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了所有手下人徹查, 因為這件事當初牽涉甚廣, 只需去城防軍中稍微用心打探,倒也並不難查。

鎮國公府的書房裡, 嚴謙拿著手下人送回來的急報,面色陰沉得像是剛過去不久的冬天裡烏雲罩頂的天氣,一動不動地僵坐著。

他眼中的光明明暗暗,翻滾著幽深又壓抑的情緒。大海與岩漿交替流動,冷熱莫測。

直到窗外的天色黑了下來,他才猛然驚醒, 站起身,疾步走回了定風閣。

屋子裡一片漆黑,聞人笑靜靜躺在床上。在嚴謙走到床邊的那一刻, 她似有所感,睜開了眼。模模糊糊看清床邊的高大身影,奶聲奶氣地問了句:“什麼時辰了?我睡了這麼久嗎?”

嚴謙在床邊坐下, 摟住聞人笑的腰扶她坐起來,牢牢抱進懷裡。他的手臂箍得她微微有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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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

他的聲音低不可聞,幽幽道:“他們都想把你搶走。”

“你亂說什麼呢,”聞人笑初醒的腦子還不太清楚,聽得也不是太清, 就沒往心裡去,“好黑,怎麼不點燈。”

懷裡的少女嬌嬌軟軟,依賴又乖巧地靠在他的胸膛。嚴謙低頭看她, 眼中滿是痴迷的愛意,心中卻熊熊燃著恨。

聞人彥冒著讓妹妹受到傷害的危險,只為將她送到楊慎行手中。或許那時聞人彥認為那風險小得不能再小,對他來說卻意味著全部。

他忽然想起金明寺裡,慧顯大師為他解得“好運留不住”的那支籤文,和離開的時候面帶悲憫贈給他的那串佛珠。那佛珠一直被他小心翼翼帶在手腕上,卻在他與叛軍搏鬥時忽然崩裂。現在想來,或許那就是聞人笑受傷的一瞬間。

若是沒有慧顯大師那一絲憐憫,他本就是要失去她的。她或許會再也記不起他來,甚至會沒了命。這樣想著,嚴謙幾乎按捺不住殺人的衝動,想要將那兩個人一刀一刀砍成碎片。

聞人笑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莫名覺得氣息有些不對:“你怎麼了?”

嚴謙沉默一會兒,忽然俯身將她壓倒在床上:“公主。”

“嗯,”聞人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一雙桃花眼在黑暗裡泛著柔和的波光,“怎麼了?”

“......我想要。”

聞人笑頓時就紅了臉,心裡倒是鬆口氣。原來只是因為這個。

嚴謙用臉頰在她頸窩蹭蹭,是她最無法抗拒的撒嬌似的動作,“求你。”

想要拼命與她更接近些、再接近些。似乎做那事的時候,他能感覺她的存在更加真實。

聞人笑瞬間心軟,“就,就一次。”

這天晚上,聞人笑終究沒能保持太久的清醒,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嚴謙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沉靜美好的睡顏,用溫熱的溼帕子擦乾她額頭的汗。無言地凝視許久,他啞著嗓子說了句:“對不起......”

他不得不去做她不喜歡的事。

次日,早朝結束後,太白居。

“說吧,找我來有什麼事?”

聞人朔伸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毫無形象地大口飲下。聲音還帶著面對嚴謙時習慣性的兇巴巴,臉上倒是少了幾分不善。

嚴謙微微垂下眼睫,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沒說話。

聞人朔眉頭一皺,奇怪地看他一眼。

“三殿下,”嚴謙抬眸,掙扎的神色已經盡數消散,目光堅定而晦澀,又改口喚了句,“皇兄。”

聞人朔忍不住打了個激靈,面色古怪:“有事說事。”

“我要加入你的勢力,”嚴謙冷冷淡淡開口,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助你奪位。”

“......什麼?”

看了眼聞人朔僵硬又呆滯的神情,嚴謙用力閉了閉眼,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扔到桌上,一字一頓道:“讓我加入。”

不是結盟,而是為他所用。不像聞人彥與楊慎行那樣互有所圖,他唯一的目的,就是將聞人朔扶上皇位。讓聞人彥最在意的東西求而不得,已經是他能忍受的最仁慈的手段。

就算聞人朔的頭腦再如何簡單,畢竟在朝堂上爭鬥了這麼些年,如何會相信這世上真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微眯著一雙桀驁的鷹眸,不善地打量對面的嚴謙,一時有些弄不清他的意圖。

嚴謙重新撿起那塊令牌,直接扔到聞人朔面前。聞人朔一看,不由愣住。

那是象徵著國公身份的令牌。

“你......”

嚴謙銳利的視線直直看向他,又重複了一次:“讓我加入。”

聞人朔面上的神色終於一點點嚴肅下來,說出的話還是十分難以置信:“你腦子沒壞吧。”

“再清醒不過。”

兩人無言地相對而坐,過了許久,聞人朔幽幽出聲道:“你圖什麼?”

嚴謙微不可察地擰眉,只覺他實在難纏,事多得很:“......圖個樂。”

聞人朔意味不明地斜勾了下唇角,伸手拿過那塊令牌在手上把玩,細細摩挲精緻的墨玉花紋。這可......真是個好東西。

好想要。

如今的嚴謙是他妹夫,卻也是聞人彥的妹夫。這樣的好事,怎麼偏偏就落在了他頭上?難道真是為了笑笑的那一盒子玩具不成?

收起臉上的玩世不恭,他淡淡道:“你不說清楚,我怎麼敢收你這大禮?”

