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蒂所需要的是安慰,是喚醒她意識的話語。那個世界很明顯是強加的精神幻覺,就算發覺周圍都是假的,也很難逃脫。但是強烈的精神刺激可以將對方喚醒。菲敢肯定話語可以喚醒對方,但是機率太小還有一定風險,這樣的風險菲不能嘗試。

當看見那個欺負安蒂的人揚長而去之後,她咬了咬牙平復自己的心情,忍住那將陌生男人直接殺掉的衝動,試圖心平氣和的喚醒已經快要失去意識的安蒂。

“安蒂?我是不會離開你的,安蒂!”

菲用自己當初在小巷子當中,向安蒂保證時的語氣說出了這樣的話。她能夠明顯看見躺在地上雙目失神的小女孩忽然睜大了雙眼,艱難支撐起身子四處張望,似乎在尋找聲音的來源。

看著安蒂那滿是淤青和傷痕的胳膊,在支撐自己身體的時候不斷顫抖著,菲就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割開了一道大口子一樣。那小腦袋四處張望著的模樣,讓菲恨不得從這個虛影畫面直接鑽過去,到達安蒂的旁邊將她摟在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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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菲?”安蒂虛弱的聲音,從虛影的另一端傳了過來,那聲音讓人感覺渾身一顫,於心不忍。甚至忍不住讓人懷疑當時那個陌生的男人究竟有沒有人性,居然下這樣的手。

“安蒂,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一定會的……”菲一臉心碎的模樣,將顫抖的聲音努力平復下去,安慰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安蒂,這一切都是假的。你可以撐過去,就像那天夜晚,你捧著‘心境魔典’告訴我‘睡覺的時候默唸那句話,就可以醒來’一樣!”

“一切都會過去的!”菲大聲衝安蒂喊道,希望能夠將自己這份感情傳到她那裡,只可惜沒有任何連線心靈的魔法,菲也只能這樣喊一喊罷了。

至少在妄賦的眼中,她這樣的行為非常無用。困住安蒂的魔法時能夠在她意識到是幻覺,還能持續困住她,最後讓被困住的人一點點陷入那“精神幻覺”當中,讓意識成為被囚禁的傀儡,最終沉睡,永遠困在裡面。

“無限輪迴宮”這個魔法,早已被蘭多爾十八世下禁令禁止研究,因為他不希望自己沒有抵抗力的手下被這個魔法囚禁,那是非常殘忍的魔法。

看著菲滿臉心酸眼淚的模樣,妄賦只能為她把希望寄託到這種毫無用處的東西,感到悲哀。如果羈絆真的能夠戰勝一切,那魔法又有什麼用?如果真的和童話當中所說的那樣:愛可以戰勝一切。那麼世界上為什麼還會存在悲傷和痛苦?

妄賦所希望的,只是讓菲放棄而已。

只是菲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麼。表面上滿臉絕望,希望自己的話能夠給安蒂帶來幸福,能夠讓她利用自己的信念和“愛”,戰勝那個魔法,實際上並非如此。

“那個晚上”和“心境魔典”就已經指明了“特殊的魔法”。因為這兩年來,菲只有一次和安蒂一起在地下圖書館裡面一起熬夜。而且之後一提到魔法的話題,菲都會說:啊,那個晚上真的好累啊,之類的話。

“睡覺的時候默唸那句話,就可以醒來”,這句話,更是再明顯不過的暗示了,就算是不怎麼對魔法感興趣的蘇筱都知道,這是她們之間心照不宣的特殊指代,只可惜妄賦並不知道……

菲悄悄用餘光望向虛影當中的安蒂,她似乎已經意識到自己該做什麼,也明白了話中的含義,艱難撐起身子往街道的某個小角落走過去……

接下來就是茜絲莉婭和洛麗亞兩人了。“其中一人砍掉對方的手臂,才能離開這裡”這樣的話,幾乎是在逼迫她們兩人其中一個傷害對方。如果不這麼做,兩人最終都會被淹死在這個“水牢”當中。

但是這麼做的話,有可能嗎?洛麗亞肯定不會下那個手,茜絲莉婭也絕對不會。所以這幾乎是把她們逼向必死的結局。用這樣卑鄙的手段,菲都開始懷疑為什麼當初相信妄賦所說“不會讓任何人死去的戰鬥”這種說法。

