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彭嶽還是蠻會做人的嘛,哈哈…”嚴世藩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他送了不少金絲帳幔過來,竟有好幾十頂,好像他不太清楚我到底有多少侍妾,所以本著送多不送少的原則,最後還多了幾個…”

“是啊,他倒是挺會送…”嚴嵩在一旁笑得有些言不由衷,“沒想到他專門給你母親包了不少禮物,你母親見了甚是歡喜,總和我誇彭嶽的好,直到我告訴她彭嶽在朝中官階和我相似,你母親才閉口不言了。”

“是不是母親以為是在為夢筠妹子挑夫婿?”嚴世藩在一旁笑著說道,“其實也差不多,不過彭嶽也還真做得有模有樣。”

“其實朝中之事我不願和你母親多講,所以我只是敷衍說要給夢筠定門親事,話語也不詳細,這彭嶽一送禮物可倒好,還真做出了個夫婿樣。”

“爹,那您說彭嶽到底喜不喜歡夢筠妹子?”嚴世藩在一旁搔搔頭,“要說彭嶽第一次見著夢筠妹子的時候,我還真覺得彭嶽確實有那麼點意思,而且後來又送禮物又獻殷勤,但是…但是細一琢磨,總覺得又不是那個意思,我也有些搞不懂了。”

“我對這件事也不敢妄下斷言…”嚴嵩捻捻鬍鬚,“這種事總須搞明白才好,時機成熟時就和彭嶽把話挑明,到時候不就清楚了…”

就在嚴氏父子在外堂敘話的時候,坐在書房內的彭嶽卻有些坐立不安。剛才自己在外面和嚴氏父子說話說得好好的,可是過了一會,嚴氏父子便把自己領到了書房,而彭嶽一踏進書房,便看出了端倪,這是一個女人的書房,而且嚴夢筠就坐在裡面。

當然,見過禮之後,嚴氏父子和自己說起話來倒是挺自然,全然不顧一旁的嚴夢筠,彭嶽慢慢也就放下束縛,和嚴氏父子客套地敘起話來,可是過了一會情況就又變了,因為一個小廝過來在嚴嵩旁耳語幾句,好像是有什麼大事,嚴氏父子跟著便急匆匆地出去了,於是彭嶽就又處在了這樣一個尷尬的境地。

“嚴姑娘,這是你的書房嗎?”彭嶽見嚴夢筠坐在對面低垂臻首,比自己還要“羞澀”,指望她先打破沉寂肯定是不可能了,但是這種尷尬的沉默實在是讓彭嶽覺得壓抑,於是便開腔說了話。

“哦…是,這是奴家的書房。”彭嶽甫一問話,嚴夢筠不禁有些緊張,竟一下子站了起來。

“嚴姑娘,你不必緊張,請坐…”彭嶽說完,突然感覺自己話說得有些彆扭,明明人家是主人家,可是剛才的話說得倒像這是自己的書房似的。

“嗯,謝彭大人…”嚴夢筠話一說完,彭嶽在一邊更加覺得無所適從了。

嚴夢筠再次老老實實地坐在了那,好像習慣了一言不發似的,她倒沒什麼異樣。彭嶽也只好耐住“寂寞”,自己在那打量起了書房。

只見窗邊是一張花梨大理石桌案,案上磊著不少名人法帖,並幾方寶硯,兩色筆筒,筒內插放著幾隻毛筆,看起來像是常常使用但呵護較好,毛束細緻整齊。邊上設著一個做工精細的青瓷花瓶,插著些新鮮美麗的白菊,顯得極為素麗淡雅。屋內寬闊,各種藏書擺放整齊,給人一種溫馨舒適的感覺,倒真像是個女孩子的書房。

