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洲?嗯……,朕且問過了老十四再定好了。”

沙洲緊靠著玉門關,撤兵到此,也就差不多算是收兵回國了的,對此,老爺子顯然不甚滿意,沒旁的,出兵三年餘,犧牲將士數千,耗費數千萬兩銀子,卻收穫寥寥,老爺子自是不甘得很,只是弘晴所言又是正理,老爺子卻也不好直接拒絕,皺著眉頭想了想之後,還是沒下個決斷,而是含糊地一言帶過了之。

“皇瑪法聖明。”

明知道老爺子這就是在託辭,可弘晴卻也沒轍,左右這等軍國大事原本就不是他弘晴一個閒散王爺能做得了主的,再要多說,指不定便會招來老爺子的猜忌之心,那樂子可就海了去了,與其自討沒趣,還不如老老實實地稱頌一聲了事。

“嗯,朕精力有些不濟了,打明兒個起,爾就到朕這兒幫著批摺子好了。”

老爺子沒再就西線戰事多囉唣,一派隨意狀地便吩咐了一句道。

啥,批摺子?

老爺子的語調倒是淡然得很,可聽在弘晴的耳中,卻不啻炸雷一般,沒旁的,老爺子說的批摺子可不是中樞大學士們抄寫節略的勾當,而是真正意義上的批摺子,這可是皇權的象徵,即便是太子,也只有監國的時候,方能有這等待遇,而今,老爺子居然將此等權力給了自個兒,又怎叫弘晴不為之驚訝莫名的,一時間竟有些個回不過神來。

“是,孫兒遵旨。”

儘管搞不懂老爺子此舉背後到底是何居心,可其既是開了金口,卻也容不得弘晴多加猶豫的,也就只能是強壓著心頭的忐忑與不安,一躬身,緊趕著應了諾。

“嗯,朕疲了,爾道乏罷。”

老爺子的精神顯然不是太好,這一聽弘晴已是應了諾,也沒再多囉唣,伸手揉了揉太陽穴,滿臉倦色地便下了逐客之令。

“是,孫兒告退。”

弘晴這會兒正自滿腹的心思,本就急著去找三爺商議上一番,一聽老爺子這般說法,自不會有甚異議,緊趕著躬身行了個禮,便即就此退出了瑞景軒,徑直出了暢春園,乘馬車便往誠親王府趕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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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小王爺來了,說是請您緊著去書房一行。”

三爺素好附庸風雅,往年縱使公務再忙,但消得了閒,也總是要設法搞些文會之類的勾當,而今麼,沒了差使在身,又有著弘晴那頭的財力支援,三爺辦起詩會來,可就真是半點顧忌全無了的,這不,今兒個一早便召集了京師數十名士,聚集在後花園裡鬧騰著,這都過了末時了,還沒見消停,吟詠之聲、叫好聲稀里嘩啦地響成了一片,正自歡樂無已間,卻見墨雨急匆匆地跑了來,湊到了三爺的耳邊,低聲地稟報了一句道。

“諸位,小王有些俗務要辦,去去便回,諸公只管隨意。”

三爺雖說詩興正濃,可一聽是弘晴找了來,倒是沒敢任性了去,緊趕著便起了身,朝著諸多名士作了個團團揖,很是客氣地致歉了一番之後,這才在眾人的唱合相送之下,疾步往內院書房趕了去。

“孩兒叩見父王!”

三爺方一從書房門口的屏風處轉將出來,弘晴便已是疾步搶上了前去,恭謹萬分地行禮問了安。

“免了罷,爾如此急地找阿瑪,可是有甚要事麼?”

三爺今兒個興致高,酒已是喝得不老少,半停中被弘晴叫了來,心中自不免稍有些不爽利,問起話來,自也就猴急得很,人都尚未落座呢,便已是急吼吼地刨根問底了起來。

“回父王的話,皇瑪法先前將孩兒叫了去,說是打明日起,讓孩兒幫著批摺子。”

弘晴在三爺面前,從來都是一派知書達理的乖巧模樣,自不會對三爺的不耐有甚不妥的表示,一躬身,緊趕著便回答了一句道。

“批摺子?這……,怎麼回事,說清楚點!”

一聽弘晴此言,三爺的眼珠子立馬便瞪得渾圓,愣了愣之後,這才緊趕著追問道。

“好叫父王得知,事情是這樣的,今兒個午時四刻,皇瑪法派了李德全前來宣召……”

弘晴正自煩心著,這一見三爺如此表現,心下裡自不免便更煩上了幾分,不過麼,卻並未帶到臉上來,而是滿臉恭謙之色地將事情的原委詳詳細細地解說了一番。

“竟是如此,皇阿瑪這到底是要作甚來著?”

聽完了弘晴的解說之後,三爺臉上的震驚之色漸消,取而代之的則是濃濃的疑惑,顯然對老爺子這等舉措極為的不解。

廢話不是?咱都沒能想透個中關竅,您老就更別指望了的!