絕對不會有任何人死去,因為在這之前,菲就已經被逼迫的放棄了。如果在以前,菲肯定毫不猶豫的放棄了。因為就算整個澤蘭納斯帝國在菲的心中,都沒有互相之間建立了誓死不渝的羈絆的茜絲莉婭她們重要。

但是現在不一樣,她需要考慮很多。不僅僅是澤蘭納斯帝國,還有紐澤拉帝國和芙瑞茲小公主,還有那些人民、無辜死去的臣子們……

兩邊完全均衡,讓菲根本做不出選擇,她不能放棄兩邊任何一邊。不過那都是她沒有能力拯救自己同伴的前提下,才會發生的事情。現在她有能力了。

現在水已經漲到茜絲莉婭和洛麗亞兩人腰部的位置,但是她們還是僵持著不動,茜絲莉婭死死捏住刀片,甚至連自己手被劃開了一個小口都沒注意到,只是滿臉絕望的盯著反光的刀片。

拋光的刀身如同鏡子一樣,茜絲莉婭能夠看見裡面自己那張可怕的臉,雙眼當中透出說不出的深深恐懼。從屋頂漏下來的水滴在她頭髮上將其浸溼,髮絲黏在臉上,讓少女覺得自己似乎不得不做出決定。

“茜絲莉婭……你怕疼對吧?”洛麗亞苦笑了一下,抹去眼角的眼淚艱難在水中邁動步子,向自己的妹妹靠近了一點,“那這件事就拜託了……”

可是反觀茜絲莉婭,她就像是一個受驚的兔子一樣,捧著刀向後退了好幾步,不敢讓自己的手碰到洛麗亞。

“你不要過來!”她半帶哭腔的喊道,“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下手的!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做得到啊!”

就算是陌生人,茜絲莉婭都不忍心這麼做,更何況對方是從小到大一直陪著她,度過了若干歲月的人,更何況兩人之間的關係已經不僅僅是有血緣關係的姐妹。

“我也不可能下手,那怎麼辦?我是絕對不會讓妹妹你淹死在這裡的……如果是我的話就算了……”洛麗亞把手背在還幹著的衣服身上擦了擦,接著抹去眼角忍不住流淌的液體。

微微震顫、斷斷續續的說話聲,讓這陰暗的房間變得如同魔鬼的監牢。考驗人性的地方,對於茜絲莉婭她們來說,是更痛苦的地方。如果只是陌生人的話,殺掉對方就好了,可是她們……

“那我也不可能做!要死一起死我才不怕!”茜絲莉婭忽然大喊道。不過緊接著她就閉上了嘴巴,因為耳中傳來了不存在於這個房間的聲音那是菲的聲音。

“菲?菲是你嗎!”茜絲莉婭忽然驚叫出聲,但是看了一下四周,情緒忽然低落下來,“我們……我們已經走投無路了。”

“堅持住,茜絲莉婭,因為妄賦這個混蛋,我只能選擇和你說話……”菲的聲音迴盪在房間內,但是聲音卻沒有從任何一個地方傳過來,這個時候,茜絲莉婭才發覺可能她的聲音在自己腦海當中。

“一定要多讓洛麗亞加油,不要放棄……”菲的聲音聽起來很奇怪,像是在一邊抽泣一邊說話,“還記得那個時候你對我說,‘火流草’是可以吃的時候,驚訝的表情嗎?那個晚上我們一起用剛買的鋁盤,裝炒好的‘火流草’,你還和我說什麼火候不夠……”

“抱歉……菲,不要說了,我們各自努力活下去吧……”茜絲莉婭一臉沮喪,非常失望的讓菲閉上了嘴,“你太讓我失望了,居然說出這樣的話,現在難道是想著吃東西的時候嗎?這個時候我恨不得在牆上開個洞,你卻和我說吃的東西?”

