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意正濃,錦瑟城內細雨不息,百花冒雨怒放。

鄒兌靠在醉煙樓的欄杆上,手拿酒杯出神地望著樓外。風捲著細雨,打溼了他那略顯蒼白的臉和身上的外衣。他的衣服本來就已經有些髒破,顏色微微發黃,被雨水弄溼後更是顯得凌亂狼藉。

自從離開曾家村,一個月的時間已經過去了,這天機盒前後吸引來了不少牛鬼蛇神,要不是鄒兌有真本事在手,盒子保不住,他和方平命也就丟了。

現在,好不容易趕到了錦瑟城,鄒兌已經有種身心俱疲的感覺,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三月的春雨還帶有絲絲的寒意,鄒兌卻彷彿一塊被風雨吹打的石頭一樣毫無知覺,一動不動的任那寒雨溼透自己的身軀,眉頭緊蹙,目光失神地望著醉煙樓外的風景。

這個世界極為奇特,竟然是無政府的世界,沒有皇室,沒有帝王,沒有統治階級。這個世界的年輕人幾乎個個習武,生命的保障和個人、所在集體利益的保障,基本都和其擁有的武道實力有關。

鄒兌本來覺得外出走這麼一遭,多少會對記憶的恢復有作用,然而他現在依然對於這個世界毫無記憶,無論見到什麼都是陌生,這個世界就彷彿從來不存在於他的記憶中一般。

“爹爹,怎麼樣了?鄒大哥身上的毒有辦法嗎?”

閣樓的一角,方平著急的向一個老頭開口詢問。

老頭看著六十出頭,雙手正揪著滿頭的白髮,表情痛苦,目光煩躁,似乎是遇到了什麼難題。

鄒兌聽到方平的話,也回過神來,轉身開口道:“方神醫,我所中的毒本來就不是一般的毒物,你有話還請直講。”

方神醫聞言,搖頭嘆息了一聲:“老夫診治過的疑難雜症無數,還從來沒有治不好的,但你身上的毒,老夫當真束手無策,因為這根本不是中毒……具體是什麼,老夫也說不清楚,但這比這世上最可怕的毒藥還厲害百倍以上!”

方平聽聞,臉色都是著急得發白。這一個月以來,鄒兌的身體其實已經被吞下的毒藥所影響,變得不怎麼健康,她為此憂心忡忡,無比著急,卻沒想到被寄予厚望的她的爹爹方神醫,竟然也無法破解鄒兌體內的毒性……

鄒兌卻是極為豁達,其實從吞下那血色藥丸後,他就能感覺血色藥丸絕非一般的毒藥,心頭早做好了只有神秘人持有唯一解藥的準備。

“哈哈”一笑,鄒兌起身向臉色黯淡的方平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而且只要我能完成任務,就可能獲得解藥。所以方姑娘,你不要太著急了。”

說著,鄒兌又朝方神醫拱拱手道:“多謝方神醫不辭辛苦地趕來替在下診治,辛苦了!”

方神醫鼻孔中冷哼一聲:“我可不是為了你,要不是我的寶貝女兒苦苦哀求,我才不會如此費勁呢!”

方神醫的話說得冷傲,他卻也確實有這個資本,因為他在江湖上是大名鼎鼎的“千毒神醫”,精通藥道和毒藥,就連對這個世界基本一無所知的鄒兌,也隱隱聽聞了他一手用毒、一手救命的高超本領。

鄒兌對方神醫的話也不在意,笑了一聲,左手一抬,把酒杯中的酒往口中就送。酒才入口,他臉上忽然現出一陣難過的神色,把口中的酒都噴了出來。原來,那酒杯中的酒早被苦澀的雨水替換了大半,味道古怪極了,而他愣神間,竟也沒有發覺。

鄒兌一把抹去臉上少許雨水,轉身又斟滿一杯酒,向方神醫和方平道:“不說其他的了,一路如此艱辛,現在難得在酒樓吃喝一頓,今天咱們喝個痛快!吃個痛快!”

方神醫冷哼一笑道:“以你現在的情況,身體會漸漸虛弱,若是好好保養,到還有半年的性命,若你縱情聲色,狂喝海吃,只怕三個月後就是你的死期!”

方平也著急勸道:“鄒大哥,我爹爹的話雖然難聽,但也是為了你好。你還是盡量少飲酒,保重身體要緊。”

鄒兌苦笑一聲,說道:“我實在想不出多活半年和多活三個月有多大的區別,如此也懶得注意這注意那,還是隨性而為吧!”說完,一口飲幹了杯中的酒。

方平差點急得落淚:“鄒大哥,你千萬別放棄,我們一定會找到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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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兌一怔,隨即苦笑連連,沒想到方平竟然以為自己自暴自棄了。鄒兌也是怕了女人的眼淚,忙放下了酒杯,勸慰道:“好了,好了,我不喝了。放心吧,我不會放棄的,不管是三個月還是半年,只要我能將盒子送到武帝手中,就會沒事的。”

鄒兌連哄帶勸之下,方平終於平靜了下來,但鄒兌卻也不敢再喝了。不過也無所謂,反正他並不好酒。

到是方神醫這老家夥脾氣古怪,竟是不失時機地又是一聲冷笑,說道:“你要將盒子送到武帝手中可不容易,一些小蝦米就不說了,當今武道中的幾個鼎鼎大名的人物也聽聞了天機盒在你手中,他們可能已經在趕來的路上。”

“爹爹,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方平生氣地站了起來,很不滿方神醫的毒舌。

鄒兌苦笑一聲,沉默著沒有說話,並不想和這說話很臭的老家夥多計較,他畢竟是方平的父親,還不辭辛苦地千里迢迢趕來,替自己診治。

又轉身望向樓外那連綿不絕的細雨,大多數時候,鄒兌是不喜歡這淒冷陰鬱的雨,但現在他卻感覺和他的心境很相似,他心頭那種莫名的焦慮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淡,反而越來越強烈了。

此時,這雨的連綿不絕,就彷彿是某個面孔模糊不清的人的眼淚在他面前不停掉落,偏偏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回想起過去的記憶,這種抓狂的感覺,讓他忍不住的心中憂傷,幾欲瘋狂。

“我到底是誰……?”

鄒兌喃喃地自問了一聲,沒有人回答他,方神醫、方平也沒聽到,天地間只有風聲和雨聲在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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