外話就把小皇帝糊弄得稀里嘩啦的,這要是再來點猛的,那不得把江山也給讓了。”

心頭嘀咕歸嘀咕,手上,的活兒卻絲毫沒落下,不過片刻的功夫,便從厚厚一疊的奏章裡挑出了幾本自認為還可以的奏章遞給了小皇帝。

小皇帝撇了一眼見奏章上都蓋了官印,便知這事兒是公事了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神情也變得凝重起來。

本朝官員有事報告皇帝,公事用題本,私事用奏本。題本蓋印,奏本不蓋印。題奏本都由通政使司進呈,在皇帝閱批之前,內閣大學士已經“票擬”過。因此,這兩種文書都是公開的,而後世密奏則是本朝奏章的基礎演變而來,在雍正年間,大臣張廷玉和雍正皇帝改革,把奏摺制度化,外加一套保密制度,地方官員都先撰擬奏摺,直接上呈給皇帝,經過皇帝硃批,認可了,才寫題本作正式報告。但奏摺中的硃批內容,不得寫入題本,作為奏事的依據。這樣題本就成了官樣文章,價值大大降低。奏摺代替了原來題本的作用,使它成為主要官方文書。這一制度堅持到清末。

為了保證奏摺的內容不致洩漏,清廷定立了一整套保密制度,使奏摺制度更加完善起來:一、撰寫人須親自書寫,一般不許他人代筆,寫成後不得外傳,否則治罪。二、由宮中製作皮匣,配備鎖鑰,發給具奏官員,專門用作儲藏和傳遞奏摺。三、督撫以上大員的摺子,派專人送到大內乾清門,交內奏事處,直達御前,而不像題本交通政使司轉呈;一般官員的摺子,亦差專人送到雍正指定的親信大臣處,由他們代呈,代交人當然無權知道摺子的內容。雍正帝閱畢,作了硃批,摺子由原渠道發回。四、收回硃批奏摺。五、加強軍機處的保密工作。比起後世的種種嚴密的規矩,本朝可就相對輕鬆多了。

見小皇帝坐好,小太監吞了一口吐沫,扯開了嗓子念道:“微臣御史陳祚上奏,去年春雷久不聲,民間恨曰“大臣專政”,又有四方地震,日月交食,又有民間曰“奸臣所致”。如是可見民對溥之恨。罪臣幸蒙聖恩得祿於朝廷,自當效忠朝廷,故而陳楊溥五大罪狀,以為除奸,懇請聖上明查。

一大罪:壞祖宗之成法。楊溥雖無丞相之名,而又丞相之權,有丞相之權,又無丞相之責。挾皇上之權,侵百司之事,各衙門每事逢題復皆先面稟而後起稿,事無大小惟楊溥主張,一或少違,顯禍立見;及至失事,又謝罪於人。

二大罪:切皇上之大權。楊溥一有代皇上票擬聖旨之任,遂切福威之權,凡朝臣之陟(zhi)黜宥罰皆有其票擬,竊皇上之恩,以市己之惠,假皇上之罰,以彰己之威,用舍罰之權既歸於溥,大小臣工又盡附於溥,溥之心膽將不日大且肆乎?

三大罪:掩皇上之治功。皇上每有善政,必令其之楊崢向人傳言:皇上初無此意,此事是我議而為之,又將聖諭及本人所呈揭帖合而刊行,書名為《正統疏議》。

四大罪:失天下之人心。朝廷府,部,院,寺之權皆攬於楊溥,而吏部,兵部大利所在,尤其所專主者。文武官員之升遷,不論人之資與賢否,唯有論銀之多寡。各官到任之後,也不以報效國家為念,惟日以賄賂楊溥為事。武官既然行賄於楊溥,則不得不剝削軍士,所以軍士多至失所,而邊方為甚。文官既然行賄於楊溥,則不得不濫取於百姓,所以百姓多至流離,而北方之民尤甚。真是一人專權,天下受害,因此怨恨滿道,含冤無伸,人人思亂,皆欲失楊溥之肉。既失天下人心,故恐天下只患不在胡虜,而在城中。

