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麼刁難這個老太婆，除了因為這老太婆這兩天的確沒有交錢，還因為想藉此警告其他流攤的小販。
要安心做生意，就得老老實實地交份子錢。人群一下子圍滿了，林天好不容易才擠到內層，見大多數人雖然怒目相向，但並不敢出手阻止，不禁無奈。估計是怕槍打出頭鳥。“你們不去稟報官府嗎？”林天問身邊的人。
站在林天身邊的是一個小廝，在老太婆附近擺攤，聞言說道：“沒用的，我們這些流攤又不會給官府添稅，官府是不會管的。”“有這樣的事？”林天下意識地問道，但小廝臉上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的確有這樣的事。那邊，大漢已經對老太婆惡語相向了，無論老太婆多麼求情都沒有用。林天再也忍不住了，在大漢即將一腳踢在老人身上之前，猛地衝出，一腳別在大漢的腳上，後者頓時一個站立不穩，幾步之後才穩住身體。
“這位大哥，家家有本難言的經，這老婆婆孫子有恙，需要錢看大夫，於情於理你都不應該這麼逼迫。”那大漢本來還在疑惑林天一個小年輕怎麼能別得自己站不穩，乍聽到林天的話，頓時覺得權威受到了挑戰，臉上隨之出現惡像，大聲喝道：“小子你不要命了？
然敢對五爺我吆五喝六？你也不去打聽打聽，這北河街誰說了算？”再和平清明的環境之下，都會滋生出陰暗，這些林天都懂，所以大漢的話，他聽來並不生氣。林天知道即使自己今天把這個人揍了，這個人明天還是會來迫害其他人，也許還會將自己打他的憤怒強加到其他人身上。於是心中嘆息一聲道：“說吧，多少錢，我來給。”
“三百兩”，大漢毫不猶豫地說道，臉上帶著戲謔。周圍倒吸一口涼氣，三百兩？一個攤位一天最多收三文錢，這五爺一開口居然就是三百兩？這是準備和這書生槓上了？
五爺原本是不想和林天過不去的，畢竟打了一個書生不要緊，但要這書生是秀才的話，那到了官府那裡他免不了要吃不了兜著走，如果能讓這書生知難而退便好了。
林天怒了，但剛想說話，卻見風雅從人群外面擠了進來，臉上盡是憤怒，走過來便指著大漢的鼻子說道：“你就不怕三百兩撐死你？”如果說六年前風雅還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苞，那如今的風雅便是嬌豔綻放了，所有的美麗都從一絲一毫的動作，一顰一笑的神色中展現出來。
大漢見過的美女不多，最漂亮的還是張府的小姐，但現在他覺得，張府的小姐給眼前的女子提鞋都不配，不禁愣在當場。其他人也注意到了突然進來的風雅，風雅憤怒讓許多人怦然心動，林天看到也突然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旁邊，正坐在地上不知所措的老婦人看到風雅，神色忽然一愣，隨後似乎陷入了深思和回憶，再然後，便是震驚和不敢置信。
“雅兒”，一聲大喊，從那婦人的口中傳出。聽到這聲音，正側對婦人的風雅忽然全身一顫，下一刻便看向婦人。那女子對自己的叫喊有回應，再看到她正面的模樣。
和小時候一個小女孩的樣子重合，老婦人更加確信自己沒有看錯了。在風雅彷徨不知所措的時候，老婦人猛地從地上爬起來，健步如飛，三步並做兩步，不消兩秒鐘就過來抓住了風雅的手，眼中盡是激動，嘴中不停地喊著：雅兒，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風雅怔怔出神，目光落在老婦人的臉上，卻沒有焦點。林天驚訝地看著這一切，看到風雅握拳的手微微顫抖，他便明白風雅和這老婦人應該認識了，而且，關係應該很親近。至少以前是。“雅兒，真的是你？真的是你？老天爺，你終於開眼了。”婦人已經聲淚俱下
風雅終於清醒了過來，別過頭推開老婦人的手，就要轉身離開，同時口中喃喃道：“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雅兒，我不認識你。”不認識？林天看向老婦人，但看到了讓他不可思議的一幕，婦人，居然直接一巴掌打到了風雅的頭上，而風雅，居然沒有反抗，被打之後，還愣在當場。
這，這，林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被打了風雅居然沒有一點反抗？眼睜睜地等著被打？被打了之後居然不還手？小師姐肯定認識這個老婦人，林天已經做出了判斷，只是不知道風雅為什麼不肯認這個老婦人。“啪！”在林天震駭的目光下，那老婦人聲淚俱下中忽然一巴掌打到風雅的頭上，同時喝道：“你這死丫。
