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安定,奔走蘭州,對於現在的穆圖善來講,那絕對應該算得上是個上上之策個始終不願、也不肯放棄自己以往對回回們的種種不良印象,更不屑於與其為伍的人,難道他能和這些回回們坐在安定城這同一條破船上去和衷共濟?當然不會。

在他的心裡,眼下也只有那不足三百的滿洲旗兵,才是他和他的大清朝的希望。儘管人數不多,可這都是寶貴的種子,哪怕是多保留下來一個,就多了一個傳承滿洲香火的指靠。至於包括傅先宗在內的什麼綠營兵、練勇,那都是大清的炮灰,既然是炮灰,那就應當在最關鍵的時刻,去旅行他們當炮灰的職責。

傅先宗、閔殿臣,還是你們在一起裹吧,裹的好,能多守幾日,那算是你們的運氣,本大爺可是不會再回頭的。

穆圖善走了,與此同時,傅先宗把閔殿臣的那群叫花子兵迎進了城。隨著穆圖善的離去,面對大敵的威脅,傅先宗似乎還並不是十分的悲觀,反倒心情一下子舒暢了許多◎此,對閔殿臣和率回軍一擁而進城來的馬彥龍等人來說,傅先宗顯得是那麼的興高采烈。

也難怪,有穆圖善在,他傅先宗就沒有伸頭露臉的機會$今好了,整個安定城裡就唯他獨大,跺一腳全城都要晃悠上好幾天。在傅先宗身上,體現出來的其實就是漢人最大的詬病,只要能頂上個“大帽子”,夠威風夠派,哪管他危急不危急,哪管他船是漏了底還是破了幫,得舒服之時且自舒服。

至於對迎進城來的閔殿臣回軍,傅先宗更是不像穆圖善那樣,雖然他對閔殿臣這樣的回回也是心存芥蒂,甚至是一肚子的看不起,不過,大敵當前,精誠團結似乎更為重要,如果能夠妥善地安撫這些暫時的同盟者,被齊就會在安定城創造出一個大大的奇蹟,一旦因此得到了紫禁城裡的太后賞識,前途豈不是一片的光明而又燦爛?要說起回回殺漢人?儘管他也是漢人,可在他的心裡,那些事情根本就與他絲毫也不不相干,反正又沒殺自己的老子、娘。

傅先宗把閔殿臣、馬彥龍等幾個回軍的頭目帶進了現在已經屬於他自己的原來穆圖善享受的帥府,又招來自己手下的官佐、練首,共同會聚一堂。帥府內,燈火通明,酒香四溢,傅先宗一來要給閔殿臣等人解乏壓驚,二來藉此機會給各方打打氣,更主要的是想完善完善安定城的防務。為了表示親近與重視,他還特意地把閔殿臣安排在了自己的左手位置。

酒至半酣,菜過五味,席上,各家將官臉色飄紅,額鬢帶汗,相互吹捧之餘,胸脯子拍得山響,豪言壯語更是此起彼伏,幾乎可以衝破帥府的頂梁,破空而去,以至於外面院子裡偶爾出現的一些異常響動,都被壓的無聲無息。

“來……來,閔……老兄……”精神煥發的傅先宗,舌頭有些不聽使喚,端著酒碗的手也在晃,“再幹……幹一碗,咱這安……安定城的……安……安危……呃……,就……就仰……仰仗你……閔……閔老兄了……”

“多謝總兵大人,保衛安定城,那是俺的職責所在。”閔殿臣笑嘻嘻地站起身,舉著的酒碗在席上晃了一圈兒,最後,舉在了傅先宗的面前,“要是沒有大人你的大力栽培,俺閔殿臣就是想立這場大功也還要費些周折哩。”

話音未落,閔殿臣託著酒碗的手腕子突然一翻,連酒帶碗狠狠地扣砸在傅先宗光彩十足的臉上。跟著,他右腿嗖地抬起,一腳把傅先宗連椅子一起踹翻在地的同時,順靴子裡抽出一把寒光閃閃的牛耳尖刀,身子向前一撲,閃眼之間,冰涼鋒利的尖刀抵上了已經被摔得五迷三道的傅先宗的咽喉。

“都他媽的給我老老實實的站好!”將傅先宗死死壓在身子底下的閔殿臣扭頭衝著堂內登時大亂的眾人一聲大吼,手上一使勁,尖刀壓得傅先宗的脖子在滲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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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閔殿臣發難,早已準備好的馬彥龍等幾個回軍將領立即各自拔出隨身藏帶的傢伙。坐在門口的馬彥龍,用手裡的鋼刺狠狠捅穿身邊正瞪著一雙大眼,滿目驚異的安定練首的胸膛,頭也沒會地衝著身後大叫一聲,“都給我拿下!”

門口,呼啦啦湧進來一堆回軍。

“下令,叫你的人馬校軍場集中繳械!”閔殿臣惡狠狠地瞪著被自己一條膝蓋頂壓得幾乎背過氣去的傅先宗,不容置疑地又是一聲厲吼。

“本官……本官一切……聽……聽命。”都已經感覺不出渾身到底哪裡是真疼的傅先宗,一直只覺得自己興許就要與閻王見面,此時一聽這話,馬上又祭出了“好漢不吃眼前虧”的祖宗法寶。

安定城內這麼快就會爆發一場鉅變,穆圖善既想不到,也根本看不到。就是老天爺給他個透視眼的機會叫他看到了,他現在也是無暇顧及了。

離開安定城,三百掀起瀰漫塵埃的馬隊傍著關川河一口氣就跑過了上西二十裡鋪,在接下來渺無人煙的丘壑之中,一直領著頭打馬揚鞭火急賓士的穆圖善,輕鬆了不少【來他是不太相信閔殿臣的話,心裡總是有個提防,提防著上西二十裡鋪會被一支太平軍的人馬事先佔據。原因很簡單,一是閔殿臣這類人的話就不該相信;二是這一陣以來,作為他的對手的太平軍太狡猾了,總是戰術詭秘、飄忽不定,根本就搞不明白他們想幹什麼,或者是在幹什麼。

因此,進入上西二十裡鋪的時候,他可是沒有跑在最前面,而是先以一小隊人馬試探著進鎮,做好了硬拼上一場也要奪條血路的心理準備。結果呢,虛驚了一場。

現在好了,前面就是嶺口了,過了嶺口再一加把子力,就到了金縣(今榆中),距離蘭州府那就是咫尺之遙了。

“大人,進了嶺口先找個地方歇息片刻吧?”一個戈什哈用馬鞭子朝前一甩,“天色也就要快放亮了,找個地方歇歇腳,順便給大人弄些果腹的東西來,正好等著他們安排好過渡的船隻。”

“救兵如救火,不能耽擱片刻,要抓緊一切時間,幹什麼都得要快。”穆圖善這個戈什哈一眼,點點頭。

嶺口,正想它的名字叫的一樣,兩座山丘夾裹著官道,遠遠的看去,像是個馬鞍子,也有人說像兩座駝峰過,在夜色中飛奔的穆圖善看來,它怎麼看都更像是個正大張著的血盆大嘴。

一貫很相信自己直覺的穆圖善,面對著越來越近的山口放緩了馬蹄,不知道怎麼的,隨著迎面的一股子涼風侵襲,忽然身上一陣不由自主的寒慄。他下意識地看了下緊跟在身後的戈什哈們。

也許穆圖善想說什麼,可惜,還沒等他把什麼說出口,山口處突然閃起一片炫目的光亮,緊接著是一陣砰砰的炸裂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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