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秀清沒有注意到傅善祥臉上的表情,他的腦子裡還裝滿了下午在射擊場上見到的各式的新型火炮。

那最大射程都在十好幾裡以上的75毫米山炮,全炮重僅一千多斤,還可隨時分解成八大塊由騾馬馱運,連防盾都沒有,特別適合於遠距離機動和複雜地形條件下使用的75毫米馱載野戰炮。還有那更厲害的105毫米口徑的輕便型榴彈炮,可以打到小二十裡外,重量卻僅僅不到三千斤,七個炮手既可在短瞬間就把它拆解為十一個部件,又能在盞茶的工夫重灌為完整的榴彈炮。他興奮之餘還親手試了下,每一個單個的部件他都能夠搬運。對鄭南和齊農他們反覆自豪地介紹的什麼採用的是什麼水壓氣體式、彈簧駐退復進機啦等等的東西,他搞不明白,他只是知道,這些大炮無論擺在哪裡,無論和誰比,都會叫對手心寒膽裂的。

當然,看到這一切後,楊秀清不用任何人再提醒也會明白,要想叫這些東西大批的製造出來,真正裝備到軍隊裡,給那個還不知深淺的俄國佬最終以深刻的教育的話,還需要的就是大量的銀子。軍械局的發電廠投入使用了,新的鍊鋼巢開動了,儘管國庫每年各地解來的銀子不少,甚至天京依靠自己也已經有了每年百多萬兩的穩定收入,可是,地盤大了,支出同樣巨大,左手的錢剛收進來,右手又要花出去。家大業大,他總有一種入不敷出的感覺。

從林海豐的多次來信中,他知道,上海和東南各地的投入更是巨大,所幸的是林海豐那家夥的內務部有自己的金庫,尚能自己支撐一陣子,一旦他支撐不住了再一張口,呵呵,那本王可是該要把這個東王府當出去了。

“殿下,我……我想和您說件事兒。”傅善祥望著舒服地泡著雙腳,正微閉雙目似乎思索著什麼的東王,輕輕地說到。

“啊……啊,善祥,呵呵,怎麼還站著呢,坐,快坐下。”楊秀清睜開眼看著她,呵呵地笑了,“唉,剛才在想些事情,還忘了你在這裡了。”

“我……”傅善祥望著臉上有些疲態的東王,心裡一陣酸酸的,東王比以前瘦了,也更累了。她慢慢的坐了下來,想說的話也變了,“殿下,洪仁?的預算已經呈上來了,就……就在我那裡放著呢。”

“哦,這回他也該知道什麼是難了吧?”楊秀清笑著嘆了口氣,招招手叫一邊兒的女官再向腳盆裡續些熱水。

“是啊,如果要是完全按照安王和寧王的計劃辦,錢上還有空缺呢。”傅善祥說著忽然笑了笑,她想起了洪仁?上午和她說過的話,“洪仁?上午還說呢,他恨不能馬上去做個強盜,搶錢去了。”

“搶錢?哈哈……”楊秀清一愣,跟著大笑起來,“是啊,是該找個地方搶點兒了。”

“殿下,您不會又想起安王的建議了吧?”

楊秀清當然明白,傅善祥指的是一直在被自己擱置起來的官員及女官的裁撤計劃。他瞟了傅善祥一眼,“呵呵,難道就只有他才明白應該怎麼做?”

傅善祥臉一紅,低下了頭,一雙手擺弄著袍襟兒。

“我怎麼總覺得那個傢伙在和我隱瞞什麼呢?”楊秀清看著傅善祥,“你幫我想想,國庫大概能支出多少,他還會不知道?卻又鼓搗出這麼多的新建工廠,不會是有意在逼我就範吧?還有啊,他們到底從洋人們手裡搞了多少錢,不會就象他說的才幾百萬銀洋吧?”

