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清晰的感覺到了, 衛成是個福星, 他不光主意多,運道也好, 總能逢凶化吉。最難能可貴的是他鄉下出身一路當上從五品官也不見飄, 踏實穩重忠心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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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擔心民心動搖,有解決辦法之後皇帝舒了口氣,他抬起手在太陽穴上按了按, 緊繃的神經稍稍鬆開一些。只要民間言論可以引導, 別的都是小問題,皇帝暫時將清早傳進來那些壞消息放下,說:“太傅沒了,他府上全要戴孝, 能空出不少職位來。五六七八品不看, 往上三品有一個, 四品兩個。你如今是從五品,越過四品直接跨上三品不大合適, 那就是二選一, 你想想再回答朕,是想做詹事府少詹事還是通政司右通政。”

當什麼官還能自己選???

這聖眷也太隆了!

讓那些每日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錯的大人知道能兩眼一翻氣暈過去。皇上真的偏心, 他對衛成比宗室子弟還要寬容, 遇事最先想到對方, 有好處也第一個想到,少詹事和右通政這種官還能讓他看著選……

衛成也很驚訝:“微臣才升上從五品不久,哪怕有缺, 也輪不到吧。”

“這回你大功兩件,不僅使朕避過雷擊之險,還替朕出了個好點子解決了後面的煩心事,理應重賞。”

衛成低著頭,受寵若驚道:“這也太重了。微臣其實沒做什麼,只是用這張嘴將上天的意思說出來罷了。”

“行了,在朕面前就別做這般情狀。讓你二選一不光是獎賞,這兩個官職都很要緊,總得交給有能耐並且忠心之人,你只需告訴朕想去詹事府還是通政司。”

乾元帝說這兩個職位都很要緊,是句大實話。

詹事府是什麼?

是東宮下屬的機構,服務太子的。

至於通政司,掌管的是內外章奏以及臣民申訴。比如說有百姓受了冤屈,底下官員沒給他公道,他告上來,就得從通政司走流程,流程走上去皇上才會知道。通政使要是不廉潔,就等於掩住皇上雙耳,不讓他聽見下面的聲音。

國丈那邊先前能壓下那麼多百姓申訴,保下作惡的旁支弟子,一方面也是在通政司有人。

本朝通政司權力挺大的,黑心一點在這職位上能撈不少,三不五時總有人來活動,請你幫幫忙抬個手。

皇帝說讓衛成選,他心裡屬意通政司。在通政司裡,最大的是正三品通政使,通政使下面設左右通政,都是正四品官。本朝尊左,右通政雖然稍矮一頭,也是衙門裡的三把手,是大官了。還有一點,如今的通政使姓劉,他已經年逾花甲,估摸再有幾年就要告老,回頭等他閒雲野鶴去了,皇帝能直接把衛成提拔上來。

這衙門本身也很適合他,通政司要把底下申訴的內容上報給皇帝,面聖的機會自然不少。

再者,衛成他不是踏實做學問的人,留翰林院裡沒多大意思,通政司適合他。他為人正直,敢說,不怕事。

衛成也沒讓皇帝失望,讓他爽快點二選一,他幾乎沒想,直接說了通政司:“論學問,微臣比不上翰林院諸位同僚,不敢教導太子。去通政司倒還勉強,臣雖愚笨,勝在有二分膽色不怕麻煩上身。”

皇帝聽著笑了一聲,衛成要是愚笨,朝堂上估計沒幾個聰明人。

他心眼真的太多,太會算計了。

皇帝時常都在慶幸,慶幸自己早早看出這人不一般,殿試結束就將他籠絡過來。要是讓他站到其他陣營,這個心機和運道,誰遇上都要頭疼。

“昨個兒天生異象朕一宿沒睡著,得休息會兒,你退下吧,回去等著接旨。”

衛成從御前退下,他走在回衙門的路上,感覺前段時間的渾濁全被昨個兒那場暴雨洗去,整個皇宮、甚至整個京城都清新了。他走過溼潤的石板路,回到翰林院去,剛回去就被同僚圍住。

“皇上著急讓你入宮所為何事?”

“是不是說昨個兒的異象?”

“衛老弟不要藏了,快說說皇上是什麼意思?我等也好有個準備。”

衛成讓他們圍了個正著,就停下來,說:“諸位別為難我了,咱們在御前走動,口風不緊,命就不長。”

“咱們也不是要為難你,只是想知道皇上的態度,你稍微透露一點。”

“對啊,昨個兒那出皇上怎麼看?”

衛成掃視一圈,說:“上天是什麼意思,皇上就怎麼看。”

蠢笨的覺得掃興,這話說了等於沒說。但也有聰明人,立刻想到衛成清早上衙門來隱晦的說過,大概意思是昨個兒天生異象不是上天對朝廷不滿,而是相助於皇上除害來的,被除的是誰?是哪怕人在屋裡還是讓雷劈死了的國丈爺。衛成他這麼想,現在看來,皇上也是這個意思。

清早還滿臉哀色的大家夥兒都露出大快人心的表情,只差沒明說國丈該死!