茜絲莉婭臉上擺出一副“我不想在回憶起那些了”的模樣,在聽不見菲的說話聲之後,將手中的刀一把丟到水裡,滿臉絕望的樣子:“洛麗亞,我們最後擁抱一次吧……”

此時菲的身邊,妄賦嘆了口氣搖著頭,像是在嘲笑菲被茜絲莉婭所厭惡了。他開口就說了一堆什麼“友誼在面對生死考驗的時候,無比脆弱”之類的話。菲也做出絕望和難以置信的表情,但是只有菲和茜絲莉婭兩人知道她們說了些什麼……

火流草是一種鍊金素材,融化之後的液體新增到金屬當中,可以讓上面產生流動的赤紅色液體,在金屬冷卻之後上面會留下赤紅色的紋路,非常漂亮。

但是一旦提到鋁盤和火流草兩種東西,就意味著事情不那麼簡單了。茜絲莉婭知道她們從未吃過火流草,雖然它真的可以吃。同時也絕對沒買過鋁盤,雖然米爾城真的有賣鋁製器具的商店。

“火候不夠”再次印證了茜絲莉婭的想法,這是一句反話,因為鋁和火流草再加一點別的素材,能夠製造出不可思議的東西。這還是蘇祁告訴她們的知識火流草、鋁粉、赤鐵粉加上一些鍊金調和劑,可以製造出令人不可思議的高溫。

“這個叫做‘鋁熱劑’知道嗎,要好好記住了哦。”蘇祁當時這樣說道,甚至還做出了試驗,“我研究了好久,鋁熱反應能夠產生可怕的高溫。”

在蘇祁的測試下,“紅蓮火海”這個禁咒的溫度是一千七百多度,足以融化所有鋼鐵,甚至可以融化掉她們生活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事物。但是這個“鋁熱劑”,不依靠任何魔法,也沒有苛刻的環境要求,它可以產生兩千五百多度的高溫。

這個溫度,足以融化茜絲莉婭認知當中幾乎一切素材,除了那些舉世聞名的高貴素材。

很顯然,這個就是問題的解決方法了。如果這個房間是不可破壞的,那麼就算用“鋁熱劑”也沒有用,但是在菲的提醒下她們發現了問題所在這個房間並不是被結界保護著的,很顯然被北方妄賦沒辦法藉助北方塔結界的力量。

這樣一來,她們就有機可乘了。為了確認菲是否說的就是這個意思,茜絲莉婭還特別做出了一副她平時絕對不可能做出的表情,還有那種反常的失望的態度,也是對菲的回應。

當然,“這個時候我恨不得在牆上開個洞,你卻和我說吃的東西?”這句話才是真正回應菲的話,並且明確了在牆上燒個洞這一點。菲沒有繼續說話,茜絲莉婭就明白,逃離的要點絕對就是這一點了。

這樣想著,茜絲莉婭先對自己的手掌施加了一個治癒魔法,然後從魔導器當中取出了一捆火流草,火流草散發著的微弱光芒,讓這個昏暗的房間裡閃爍著不可思議的希望的光亮。

在洛麗亞一臉驚訝的表情下,茜絲莉婭微笑道,“和我擁抱一下,然後把火流草‘用’掉吧?”

………………

做完了兩個最麻煩的暗示,菲就知道接下來的事情不會再困難了。她和凱瑟琳說上了話,唯一困難的地方,是凱瑟琳的感官已經被摧殘到麻痺的程度,這讓菲用很大的聲音才讓凱瑟琳聽到。

她給出了一個蘇祁曾經無意間提起的方法,可以用於“減緩痛苦”和“痛苦轉移”,只要讓自身的魔力緩慢流動,儘量將它們壓在靈魂當中,那麼親和力這種東西的影響就不怎麼大了。

再加上“疼痛轉移”的心理暗示法,凱瑟琳很快就恢復了理智。雖然那些紊亂的魔力對於她來說仍然和令人痛苦的噪音一樣,卻已經不會讓她的身體產生異常反應。

至於艾,就更簡單了,菲只是和對方說上了話,沒有任何暗示,只是單純用自己的聲音去安撫艾那受傷的內心,就達到了她的目的。

妄賦將那些虛影影像全部消除,只留下黑暗的空間和菲一個人。

“你不可能拯救所有人,也不可能承擔起這一切的責任,帝王所做的事情是你無法想象的。”妄賦淡淡說道,“雖然為了躲避飢餓的痛苦,我睡了這麼多年,但不代表那些不該忘記的事情被忘卻。”

“放棄吧。”他補充了一句。

“我說完了。”菲嘆了口氣,眼淚淌幹在臉頰上留下長長的淚痕。不過,她心裡已經清楚了之後十分鐘之內到底會發生什麼,也不會在意妄賦到底給了什麼警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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