居然就直接離家出走了，老太婆差點就被你氣死了啊？你怎麼就不讓人省省心？八年了，八年了你居然都不回家看一眼？啊？說話啊？”林天本來想上前拉開兩人的，因為他怕老婦人衝動之下再出手打風雅，但是剛想上前，那老婦人已經一把將風雅抱在了懷裡，然後一個勁地大哭。
林天是第一次看見風雅哭，雖然哭的不兇，僅僅只紅著眼，偶爾幾滴眼淚控制不住從眼眶中流出來。“誰敢打俺娘？誰跟打俺娘？”忽的，一個雙手握著扁擔，袒露著上半身，三十多歲的漢子從人群中擠進來。
這漢子臉上滿是憤怒和狂躁，進來便舉著扁擔要打出去，可是一時又找不到要打的人，尋了幾圈，才看到自己的老孃和一個姑娘抱做一團。“娘，你怎麼了？誰欺負你的？跟我說”，看到自己的老孃哭，還不明就裡的漢子急了，上前就想拉開老婦人和風雅，但卻被老婦人繞開了。只是漢子倔，幾圈就將自己的老孃和風雅拉開了，一臉警惕地看著風雅，他還以為是風雅欺負老婦人，自己的老孃正和風雅鬧得不可開交。
林天適時地站在了風雅的背後，只不過等他過去，風雅已經轉身背對了老婦人和漢子，一個人偷偷抹淚。被拉開，老婦人也急了，不管漢子著急的問詢，直接一巴掌打到漢子的臉上，罵道：“你個犢子的，那是雅兒，你侄女，你瞎了眼。她會打我？我打你個犢子的。”被老婦人連著打了好幾下，漢子哀求了幾翻，這老婦人才停下來，然後根本不管漢子，繞過林天再一次站到了風雅的面前。看到老婦人站到自己面前
風雅轉過腳步，側身對向了老婦人，根本不去看她，仍舊不停地抹淚。那漢子這個時候也明白不是風雅打他老孃了，但聽到自己的老孃說這個姑娘是他的侄女，還叫雅兒，他臉上立刻出現了震驚的神色，跟著老婦人就走了過去。只是，風雅低著頭，那漢子根本看不清風雅的模樣，不由得有些著急，問道：“你真是我侄女？
你真是雅子？”林天大概明白了些，眼前這個老婦人應該是風雅的奶奶，而這個漢子，則是風雅的叔叔。為什麼小師姐從來都沒說過她還有個奶奶叔叔？林天心中生出了疑惑，只是現在的情況，顯然不適宜問這樣的問題，風雅一個勁地抹眼淚他都沒搞明白是為什麼。
“小師姐，你怎麼了？”林天看看老婦人，又看看風雅。這次，風雅轉過身，直接背對了老婦人，面向林天，只是仍舊低著頭，“走吧，他們認錯人了。”林天明白，這根本不是認錯人，而是風雅不想和這林天惱怒，這老婦人怎麼動不動就出手打人？即使是風雅的奶奶也不應該吧？風雅又不是小孩子了。
“老婆婆，你剋制點。”那老婦人的手被林天抓住，掙扎了幾翻才抽出來，著急的臉上哭著，顯然是著急過度。“雅兒，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讓人不省心？走，跟我回去，跟我回去。”說著，那老婦人抓住了風雅的手，就要帶她離開。“等等，我的事還沒完呢”
一開始收費的大漢站了出來，堵在老婦人的去路上，說道：“老太婆，你的錢還……”砰，那大漢一句話還沒說完，風雅便是一腳踹在了他的肚子上，後者眼皮一翻，身體直接倒飛出去，劃過重重圍觀者的頭頂，砸落在人群外。林天站在人群內，眾人阻擋著，並不能看見那大漢傷得具體如何，但風雅這一腳根本沒有收斂多少。
大漢顯然傷的不輕。“大哥”，旁邊，兩個掠陣的手下一驚，然後反應過來自己的大哥被一個女人打了，當即怒了，猛撲向風雅。那一腳，風雅明顯很生氣，林天哪裡還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當即踢出兩腳，兩個撲過來的手下立刻被踢飛，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均砸落在人群外。因風雅一介女流踢飛一個大漢。
眾人倒吸涼氣的聲音還沒退去，就因為林天兩腳踢飛大漢兩個手下而再次震驚。一時間，所有人看風雅和林天的目光都不同了，就連那老婦人和她兒子都愣在了當場。“走吧”，風雅沒等林天，閃身就想往人群外面衝，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老婦人的速度不慢。