“嚴姑娘的書房很漂亮…”彭嶽清咳兩聲,在一旁稱讚道。

“多謝彭大人誇讚…”嚴夢筠又站起來鞠了個禮,不過看起來倒是沒有之前那麼緊張了。

其實嚴夢筠雖然性格羞澀,但是在平日還不至於囧成這個樣子,她之所以如此,實是因為嚴嵩向她透了口風,流露出了想把她許配給彭嶽的意思。

其實嚴夢筠在這之前並沒有類似的想法,因為她現在年紀也不算大,確實沒必要考慮婚事,而且她見過的異性本來就不多,每日只是自己一個人在書房撫撫琴,作作畫,所以當老爹嚴嵩和自己一提這個事時,嚴夢筠感覺自己的大腦竟是一片空白。

不過靜下心來,嚴夢筠也沒有什麼過多的想法了,畢竟自己的終身大事,說到底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能有什麼主張呢?如果要是真的要嚴夢筠自己選,嚴夢筠還真不知道該選誰了。而此時自己的老爹為自己指好了物件,嚴夢筠自然只有遵從的道理,而且從表面上看來,彭嶽年齡不算大,長得也算是俊朗不凡,權勢前途方面更是不必說了,可以說綜合來看,這個人算是一個良配。自己有不少小姐妹都嫁給了比自己大許多的人,有的甚至是年過半百的糟老頭子,比較而言,自己真的算是幸運的了。

嚴夢筠心中確實對於婚姻沒有什麼概念,對於愛情更是沒有什麼希冀,也許於她而言,婚姻和愛情或許不是一回事,或許又是一回事,總之,不過是兩個人住在一個房簷下,每天柴米油鹽醬醋茶,然後生上幾個孩子,嗯,這應該就是婚姻與愛情的全部內容了吧。

嚴夢筠開始在心中暗暗發誓自己要做一個賢惠的妻子,在背後默默支援自己的丈夫,恪守婦道,遵從禮節,這是聖人之言,是自己從小就接受的教育,總歸不會錯的。只期盼自己的丈夫能夠善待自己,與自己舉案齊眉,這是嚴夢筠心中期待的愛情,因為她讀書讀到這裡時總覺得很美好。其實像父親和母親這樣就很好,父親對母親一直很好,記憶中好像父親並沒有對母親發過脾氣,希望他以後也能像父親對待母親那樣對待自己,他是一個和善的人嗎?嚴夢筠又忍不住那餘光偷偷瞟起了彭嶽。

“糟糕,他也在看自己…”嚴夢筠心中暗暗升起一股愧意,非禮勿視,這是聖人之言,自己與他還沒有成親,不應該…偷偷看他的。可是他為什麼在看自己,他是一個男人,更不應該隨便看女孩子的,嚴夢筠此時感覺他火辣辣的目光就在掃視著自己的全身,讓自己臉上也感覺有些燥得發熱,可是為什麼自己心中又好像在盼望著這種感覺似的,好像有一隻小兔子在自己懷裡一跳一跳的,撞得自己心煩意亂。

他是不是還在看我?嚴夢筠還想再看看他,可最終還是把這種想法制止住了,其實他剛才的目光很暖,他的眼睛…很好看,嚴夢筠又忍不住偷偷想了起來,哎呀,好羞…

“嚴姑娘…”彭嶽清了清嗓子,感覺自己也被屋中的氣氛壓抑得有些不自在,“嚴大人和東樓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怎麼現在還不回來?”

“不好意思,彭大人,奴家也不知道家父和家兄去幹什麼了。”嚴夢筠答著話,心中突然湧起一種終於能夠光明正大看彭嶽一眼的感覺了。

其實他剛才不算逾越禮制,嗯,畢竟都坐在一個屋子裡,他看我幾眼其實是很正常的,而且他的目光也很正常,沒有大街上一些人…那種壞壞的感覺,嗯…他一定是個好人,嚴夢筠在心裡對自己說道。

“嚴姑娘,你平日應該有不少時間都呆在這書房吧?”彭嶽枯坐在那裡實在有些尷尬,便想和嚴夢筠說說話,畢竟這樣一直幹坐著也不是個事,而且彭嶽心裡也明白,嚴氏父子一時半會肯定是回不來的。