他實在想不出,自己有哪點能得了嚴謙的青眼。將笑笑帶去溫泉別莊不許見他?在婚禮上刁難他?越想越覺得像是陷阱或者報復,可那令牌滿滿的誠意擺在面前。押上全副身家來坑他?他自己都不信。

原因這道坎今天真是跨不過去了。嚴謙擰著眉,壓抑下心中的煩躁,伸手揉了揉痠痛的太陽穴,沉聲道:“我有原因。該說的時候自然會與你細說。”

他這認真的模樣倒像是確有其事。聞人朔挑了挑英氣的眉,陷入沉默。這買賣......實在太過划算,簡直是空手套白狼,划算得讓他不敢相信。若是與自己無關,他其實並不在意嚴謙那個所謂的原因。

“就這樣定下吧,”嚴謙沉聲宣佈,“以後聽憑差遣。”

腦中忽然劃過一道念頭,聞人朔打斷道:“等等。你要與我合作,笑笑知道嗎?”

聽到聞人笑的名字,嚴謙微微一怔,臉上嚴肅的神色鬆動些許,眸中浮上幾絲掙扎。

“她不知道。”

聞人朔眉眼間隱隱約約的期待頓時消失殆盡,懨懨地耷拉下來:“我就知道是這樣。”

不用猜他也知道,聞人笑不會同意嚴謙攪進這奪嫡的破事。

“她不知道,無妨。”

“你無妨,我有妨啊!”聞人朔噌的一下站起身來,怒道,“你倒是把她騙得暈頭轉向,到頭來還不是要記恨在我頭上!”

嚴謙抿了抿唇,低聲道:“公主明事理,她不會......”

“不會你個頭!”聞人朔將那令牌重重摔還給他,“不稀罕!除非笑笑來與我說她同意。”

說完便拂袖離去,寬大的衣袍帶倒了椅子,摔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方一出門,聞人朔就是一拳重重錘在牆上。微微彎著腰,一雙鷹眸逐漸泛紅,又氣又難過。這樣好的事情......怎麼可能不稀罕?紙裡包不住火,怕笑笑記恨,還要怕她與嚴謙夫妻反目。

他想要那令牌想要得要瘋了,只是......更不想失去好不容易失而復得的妹妹。

雅間裡,嚴謙怔怔地拿起令牌,收回懷中,不明白這對兄弟為何如此迥異。一人為了權柄處心積慮、機關算盡,另一人卻連送到面前的大禮都親手推開。

回到定風閣,聞人笑正坐在地毯上與西西和哈哈玩耍。兩隻大狗的脖子上還掛著喜慶的紅色綢花,那是成親那天戴上的,聞人笑覺得好看也就並未取下。

聽到嚴謙推開門的聲音,她興奮地跑過來抱住他,仰起頭笑嘻嘻道:“夫君。”

嚴謙“嗯”了聲,勉強扯出個笑。望著她一如既往的明亮笑容,漂亮又純淨,他的眼眶忽然有些酸澀,心尖被針扎似的疼。

“你怎麼了,”聞人笑擔憂地伸手摸摸他的臉,“累了?餓了?要吃什麼?”

嚴謙伸手將她抱起來,往榻邊走,眼中是她看不見的天人交戰。現在這樣好的日子,他本該釋懷;可這美好的現實,同時也在反覆提醒著他,曾經是為何差一點就要失去。於是心中的仇恨愈燃愈烈,始終無法熄滅。

聞人笑紅著臉開始掙扎:“你做什麼!”

嚴謙把她放到榻上,俯身壓上去親,含糊道:“餓了。”

她只好艱難地抵住他的胸膛,轉頭掙扎著道:“西西,哈哈,出,出去......”

沒有與聞人朔達成同盟的關係,嚴謙並未放棄自己的計劃。他從不在朝堂上拉幫結派,文官中的人脈有限,一時間無法給那兩人造成什麼大的麻煩,偶爾添些小堵倒是樂此不疲。

他從不喜愛玩弄權謀,卻也並非一竅不通。有條不紊地做著各類準備,只需要等待一個適宜的機會,就能給二皇子黨迎頭一棒。

像是一隻蟄伏在黑暗中的狼,靜靜等待著撲出叢林一擊致命的契機。

江風與蘇寒自然要幫著他,只是偶爾會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中有某個角落覺得不該繼續下去,可他們也是瞭解緣由的,說不出什麼勸阻的話。

每天回家看到聞人笑無憂無慮的模樣,內心的愧疚與慌張都壓得嚴謙喘不過氣。他受夠了這樣提心吊膽的感覺,卻著了魔似的無法收手。

直到這天。

回到家裡,聞人笑沒有像往常那樣興奮地撲過來抱住嚴謙。無精打采地抬頭看他一眼,又懨懨地趴在桌邊。

他心頭一緊,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將她抱起來,“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聞人笑嘟著唇看他一眼,也不像常常做的那樣摟住他的脖子,一雙總是亮晶晶的桃花眼竟盈滿淚水,看向他的目光委屈又埋怨。

見她這樣,嚴謙的腦袋嗡的一聲,頓時慘白了臉色。一顆心高高吊起,下一瞬就要摔落。他想過紙包不住火,卻沒料到這麼快就被她知道了。

聞人笑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你真的做了對不起我的事......”

“公主,你聽我解釋......”

“不聽,”聞人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鼻尖紅紅的,模樣可憐極了,“你果然是在外面喜歡上別人了,我要與你和離!”

嚴謙:“......”

作者有話要說:  別慌,順手虐一把二哥和表哥,不虐男女主感情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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