雅還沒有離開，老婦人已經跟了上去，然後一把抓住還沒能擠出去的風雅。抓住後，老婦人再一次哭天搶地起來：“你這丫頭，你再跑我就死給你看，我……死……”“娘，緩口氣”，見老婦人氣急攻心，呼吸都不順暢，漢子急了，忙上前扶住老婦人。林天一驚，這老婦人年紀不小，身體似乎也不太好，要是真的被風雅氣得一命嗚呼，這是誰也不願意見到的事。
就在林天想上前打入一股真氣穩住老婦人的氣息的時候，風雅已經先一步返身打入了自己的真氣。風雅這一回身，那漢子立刻看到了她的模樣，再加上有自己老孃的事先提醒，這漢子幾乎是瞬間認出了風雅。
“你真的是雅子？真的是，我是你五叔，你不記得了嗎？我是你五叔啊？”幾秒鐘後，那老婦人不暢的呼吸再次通暢起來，手上卻更加用力地抓住了風雅，急聲說道：“你要是再跑，我就真的死給你看。”林天看不下去了，但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該說什麼，他迫切地想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風雅那憤怒的一腳，說明她還是在乎這老婦人的。“小師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沒有回答，風雅別過頭，不去看林天。
沒有被老婦人抓住的右手再一次開始偷偷抹眼淚。看到風雅倔強著不哭出來的模樣，林天心裡有些不忍。風雅此遲遲不理自己，還幾次想跑，老婦人的目光當即落到了和風雅相熟的林天身上，問道：“小少爺，你和雅兒是朋友吧？我是雅兒的三奶奶、你幫我勸勸雅兒，別讓她再跑了，老太婆我真的受不了了。”
林天左右為難，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麼做，因為他並不清楚風雅為何不想認這兩個人。“這，還是等我小師姐情緒好點再說吧。”僵持，外圍的人在圍觀，風雅彆著頭只看著地面，偶爾用手偷偷抹一下眼，而老婦人則時時說幾句話，大都是問風雅為什麼要離家出走，為什麼不肯跟自己回去。而林天和老婦人的兒子
則站在一邊大眼瞪小眼。離家出走？林天驚訝不定，這個時候才想起來老婦人一開始就說風雅是離家出走了。風雅十二歲拜入白雪洞天，她當時那麼小，還是一個小孩，怎麼會離家出走？“讓開讓開讓開”，外邊，一陣官兵的聲音傳來，人群頓時讓開了一條路。
街霸收點份子錢官府不會管，但當眾打架聚眾鬧事這樣的暴力事件，官府還是要管的。看到官兵到來，捕頭還是自己認識的，躺在地上的五爺立刻艱難地爬了起來，拖拉著腳步來到捕頭面前，哀嚎道：“肖捕頭，你可得為小民做主啊，這幾個人不問青紅皂白地就將我還有我兩個兄弟打傷，你看，我那兩個兄弟都沒法再起來了。”很配合的，五爺兩個手下立刻開始哀嚎起來。
“行了行了”，肖捕頭幾乎不用想也知道是五爺收份子錢遇到硬茬了，接著來到林天等人面前，說道：“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當街鬥毆？你們幾個，跟我去官府一趟。”
“滾”，林天還沒說話，風雅已經吼了出來，緊接著便是一腳踢在一個想要過來抓捕老婦人的官兵身上，那官兵臉上還沒來得出現痛苦的身神色，身體已經飛了出去。咻咻咻……一連串拔刀的聲音傳來，所有圍觀的百姓全都後退十幾步，生怕接下來的衝突會波及到自己。
這兩年，青州人在平州鬧事頗多，平州修真者經常下山平亂，所以這兩年，普通老百姓見到的修真者，比以前所有年份加起來還多，甚至到了見怪不怪的地步。所以，林天當然沒有客氣，在那些官兵拔刀之後，天衣劍立刻祭出，一個迴旋，所有剛剛被官兵舉起來的刀，立刻變成了兩截，刀尖的一截掉落在地上，發出霹靂乓啷的聲音。
“我是幻劍門弟子，在此處理私事，你們哪裡來就回到哪裡去”，這是林天第一次對凡人用出修真者身份，但是為了避免麻煩，只能這樣做。合山國由幻劍門管轄，這些合山國的人，多多少少都應該聽說過幻劍門的名字。
果然，聽到林天報出的名號，再加上自己手下官兵的刀眨眼間就變成兩截，這肖捕頭立刻相信了。忙賠罪道：“仙師饒命仙師饒命，小的只是奉命行事，絕無打擾仙師做事的意思。小的這就走，這就走。”聽到林天說自己是幻劍門的弟子，所有人臉上都出現震驚的神色，包括那老婦人和她的兒子。半晌，老婦人才哆嗦著嘴唇，一臉不敢相信地問道：“雅兒，你……你是仙師？”