其實他此時此刻也已經完全確定了嚴嵩的用意,他想利用他的女兒和自己結成利益同盟,更準確的說,嚴嵩想讓自己成為他的女婿。一開始的時候彭嶽就有這種疑慮,因為自己來嚴府做客,嚴嵩實在沒有必要還讓自己的女兒出來見自己。當然,當時只是懷疑,並不敢確定,因為彭嶽是第一次來嚴府,誰知道他家到底是個什麼規矩。可是現在這種境況的發生,就已經說明這絕非偶然了,自己藉口出去,專門找藉口讓自己的女兒和一個男人獨處一室,如果彭嶽還不明白嚴嵩的用意,那他這些年在官場上就白混了。

“奴家平日確實都有不少時間呆在書房…”嚴夢筠抬起頭來,盡力使自己看起來顯得平靜,畢竟…爹爹想讓我和他成親,自己總是如此可不像個樣子,哪有一點大家風範?嚴夢筠想著,便向彭嶽擠出一個甜甜的笑容,不過…看起來還是有些彆扭,“彭大人是如何知道奴家平日都呆在書房的?”

“這…呵呵…”彭嶽倒沒想到嚴夢筠會反問自己,不過旁邊書桌上攤開的那張宣紙上的墨跡還沒有幹徹底,而且旁邊那些硯臺、毛筆、堆摞起來的臨摹的書畫,無一不在說明著它們常常會被主人“臨幸”,這麼簡單的事情,還用自己說嗎?於是彭嶽順手指了指桌案上那堆東西,“嚴姑娘,這桌案上的東西…”

“哦…不好意思,彭大人,您剛才進來的匆忙,奴家還沒來得及收拾…”嚴夢筠邊說邊站起身來,走到書桌旁開始收拾起來。

“額…”彭嶽在一旁確實是有些無語了,明明是你自己在問我話,結果我就說了那麼一句,還沒回答完,你那思維就到九霄雲外了,不過…確實還是挺討人喜歡的。

此時嚴夢筠在彭嶽身後緩緩地收拾著,倒不顯得著急,雖然剛才走過來的動作顯得有些僵硬慌亂,但是現在收拾書桌的動作可是大不相同,該怎麼形容呢?優雅,舒緩,以前菱兒收拾書桌的時候,雖然自己也常常覺得她映在燈火中的小小倩影真的好美麗,但是從未有過這種感覺,這應該是一種渾然天成的氣質,而彭嶽不得不承認菱兒身上確實缺少了這股氣質。

“讓彭大人見笑了,其實…平日奴家的書房還是收拾得挺勤快的,只是我不願讓下人來我這房間,所以…難免有疏忽怠慢的時候…”嚴夢筠向彭嶽鞠了一禮,便又坐回到了座位上。

“哪裡哪裡,嚴姑娘的書房甚是整潔,其實我剛才是想說…嗯…嚴姑娘的字寫得很漂亮…”彭嶽尷尬地笑笑,決定還是把事情說得簡單一些,畢竟多誇女孩子兩句,有利於緩和氣氛,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況且現在看起來嚴夢筠要比剛才好多了,至少不像初次見她時那樣緊張了,有了些怡然大方的味道,嗯…彭嶽也不知道自己這個詞用得準不準確。

“多謝彭大人誇獎…”嚴夢筠甜甜地笑笑,心裡也高興起來,並且嚴夢筠不禁感覺這位“未來的夫君”很有禮貌,沒有官架子,是一個性格溫和的人,如果婚後能夠一直這樣,那就好了,“如果彭大人喜歡,我以後會常常寫給大人…”

“啊?”彭嶽聽了嚴夢筠的話,心中不禁大吃一驚,連嘴巴都張了起來,什麼叫“以後會常常寫給我”,這是在表明態度嗎?你爹想讓我娶你,可我還沒有答應呢,再說我肯定不會答應啊,娶嚴嵩的女兒,彭嶽恐怕做夢都做不到。

