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如此厚愛,微臣惶恐,本當欣然領旨才是,然,臣位卑,實不敢擔此軍機大臣之責也,還請陛下明鑑則個。”

嚴格算來,蕭玄武入仕不過才十二個年頭而已,便已然身居禮部侍郎之高位,這固然有著是額駙之緣故,可其之精明強幹卻絕對是主因,但凡其到任之處,無不留下斐然之政績,而更令人稱道的則是其謙虛謹慎的作風,這不,面對著突然落在肩上的這麼份重任,蕭玄武並未欣喜若狂地胡亂應承,也不曾露出半點畏難之神情,而是謹慎地指出了自身資歷尚有欠缺之實。

“洛山無須去考慮那些勞麼子的虛銜,朕只問你一句,若是此份差使交由爾去辦,可能辦好否?”

弘晴最擅長的便是觀顏察色,只一聽便知蕭玄武此等言語並未推辭之言,而是心中的真實想法,自不會見怪,這便不動聲色一擺手,聲線平和地往下追問道。

“能!”

弘晴給出的那份章程儘管大多還只是框架性結構,可基本的程式以及步調卻都已是規劃完全了的,所差的不過是實踐中的細節調整罷了,而這,正是蕭玄武所最擅長之事,對此,蕭玄武還是有著足夠之信心的,這會兒聽得弘晴如此問法,自不會有甚含糊,乾脆利落地便給出了答案。

“嗯,洛山能有此信心,朕也就可放心不少了,這幾日爾且好生鑽研一下此份章程,三日後便是大朝,朕還指望著愛卿能在朝議時上演一場舌戰群儒之好戲呢。”

蕭玄武這麼一聲應答一出,弘晴當即便笑了起來,語調輕鬆地便給蕭玄武佈置了個任務。

“是,微臣遵旨。”

弘晴金口這麼一開,蕭玄武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將摺子仔細地收進了寬大的衣袖中,而後方才神情凜然地應了諾。

“嗯,洛山若是有甚不明白之處,隨時可來見朕,且自努力罷。”

該交代的既是都已交代過了,弘晴自也懶得再囉唣,一揮手,便已是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陛下聖明,微臣告退。”

能得弘晴之重用固然是好事,可在真正開始接手之前,卻還有著無數的難關要過,對此,蕭玄武顯然有著很清醒的認識,自不會因驟然被大用而欣喜若狂,也就只是神情寧靜地行了個禮,就此退出了養心殿,自去推演那份摺子之內涵不提。

“皇上駕到!”

八月初五,又到了五日一朝之時,辰時不到,群臣們方才剛在乾清宮外的小廣場上排好了隊,小步疾走的喘息都尚未平定下來,就聽門內響起了一聲尖細的喝道聲,旋即便見弘晴在一大群太監宮女們的簇擁下,緩步從內裡行了出來。

“臣等叩見陛下!”

儘管絕大多數的朝臣們此際氣息都尚紊亂著,可帝駕已至,卻是無人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便全都跪在了地上。

“眾愛卿平身!”

弘晴緩步走到了門中的龍床前,一撩衣袍的下襬就此端坐了下來,威嚴地環視了一下跪滿了一地的朝臣們,而後方才虛抬了下手,聲線略顯暗啞地叫了起——這不是弘晴特意如此,而是累的,整整一個月都不曾好生休息過一天,每日裡的正常政務要處理,還得花大量的心思去準備科舉革新之事,再加上還得去關係其餘諸如鐵路規劃乃至軍務革新等事務,哪怕弘晴自幼打熬出來的好身子骨,如此高強度的煎熬下來,也當真有些吃勁不住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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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能混成朝臣的,自然都不是愚鈍之輩,大多數朝臣顯然都注意到了一個事實,那便是弘晴整個人都顯得消瘦了一些,中氣也明顯不如往日那般雄渾,很顯然,這無疑都是累出來的,對此,憂心者有之,暗喜者也有之,只是在這等場合下,卻是無人敢流露出甚異樣的表情,也就只能是齊聲山呼萬歲了事。

“朝議開始,有本者上奏。”

眾朝臣們起了身之後,李德全按著朝規便宣了一嗓子,代表著今日的朝議正式開始了。

“陛下,臣有本要奏。”

李德全的話音方才剛落,就見禮部佇列中一名官員已是大步而出,疾步搶到了御前,一頭跪倒在地,高聲稟報了一句道。

“嗡……”

群臣們循聲望將過去,這才發現這率先站出來稟事的赫然是額駙蕭玄武,頓時便不免哄亂了起來,沒旁的,蕭玄武從地方上調入朝中雖也有數年之久了,可在朝中素來慎言慎行,還真就少有在朝議時發表意見的時候,就更別說搶先上本了的,而今這麼突然一出頭,自不免令群臣們有些個犯嘀咕的。