感受到老婦人的手下意識地鬆開了自己，風雅眼中有片刻的失落，隨後哽咽了一下，說道：“師弟，我們走吧。”老婦人出神只是一時的，她只是個婦道人家，可不管什麼仙師不仙師的，風雅是她侄孫女，那就是侄孫女，至於風雅有什麼其他身份，那不是她想知道的。當即說道：“不許走，你要再走，我就真的死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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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老婦人已經出現著急的神色，眼睛四處尋找可以衝撞的柱子。風雅一驚，當即拉住老婦人，卻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林天看在眼裡，心裡很不是滋味，他知道風雅肯定有苦衷，“小師姐，我看我們還是找個地方把話說清楚吧，這麼僵持著也不是事。”風雅沒有說話，那老婦人期盼地看了風雅一會，見她沒有出聲，不管三七二十一當即拉著風雅就向一旁的茶館走去。
漢子目光中帶著恭敬看了林天一眼，便急忙跟了上去林天無奈，只得也跟了上去。茶館，沒有其他茶客，事實上就在幾十米之外，老婦人拉著風雅進來的時候，裡面就沒有客人。林天等幾人進來，那些百姓雖然好奇，但也不敢打擾仙師。叫了兩壺茶，林天便坐到桌子上，半晌，在老婦人勸說風雅許久無果，把目光看向自己的時候，林天才開口問道：“老婆婆，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你能不能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小師姐為什麼要離家出走？”說話間，林天偷偷看了風雅一眼，見她沒有反應，心中才稍稍放心。
老婦人雖然年老，但腦袋還算靈活，看得出來風雅和林天關係應該比較近，忙回答道：“都是她那殺千刀的哥哥嫂子害的。雅兒從小命苦，她爹在她出生之前就去考什麼狀元了，從此一去不回，她娘身體弱，在雅兒兩歲的時候就去世了。要不是雅兒那殺千刀的嫂子，雅兒怎麼會離家出走？”
林天還是沒聽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直覺告訴他，應該是嫂子哥哥對她不好，風雅這才離家出走的。“老婆婆，你慢慢說，一點點說清楚。”那老婦人興許是太激動，在喝下兒子倒下的一杯茶之後，呼吸這才順暢些，緊接著就道：“就是雅兒那嫂子，進門就是個刻薄的女人，雅兒命苦，她不光不疼雅兒，還一個勁地欺負雅兒。雅兒她哥也沒本事，任那女人欺負自己的妹妹。”
“然後呢？”林天問。“還能怎麼樣，雅兒還沒開始走路就被她嫂子趕出門了，要不是老太婆我還能種地養她，老天爺都不知道這孩子能不能長大。”說到這裡，老婦人眼睛紅了，佈滿老繭的手不停地抹著眼淚，那邊風雅也好不到哪裡去，低著頭一語不發。
“雅兒性子好強，長大之後就一定要回去分家產，可是她哪裡鬥得過她那刻薄的嫂子？老太婆我又勸不了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孩子被她嫂子趕去柴房。那幾年，我看著雅兒，自己都感覺對不起雅兒她娘。
”說到這裡，老婦人已經開始捶胸頓足了。林天心裡也不好受，風雅好強，他知道，但現在才知道，風雅的好強，原來是從小養成的。那一定是一個吃人的家，如果風雅不好強，不讓自己堅強起來，恐怕最後骨頭都會被吞的一塊不剩。過往風雅欺負自己的種種不快，這一刻，全都在林天的心頭消失。老婦人還在訴說。
“我不忍心這丫頭被她嫂子欺負，想帶她走，可是這丫頭倔，就是不肯走。那時候她才五歲啊，一路倔強著到了十二歲，和她哥哥吵了一架，然後就離家出走了，連我這個老太婆都不告訴一聲，我當時就差點背氣了。這丫頭，怎麼就不省省心吶，哥哥不要她，我這個三奶奶的養她不就行了？”
五歲，五歲自己還在和妹妹爭寵，林天慚愧，和風雅相比，他自認為的乖巧懂事根本算不得什麼。老婦人開始再次勸說風雅和自己回去，林天不知道風雅會不會回家看看，猶豫了一下，插嘴道：“老婆婆，小師姐和我在幻劍門過的很好。”
那漢子不知道幻劍門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仙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