衛成功成身退,坐下喝他的茶,想他的事情去了。

當年殿試之後,他館選進翰林院,在庶常館待了兩年,跟著升了七品編修,然後是六品侍讀,到今年才當上從五品侍讀學士。前後加一加他在這兒有四年了,二十三歲來的,如今二十有七。

在翰林院,說閒也閒,說忙也忙。

閒在於不用進宮的時候,翻翻書也能過一天。

忙在於你比別人差太多,要學的就多,經史子集都要去讀,不光要讀,還要讀透。讀透了才能到御前去伺候,給皇上講經不是個草率的活。

衛成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時至今日,他學問也就湊合。可能比天底下九成多的讀書人要好,卻比不上衙門裡這些老翰林。他是走偏門得了皇上的重用,這才在衙門裡站穩腳跟。很快,國丈沒了的訊息就要傳遍,那一家子跟著就要退出朝堂,他也要去通政司頂差事了。

通政司右通政,是個你只要正直就容易得罪人但同時也很要緊的活。

經歷過前幾個月的大風大浪衛成那顆心都快成鐵打的,堅強得很。現在不少同僚發覺他運道好,除非是沒得選必須要對上,平時沒人來招惹他,頭頂這個光環去通政司,想來倒是不錯。

又想到等過兩天聖旨下來,娘她們的誥命又能升上一升。

六品是安人,五品是宜人,至於四品——叫恭人。

衛成是個出主意的,具體的事情不用他經手,他從宮裡出來之後就挺閒。要是平時就埋頭做分內事去了,今兒個心裡裝的事多,一會兒想到國丈那邊,一會兒想到宮裡,又想到自己馬上要離開翰林院,真沒顧得上做什麼。

不光是他,同僚也差不多,他們起先圍著討論了一陣,回頭就有人寫文章去了。這回國丈鐵定完蛋,大家夥兒自然要緊隨皇上的步伐,寫文章抨擊幾句,也幫著引導一下民間輿論。

別人倒是幹勁十足,季翰林心都涼了。

昨個兒天生異象,他們還覺得反擊的機會來了,拿這個做文章怎麼也能逼得皇上方寸大亂,給自己贏得喘息之機。結果呢,皇上沒怎麼著國丈沒了,人沒了不說他還要背黑鍋。

衛成是帝王心腹,他說的話不就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是想把國丈推出去受百姓斥罵。國丈背上這樣的汙名,他兒孫全完,包括弟子門生也都會被牽連,皇后哪怕不廢,有這樣的父親氣數也盡了,太子就不用說,破相之後已經沒有機會,等時機到了他總要把位置讓出來的。

完了啊,國丈一死就全完了。

怎麼說全憑皇上一張嘴。

百姓都是蠢的,隨便引導一下他們就能排隊上國丈府門前去扔糞蛋吐口水。

季翰林心全涼了,怪只怪他從前受過國丈大恩,就跟著站了隊,現在憑他能做什麼?他只能把頭往下縮,藏得深一點,別被牽連。

一天之內季翰林想了衛成無數次,衛成一次都沒想到他。

衛成隨便喝了兩碗茶好像就到下衙的時間,回去路上他聽了聽,大街上已經有人在唾罵國丈,皇上的人還編出了順口溜,邊走邊嚷嚷,大概意思是說昨個兒那雷就是來誅歹人的,那些被劈死的沒一個好,最壞當屬國丈爺。結黨營私同皇上對著幹不說,又縱容全族為非作歹。國丈勢大,又是皇上的丈人,皇上哪怕看出他是個壞胚一時還不便處置。好在上天體恤百姓,不忍看皇上受奸臣掣肘,降下九天神雷生生劈死了他。

昨個兒那出實在駭人,以至於滿京城都在議論這事,議論的人多,訊息傳播就快,有心人還沒來得及利用,皇帝搶先派人引導,結果非常成功。

外頭傳的實在太有道理了,昨個兒被劈死的好像真沒一個好東西。

尤其是國丈,都中風了人在屋裡躺著,這也能把命丟了,那雷還能不是直奔他去的?

他是禍害,是滿京城最大的禍害,現在禍害死了,他家裡人再也不能作惡,老百姓恨不得炸爆竹慶祝,真是大快人心。

回去這一路衛成聽到的全是這些,他也好奇,好奇國丈到底怎麼被劈到的?

還是老天爺真的開了眼?

知道他壞衝他去的?

想不明白他就懶得想了,只當上天長了雙慧眼,能辨黑白。過程如何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終於徹底扳倒了國丈爺,還利用這次的異象造了波勢,以後誰要存著謀逆之心都得好生想想。

現在朝臣包括百姓都認為皇上有天道相助,這是好事,以後要推行法令措施能少許多阻力。

衛成是帶著笑回去的,回去看見牽著宣寶走在院子裡的硯臺和跟在旁邊看他們兄弟的蜜娘,他笑意又多了兩分。姜蜜看到他不做作的喜悅,問:“有好事嗎?”

衛成迎上前去,點點頭說:“我興許要升官了。”

作者有話要說:  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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