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底該怎麼辦……”茜絲莉婭難得的沒有和蘇祁抬槓，反而一臉為難之色的詢問了起來，“她看上去很痛苦的樣子，不像你口所說的嗜殺者……”
蘇祁扭過頭看了看茜絲莉婭，知道她在糾結什麼，但是自己卻也沒有什麼辦法去解決：“我不知道……”
蘇祁和茜絲莉婭兩人非常為難，如果菲是那種以殺人為樂、作惡多端的人，那兩人就真的沒有必要再更隨這個僱主繼續冒險了，但是無論是之前待在一起的經歷還是菲平時的作為，都不像是那樣的人。
所以兩人很糾結。
“再等等吧，菲這樣善良漂亮的大小姐，我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她是那樣的人……”蘇祁皺了皺眉頭，“但是之前她下實在是太殘忍了……真的和地獄的惡魔沒有兩樣。”
………………
少女渾身顫抖著蜷縮在自己小帳篷的一角，惶恐的躲避著從視窗和門簾外照進來的陽光，拼命的將自己的身子藏在黑暗陰影當。
她坐在墊子上，雙環抱雙膝，任由銀白順柔如同瀑布一樣的長髮蓋住自己的身體，原本白裡透紅的漂亮臉蛋上現在卻顯得有些冰涼、蒼白，一雙美眸有些暗淡，那令人一看就好像要沉醉在那奇特銀色的瞳，現在卻散發出了一股哀傷、恐懼等等許許多多複雜的情緒，令人一時難以讀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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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吃點東西吧……”茜絲莉婭走進了帳篷，裡是一張牛皮紙裹著的雙層白麵包明治，雖說比不上各類美味，但是卻是既好吃又能夠填飽肚子的東西。
但是菲蜷縮在角落裡沒有動一下，甚至連頭沒抬一下，如果不是她那不斷微微顫抖的身體，估計會有人懷疑這只是一尊栩栩如生的蠟像。
菲……茜絲莉婭有些擔憂的看著她，心裡不禁浮現出了當時她站在血肉堆當微笑的場景，又搖了搖頭望向現在好像一直受傷後舔舐著自己傷口的小動物一樣的她，覺得自己給她送毛巾和水桶的時候，沒有必要把自己的內心的想法表現出來的，因為那很有可能已經傷到菲了。
是啊，有哪個嗜殺的惡人會象現在這樣，看上去脆弱的不堪一擊呢……
“明明有著那樣強大的實力，內心卻如此脆弱……”茜絲莉婭又輕輕嘆息了一下，用小到只有自己才能聽到聲音說著，然後將的明治用牛皮紙裹好，放在了菲的身邊，“想吃就吃吧……”
至於菲？還是那個樣子，看上去令人擔憂非常糟糕的狀態。
又是很久過去了……
她已經待在那裡有大半天了，一直精神恍惚，就這樣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過去了，還是那一副樣子，一直放在她身旁牛皮紙包住的明治她也沒有吃。
我親將那些人全部殺死了，而且還碎屍萬段將他們絞碎成了肉醬，一點都不留情。菲感覺自己腦一個聲音在不斷的環繞著，她只覺得那些人的鬼魂充滿著憤怒和冤屈，不斷的繞著自己飛舞，向自己索要性命。
每一次那個聲音響起，菲就彷彿看見自己當時滿臉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著，然後站在血肉混合成的泥濘當不斷舞動著臂，繼續收割一個個生命的場景。
每一次回憶起來，那個瞬間都很快，僅僅十秒左右而已二十多個人就這麼化作爛泥，那樣血腥的場景就連菲自己都忍不住覺得噁心，簡直比什麼大屠殺還要恐怖多了。
至少，大屠殺不會把人“做成”肉末……
菲終於動了一下，她扭過頭看了一眼放在身旁的明治，稍微掀開了一角牛皮紙，看見那白麵包當夾著的肉片和褐色的花生醬，感覺胃部一陣抽動。
“不……那個一定是惡魔不是我……不……”菲滿臉驚恐的看著自己的雙，彷彿不敢相信，再看放在帳篷另一個角落裡的十字花、星繡龍牙碎、斬盾劍，儘管它們亮白、華麗，但是菲卻覺得上面沾滿了鮮血，一直在向下滴落。
“菲！”蘇祁掀開簾子，沉聲吼了一局，臉上帶有一絲怒意。
菲不明所以的看向走進來的蘇祁，一雙有些無神的眼睛呆呆的看著他，身上還在因為自己腦內的恐怖回憶不斷的顫抖著、無意識的，她覺得風從掀開的門簾當吹了進來，有點冷，於是不自覺的又用雙把自己抱緊了一點，企圖從心靈上給自己一點“溫暖”。
“菲！大小姐！夠了！”蘇祁把頭上的斗笠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滿臉憤怒的揮起來就像菲的臉上抽去。
因為大家都認為我是喜歡殺人的惡魔，所以打我應該是理所應當的吧？菲看著帶著風聲呼呼抽過來的掌，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準備接受這一巴掌。
殘暴的暴君被推翻之後，就算是最卑賤的階下囚都有權利向他身上噴吐口水，更何況自己一個貴族？所以被打也是應該的吧？菲這樣想著，覺得這一巴掌如果打在自己的臉上自己會好受一些。
不是清脆的響聲，而是溫暖的觸控。想象當那帶著強勁力道揮到自己臉上的掌並沒有出現，而是輕輕的附在了自己的臉上。
這讓菲有些不解，她睜開無神的雙眼看向眼前的少年，發現他身邊還站了一個人，那是茜絲莉婭。