五大罪:壞天下之風俗。自楊溥當政以來,有兩股歪風邪氣盛行,一是諂諛之風;一是貪汙之風。諂諛以欺乎上,貪汙以率其行。在這兩股風氣的籠罩下,人妖顛倒,是非混淆。通賄殷勤者

,雖貪如盜蹠而亦薦用;奔競疏拙者,雖廉如夷齊亦罷黜。一人貪戾(li),天下成風,守法度者以為固滯,巧彌縫者以為有才;勵廉介者以為矯激,善奔者以為練事。卑汙成套,牢不可破,誰英雄豪傑,亦入套中。從古風俗之壞,未有甚於此時者。而風俗敗壞的本源正是楊溥,溥先好利,此天下所以皆尚乎貪;溥先好諛,此天下所以皆尚乎諛。風俗之隆替,系天下之治亂,風俗敗壞至此,而慾望天下之治,得乎?

皇上今親政,微臣乞求皇上,聽臣之言,察溥之奸,或問六部,令其面陳溥惡;或詢諸閣臣,諭以勿畏溥威,重則置以專權重罪,以正國法;輕則諭以致仕歸家,以全國體。則內賊即去,朝政可清矣。

小皇帝起初以為不過是言官的老生常談,也只是做做樣子,哪知細聽之下竟聽得一頭冷汗,奏章說奏字字誅心,句句殺人,這得有多深的仇恨才寫得出這等誅心之語來。

“這幫言官果然是本分得罪不得。聽聽這言語,這還是為朝廷嘔心瀝血了三十年的老臣麼,這分明是竊國大盜。“小皇帝搖了搖頭自言自語的道。

那小太監這會兒也放下了奏章,聞言道:“陛下這話兒奴婢以為不對?”

這話兒若是擱在洪武朝、永樂朝,這小太監早就被人拿下去痛打一頓了,太監不可干政可不是一句空話,可在正統一朝,規矩還是那個規矩,只是再沒人再當一回事罷了。

小皇帝看了一眼那小太監哦了聲,道:”是麼?”

小太監點了點頭,道:“聖人都說大奸似忠,外似樸野,中藏巧詐。這話兒可是明明白白的說了,這廟堂裡的臣子,越像是忠臣的其實野心最大,而像奸臣的人其實做的事和忠臣一樣,就像曹操一樣,一生都沒有稱帝,而不放權給獻帝是要自保。而劉備整天自稱皇室後裔,卻整天想要做皇帝,投靠別人時在哪勢力要瓦解時立馬跑路,沒有忠誠可言,他估計是想學光武帝另起爐灶。而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不過由於自身能力與對手等原因,只能割據一方,陛下再看前朝的司馬光。此人為一己私憤,摧毀王安石變法,只因為西夏人的幾句馬屁話就割讓大宋疆土。只要能打擊政治對手,他無所不為,趕盡殺絕。如果說王安石變法是好心辦壞事的話,司馬光則以己心度天下人,偏生此人還打著為朝廷,為趙宋王朝好的幌子,著實可恨之極,在他的治理下,趙宋朝廷徹底成了你死我活不顧廉恥的文人鬥爭。靖康恥實為司馬光肇始。資治通鑑也充滿了春秋筆法,太宗的過錯一律“為尊者隱”。楊大人為朝廷嘔心瀝血或許不假,可要說有多大的忠心就未必了,陳大人的奏章上說奏也未必是空穴來風,奴婢可聽說了,這一個人啊要說真什麼壞事都做,旁人就是想上奏怕也沒這個機會,這朝堂之上官兒那麼多,言官偏偏誰也不彈,就彈你堂堂首輔,沒事才是怪呢?”

小皇帝雖不認同楊溥是奸臣可也覺得小太監的這一番話兒說得也有幾分道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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