“愛卿有本只管奏來,朕聽著呢。”

群臣們會犯嘀咕,弘晴卻是不會,沒旁的,只因這一幕本來就是他安排好的,為的便是要給蕭玄武一個盡情表演的大舞臺。

“謝陛下隆恩,微臣要奏之事便是近來朝野亂議許久之科舉革新事宜。”

蕭玄武雖已在朝中廝混了些年月,城府也足夠深,可在這等大場合之下打頭炮卻尚屬第一次,儘管掩飾得好,可眼神裡其實不免還是透著股緊張之色,好在話倒還算是說得順溜。

“嗡……”

蕭玄武這麼句話一出,方才剛消停下來的亂議之聲頓時便更響了幾分,此無他,這一個月來,每逢大朝,總有朝臣上本要奏科舉之事,可每回都遭弘晴之訓斥,無論是四爺一方的人馬還是原本就親近弘晴的朝臣,所得的待遇都無甚不同之處,全都是本章未上,便遭弘晴喝退,而今,蕭玄武居然又是要奏此事,自不免令朝臣們皆為之好笑不已的。

眾人皆哄亂,暗中嘲笑蕭玄武不自量力的也有不少,可四爺卻並未笑,不單沒笑,反倒是就此皺緊了眉頭,冷眼看了看弘晴,又看了看蕭玄武,眼神狂閃了幾下,已是趁著諸般臣工哄亂之際,飛快地向就站在身旁不遠處的弘曆打了個暗號。

“肅靜!”

群臣們的反應雖是在弘晴的預料之中,但顯然不是他所樂見之局面,也自不可能讓此等情形再這麼持續下去,這便一揮手,聲線陰冷地斷喝了一嗓子,瞬間便令正亂議不已的群臣們全都老實了下來。

“都忘了君前不得失禮了麼,嗯?值日官聽著,再有敢喧譁者,一律記檔!”

或許是這些天來太過勞累之故,弘晴的火氣不小,哪怕群臣們都已是安靜了下來,他卻並未就此作罷,但見其冷厲地環視一下諸般人等,聲色俱厲地便下了令,頓時便令群臣們全都為之凜然不已,趕忙全都低下了頭,再不敢有甚旁的動作。

“蕭愛卿且接著往下說。”

處置完了群臣們的騷亂之後,弘晴這才又將視線轉回到了蕭玄武的身上,放緩了口氣,很是和煦地吩咐了一句道。

“陛下明鑑,近來朝野間就科舉一事爭執頗多,紛擾無窮,已然影響到了社稷之綏靖,故,微臣以為斷不可等閒視之。”

被群臣們這麼一打岔,蕭玄武原本些許的緊張感已是盡去,這會兒說起話來,自也就更順暢了幾分。

“嗯,卿之所言頗是有理,朕亦在思忖此事,只是尚未曾有所得,不知卿可有甚高見否,且就說來與朕聽聽好了。”

往常若是旁人說到科舉之事,弘晴那可都是冷臉相向,可這回倒好,不單不曾動怒,反倒是一派深有同感狀,當真令不明情況的朝臣們全都看傻了眼,只是先前弘晴已然有所不滿,這當口上,眾朝臣們縱使是滿腹的疑問,卻也沒誰敢再亂說亂動的,也就只能是瞪大了眼,狐疑地打量著正自奏對著的君臣二人。

“啟奏陛下,微臣慮及此事不宜久拖,殫精竭慮之下,終有所得,顯有本章一份在此,恭請陛下垂詢則個。”

儘管是在演戲,可蕭玄武演起來,就宛若真有其事一般,但見其一抖手,從寬大的衣袖裡取出了份黃絹蒙面的摺子,高高地舉過了頭頂。

“遞上來。”

聽得蕭玄武這般說法,弘晴立馬大手一揮,帶著幾分興奮之色地便吩咐了一句道。

“喳!”

弘晴既是開了金口,李德全自不敢有絲毫的怠慢,趕忙恭謹地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跑下了臺階,接過了蕭玄武手中的摺子,轉呈到了弘晴的面前。

“嗯,不錯,卿家能有此等之章程,想來是用了苦心的,朕心甚慰矣,今兒個之早朝便就先議此事好了,李德全,宣!”

那章程本就出自弘晴的手筆,個中之內容,弘晴自是清楚無比,不過麼,演戲就是演戲,弘晴接過了摺子之後,還是很認真地過了一遍,而後方才點了點頭,滿臉欣慰之色地嘉許了蕭玄武一番。

“喳!”

弘晴既是有所吩咐,李德全自不敢稍有輕忽,趕忙躬身應了諾,伸出雙手,恭恭敬敬地接過了弘晴遞過來的摺子,而後幾個大步行到了臺階的前端,抖手攤開了摺子,略一清嗓子,擺出了副照本宣科之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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