蘇祁摸了摸菲的臉頰，然後雙握住了她有些發涼的，茜絲莉婭拿起掛在帳篷裡繩子上的毛巾，沾了點水為菲擦去了眼角的淚痕，將她胡亂披散到胸前、膝上、腿上的銀色髮絲捋到了背後。
菲很不解，不過兩人的動作讓她感到了一點溫暖，是心裡的那種。
“菲，你不要自責了。”說話的人是茜絲莉婭，她那平時有很嚴肅、不苟言笑的臉上居然出現了一絲微笑，“你做的其實並沒有錯，沒有人會怪罪你的。”
“那些強盜，從踏上那一條路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他們死亡的命運，畢竟他們是‘惶恐號角’的，這意味著他們並不是因為貧苦走上這條不歸路，而僅僅是為了作惡，所以菲剷除掉他們其實是給他們的解脫。”茜絲莉婭說道。
這個小女孩一直很理性，就連現在也一樣，不過很明顯她並不會哄人，甚至可以說安慰人的技術簡直糟糕透頂了。
不過蘇祁這個時候接過了話，他一臉溫柔看著眼前的菲，雙目直直的對上了那銀白、無聲的雙眼：“不要把自己想的那麼壞，這就是人生，人的一生下來說短不短說長不長，誰沒做過幾件壞事呢？如果這看似漫長實際短暫的一生都在糾結這幾件壞事情，那豈不是作繭自縛。”
可是我殺了人！菲張了張嘴想要和蘇祁對峙道，將自己內心的想法全部傾訴出來，但是卻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我知道大小姐想要說些什麼，但是這並沒有做錯哦。”蘇祁笑著說道，“如果當時你不去擋下那些箭矢，說不定連前來幫忙的茜絲莉婭都要被箭矢射殺。”
茜絲莉婭附和的點了點頭，非常同意當時的描述，安蒂身旁被弓箭射穿了身體的冒險者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菲其實並沒有做錯，只是因為想要保護同伴而拼命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而已。至於憤怒之後的事情，那只能說菲對我們實在是太在意了，導致自己憤怒到失去了理智，才做出了那樣的事情，但是事實上菲只是想為我們報仇而已。”
“我一直把一句話當做自己的座右銘——‘要麼保護自己想保護的，要麼因為自己的懦弱眼睜睜看著想保護的人被毀滅’，就是這樣。菲是為了保護我們所以才做出了那樣的舉動，雖然過程有些讓人難以忍受，但是事實上結果卻是好的，至少，我們並沒有辜負了菲的期望，不但好好的在這裡而且還感謝大小姐你呢。”
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菲的心頭一顫，她覺得這的確是一個非常值得自己去用一切追求的目標，而且如果自己能夠靠自己的力量讓身邊的人全都過開開心心的過著每一天，豈不是一件非常值得去奮鬥的事情？！
想到這裡，菲那不穩定的精神當出現了一絲執著，就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們絕對多多少少會受傷的，而且如果對面的人一蜂窩的湧過來的話，安蒂根本就不能夠得到有效的治療的。”茜絲莉婭說到，“到最後我們並沒多少損失也是菲的功勞，任何人在衝動之下都會做出事後難以想象的舉動，但是那些人也僅僅是看見了這些表象而已，卻沒有想到菲到底是為什麼才會那樣瘋狂，事實上恩格倫那一群離開我們的人只是因為自己的自私，擔心自己的安危，把菲當成了魔鬼卻沒有想過菲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的舉動！”
茜絲莉婭越說越激動，不過這反倒讓菲的精神好了一點，雖然沒有好到哪裡去，但是至少也能夠開始冷靜下來聽一聽別人的話語、能夠正常思考了，而不是陷入無盡的自我否定、責備當。
仁慈能拯救許多人，但同時會殺死更多人。菲的腦海裡突然冒出了這樣的一句話，她還隱隱約約的記得這句話是她的父親溫德林·穆羅在她十六歲生日的時候說的。
如果她對那群強盜仁慈的話，那一定會受傷、自己的同伴就好像安蒂那樣險而又險的才撿回來一條命，現在還因為失血過多在帳篷裡面躺著，如果她當時不狠下殺的話，那茜絲莉婭、蘇祁還有那些後來因為害怕自己而離去的人一定還會出現不必要的傷亡。
所以，自己默默承擔這一切，就好了，畢竟如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的話，拿自己又憑什麼身為一個公爵唯一的子女！自己苦苦尋求那麼多年的騎士精神到底又是為了保護什麼！自己的劍，又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存在！？
足足有十幾分鍾就這樣一直沉默著，令她驚奇的是，蘇祁和茜絲莉婭一直待在自己的身邊沒有走，兩個人四隻眼睛就這樣望著自己，好像在等自己做出什麼選擇一樣。
“謝謝你們……”菲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才艱難的擠出來了這一句，“這讓我想起了我的父親以前說過的一句話。”
少女的雙眸已經重新變得正常了起來，而不是那神志渙散的目光：“雖然我還是會責備自己，默默為那些我殺死的人祈禱能夠進入天堂，但是我不會再被這些事情打敗了。”
沉默……短暫的沉默之後，帳篷內的人對視著微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