這一見三爺在那兒眉頭狂皺地沉思不已,弘晴忍不住便翻了個白眼,此無他,弘晴對三爺的智算之能壓根兒就不看好,也沒指望其能想出個甚名堂來,當然了,心裡頭腹誹歸腹誹,弘晴卻是斷然不會表現出來的,也就只是恭謙萬分地垂手而立,作出一派恭聽訓示之乖巧模樣。

“來人。”

三爺心神不寧地想了好一陣子,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心煩意亂之下,也就沒再去瞎費思量,眉頭一揚,已是高聲呼喝了一嗓子。

“奴婢在!”

聽得三爺召喚,侍候在書房外的墨雨自是不敢稍有怠慢,忙不迭地便搶進了書房中,緊趕著高聲應了諾。

“去,將夫子與李先生都請了來。”

三爺沒甚廢話,直截了當地便下了令。

“喳!”

一聽三爺語氣不對,墨雨自不敢輕忽了去,緊趕著應了一聲,匆匆便退出了書房,不多會,又已是陪著陳、李兩大謀士從外頭行了進來。

“屬下見過王爺,見過小王爺。”

這大半年來,三爺縱情詩會,李敏銓總是跟著湊趣,今兒個自也不例外,幾個時辰的歡飲下來,雖尚未酩酊大醉,可也已是腳步飄忽了的,這禮數盡得自不免便有些不甚到位,至於陳老夫子麼,身為座師,自是無須大禮參見,則僅僅只是躬身拱手地示意了一下。

“夫子,子誠,且都請坐罷。”

三爺素來講究禮數,哪怕這會兒心中有事,卻也不會在禮數上有甚疏失之處,但見其很是客氣地虛抬了下手,和煦地賜了座。

“謝王爺賜座。”

李敏銓觀顏察色的能力極強,這一見三爺看似和煦,實則眉宇間陰霾暗藏,心頭立馬便“咯噔”了一下,酒也自醒了大半,不過麼,卻不敢急著追問根底,而是恭謹地謝了一聲,緩步走到一旁,一撩衣袍的下襬,就此端坐了下來,而陳老夫子則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弘晴一眼,也沒多言,同樣是慢條斯理地落了座。

“晴兒,你來說罷。”

三爺心情正躁,自無心那些個廢話寒暄,一待兩大謀士落了座,便即一擺手,緊趕著吩咐了一句道。

“是,孩兒遵命,好叫夫子、李先生得知,今兒個……”

三爺有令,弘晴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先是恭謹地應了諾,而後方才不緊不慢地將老爺子有召的事兒詳詳細細地複述了一番。

“都議議罷,皇阿瑪此舉到底意欲何為?”

弘晴話音剛落,三爺立馬便介面吩咐了一句,憂心之情溢於言表,沒旁的,批摺子的權力實在是太大了些,個中的干係非同小可,那可是太子監國才能有的殊遇,此一條,三爺心中有數得很,自不免會起疑心,一者是怕老爺子此舉背後有甚別樣的埋伏,二來麼,則是在擔心老爺子會行洪武舊事,倘若真傳位於弘晴,他三爺這麼多年的努力豈不是全然白費了去,自由不得三爺不為之心煩意亂的,只是這等心思偏生又不好宣之於口,臉色自也就不免有些個不好相看了起來。

“此好事也,王爺實無須擔憂過甚。”

儘管三爺掩飾得甚好,可陳老夫子卻是一眼便看穿了三爺心中之所想,待得一見李敏銓目光亂閃地似有欲言狀,立馬一反常態地搶先應答了一句道。

“哦?此話怎講?”

一聽此言,三爺的眉頭立馬便是一挑,緊趕著便出言追問了起來。

“王爺明鑑,前番陛下藉著壽誕一案巧施妙手,算是一舉將諸阿哥盡皆趕出了朝堂,行乾坤獨斷事也,然,陛下畢竟是有年歲之人了,再加上壽誕一事飽受打擊,心力早不復當年矣,終歸須得有人幫著辦些事,用阿哥麼,又怕尾大不掉,用張廷玉等人麼,終歸是外人,陛下也實難放心得下,挑來選去,也唯有小王爺可堪大用也,此於陛下而論,實非不得已之事哉,可於王爺來說,卻是鼎定乾坤之大善也,有小王爺在中樞周旋帷幄,大事無礙矣,老朽不敢不為之賀。”

陳老夫子其實早就猜到了老爺子將弘晴抬到如此高度的真實用心之所在,無非是要手把手地教弘晴如何治國罷了,考慮的是社稷江山之百年大計,然則這等用心實是有些犯了三爺的忌,陳老夫子自是不會合盤託出,而是轉換了個角度,從利於三爺登基出發,好生闡述了一番好處之所在,直聽得三爺為之心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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