“不是,奴家的意思是…哎呀…”嚴夢筠也意識到了自己話語中的錯誤,不禁羞紅了臉,這哪裡是一個未出嫁的女孩子應該說的話,而且還是和一個男子說的,嚴夢筠此時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可是誰知自己當時怎麼就冒出了這麼多莫名其妙地想法,在心裡只把他當做了自己未來的夫婿,所以才說出了這種話,這下糟了,他一定以為自己是個不知羞的女人,自己這個樣子,他肯定不會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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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姑娘如此才華,彭某如果有幸能夠得到嚴姑娘一兩副墨寶,那真是要令彭某感動得不知所云了…”本來彭嶽聽了嚴夢筠的話,也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可是見嚴夢筠在一旁好像比自己還要尷尬,眼圈也有些紅紅的,好像都急得快掉眼淚了,這可不像是一副“撩撥挑逗”人的模樣,於是趕忙在一旁說些玩笑話,緩和一下現在的氣氛。

“彭大人…彭大人取笑了,其實剛才奴家是想說…”嚴夢筠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可是一想到彭嶽剛才所說的話,竟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只覺得他的話甚是有趣,看來他並不是一個悶葫蘆,還是挺知情識趣的,他一定是看出了方才自己的尷尬,所以才出言“解救”,看來他還是蠻知道理解人的…嚴夢筠想著想著,又突然不敢想了,自己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面對一個著一個男人,就一直在用“未來丈夫”的標準來考量他,儘管爹爹和自己說過要把自己許配給他,可是畢竟自己還沒嫁過去,搞得自己好像沒見過男人似的,不過好像自己從小到大見過的男人確實不多…

“嚴姑娘…”彭嶽見嚴夢筠在那裡好像在想著什麼,而且臉上慢慢溢位了濃濃的笑意,好像還有些羞意,彭嶽不禁感覺身上有些不自在。作為一個談過戀愛成過親的人,彭嶽感覺自己還是能從她的表情中看出某些含義的,就像某些…思春的少女,想到這,彭嶽不禁感覺背後起了一層寒意。

“嚴姑娘…”彭嶽皺皺眉頭,不過隨即臉上又蕩起一股笑意,換上了一副自認為最合適的表情,“嚴家府院…確實是豪華,就連這書房…也是我彭府比不了的…”

“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孔子雲:何陋之有?”嚴夢筠淺淺一笑,還衝彭嶽會意的點了點頭。

“額…”彭嶽這次是徹底無語了,其實他哪有什麼興趣和嚴嵩比宅院啊,況且他的宅院確實也比嚴嵩差不了多少,他剛才之所以說那種話,只不過是想藉此向嚴夢筠表明一種態度:我是不會和你成親的,如果嚴嵩要是有這方面的意向,還是趁早收了這條心吧,可是自己的目的顯然沒有達到。就嚴夢筠這個“蠢”樣,要是能聽懂這些話才怪,和她說這些話是沒有用的,要是想表明態度,還得找嚴氏父子說。

“嚴姑娘果真是才思敏捷…”彭嶽笑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不過此時彭嶽又暗暗慶幸起剛才嚴夢筠沒有聽出自己剛才話中的深意了,其實自己真的沒有必要提前表明自己的態度,畢竟自己的目的還沒有達到,如果真的對此事表示出了明確的拒絕,恐怕嚴嵩也就不會幫自己了,也許此時最好的態度就是擺出一副不明確的曖昧樣子,這樣一來,嚴嵩也不好意思總拖著不辦事。

就在彭嶽思索的當口,嚴氏父子卻推門進來了,“唉呀,彭大人,實在抱歉,方才家中出了急事,實在是怠慢了啊…”

“裝,接著裝!”彭嶽在心中憤憤罵道,“剛才尷尬的時候你不回來,現在剛開啟話題你倒是想起跑回來了,難不成還怕在這呆的時間久了,我還會對你女兒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

“哪裡哪裡,嚴大人家中有急事,自然是應該先去忙,我這裡不打緊…”彭嶽呵呵一笑,順手一指嚴夢筠,“方才我和嚴姑娘相談甚歡,可沒有什麼怠慢的說法。”

“啊?是嗎?那就好,那就好,哈哈…”,嚴嵩和嚴世藩相視一笑,卻看得一旁的嚴夢筠羞紅了臉,低下了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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