“安王殿下怎麼會和您隱瞞呢?”傅善祥低著頭,喃喃地說著,“您也知道,他既沒有正式的王府,也沒有什麼大的花費,他即使能隱瞞下來又有什麼用呢?”她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是不能不佩服東王的眼力。根據上海等地有關租界的情況,按照安王的兇狠做法,她也根本不相信就只得到了那麼點兒的洋人的錢,在她算來,安王的內務部至少有存銀也得在千萬兩以上。否則,上海和江浙、福建各地突飛猛進的發展動力來自何處?不過,有關內務部金庫的訊息封鎖的很緊,完全掌握在汪海洋的手裡,就是侯謙芳也不知道詳情。安王既然這麼做,一定是有他難言的苦衷。

“唉,你看看,我這麼和你說那個傢伙,不是等於白說嘛。”楊秀清擦了擦腳,盤腿坐在床上,“明天我要見下天王,是該大動動的時候了。”說著,他看了看傅善祥,這個時候他才感覺傅善祥今天有些奇怪,好象有什麼心事。

“善祥啊,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啊?”

“這個……”傅善祥抬起頭,又低了下去。

“有什麼話就直說,和我你還有什麼需要隱瞞的嗎?”楊秀清慈愛地看著她,心裡有些難受。這個林海豐啊!自從一得到林海豐娶了柳湘荷的訊息,傅善祥這丫頭就少了以前的笑。

“殿下,我……我想離開這裡。”傅善祥的聲音小的可憐。

“離開?”楊秀清一愣,“去哪兒?”

“我想去外交部。”傅善祥抬起了頭,表情莊重,“殿下,不是要選派去法蘭西的公使了嗎,您要覺得善祥能勝任,善祥願意去。”

楊秀清盯了傅善祥好一會兒,默默低下了頭,“善祥啊,是不是後悔當初來到這個東王府啊?”

“沒……沒呢。”傅善祥眼睛一紅,“殿下,善祥能從一個弱女子有了今天的榮耀,這一切都是天朝和殿下給的,善祥從來沒有後悔過!”

“唉,也許是我拖累了你了。”楊秀清輕輕捶著大腿,望著傅善祥,“人呢,有時候的確是太骯髒了,在有些人看來,就彷彿我這個東王府裡除去大門口的石獅子,再不可能有什麼乾淨的東西了ˉ吧,這樣對你有好處。我拿你一直是當個女兒看的,可是別人不信。”

“殿下,安王他絕對不會是因為這個,他……”傅善祥垂下頭,一顆淚珠兒落到了袍襟兒上。

“我知道是為了什麼。”楊秀清無奈地笑了笑,“可是天下之大,好男兒有的是。善祥啊,你不能總是沉浸在他一個人的身上,這樣不好—自己解脫自己,你的路還很長呢。”

“殿下,善祥走後,您要好好照顧自己,您是天朝的希望,千萬不要搞垮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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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我垮不了的。”楊秀清拍拍自己的胸脯,笑著,“你看看,我這不是還很壯實嗎?不過,公使的事情還在商討當中,不好說就一定能定下來,現在事情也多,你暫時先幫我料理料理這裡。你看如何?”

“好吧,殿下還要儘快物色一個合適的人選來接替我。”

“好。我會儘快的,恩,這次要選個男的,老成、最好是醜點兒的,省得再有人說三道四,糾纏不清。”楊秀清哈哈地笑著。

“殿下……”傅善祥撲哧的被他逗笑了,“看您說的都是什麼啊?”

“呵呵,高興就好,以後就是要這樣,要高興起來。女孩子老愁眉苦臉的會老的快的。”楊秀清笑著,“本來我是想收你做義女的,可是再想想,如果是這樣,別人又會說些什麼閒話。算了,情意這東西總不單單是在表面上的事情,關鍵還是在內心≡後好好幹,好好生活。”

“怎麼,這麼多的官員,還有封爵說裁就裁了?”洪秀全一看完楊秀清的摺子,眼睛都直了,“這……這不是要動了天朝的根本了嗎?”

楊秀清不以為然地看著天王,“六萬閒置的官員,他們的府宅、家人,都要國庫來供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裁,那用什麼來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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