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之畔,月影島西部,高山連綿,崇山峻嶺,巍峨壯闊。初秋,處暑盡,白露重。秋風起白雲飛,草木黃落大雁南歸。

時近傍晚,金色陽光透過天邊雲層之間的縫隙照射於群山之中,使得層林盡染,樹樹唯秋實之色,山山皆落日餘暉,一派大好風光。

在一座高山之下,坐落著一個不過二十來戶規模的小村莊。村莊前一條小溪順著山腳蜿蜒向東流去,溪水叮咚悅耳,小溪兩邊山林茂密,蟲鳴聲聲,鳥雀飛舞,祥和靜謐。

村莊往東約裡許,小溪北側山坡上,松林中伏著兩人,身覆松枝,居高臨下,緊盯著前方的小溪。其中一老者頭髮花白,滿臉皺紋,老眼昏黃,背也傴僂得厲害,另一人卻是個孩子,看起來不過七八歲的樣子,大大的頭,圓圓的臉,目光清澈。

小孩緊撅著嘴,眉頭微皺,神色略顯緊張,右臉上還有著一個深深的酒窩,給他一本正經的神情平添幾分憨態。他時不時地轉頭看向身邊的老頭,眼神複雜,顯得有些期待,有些興奮,又有些疑惑。

老頭卻始終不曾動彈分毫,昏黃雙眼微微眯著,一副昏昏欲睡模樣。

時間一久,眼看太陽就要落山,孩子臉上露出一絲焦躁的神色來,輕輕地叫了一聲:“爺爺。”

老頭唔了一聲,緩緩轉頭看了看小孩,片刻後笑了笑,一臉和藹道:“小言累了嗎,咱們已經在這等了三個多時辰了,要不你先回家去?”

孩子卻是立刻搖了搖頭:“我不累,我就是擔心那野豬今天會不會又不來了……”

老頭又笑了笑:“這野豬每隔一兩天就會下山來喝水,這條路它走的次數最多,咱們只要耐心點,它總有一天會來的。只要能抓住這野豬,咱們過冬的吃食衣物就有著落了。”

說著他又上下看了看小孩,輕輕嘆了口氣,“天氣越來越冷了,到時候讓你王七嬸給你做個棉襖。”

小孩身上只穿著一件薄薄的粗布衣裳,衣裳上打著不少補丁,而且穿在他身上也顯得有些小,兩隻袖子都蓋不住他的手腕處,顯是已經穿了很久,不大合身了。小孩身上穿著的粗布褲子也是如此,褲腳更是不到他的膝蓋處,分明只適合盛夏所穿。

小孩憨憨地笑了笑,卻顯得滿不在乎,扯了扯自己的衣裳,搖頭說道:“我這衣服還能穿,我也不怕冷,還是讓七嬸先給爺爺做個棉襖吧。”

和小孩比起來,老者身上的衣物更是破舊單薄。

老者嘿了一聲,抬手摸了摸小孩的腦袋,雖沒再說話,昏黃的眼裡卻多了幾分溫暖之色。

小孩卻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啊了一聲,說道:“對了,爺爺,咱們這次真抓到那頭野豬的話,能不能分些給七嬸家?”說著他紅了紅臉,低下了頭去,聲音也輕了許多,“昨日我已經許了七叔,到時候分他家一條野豬腿,七叔腿腳不好,我聽說野豬腿……”

老者一愣,隨即臉上笑容更盛:“這還用你說,這些年你七嬸一家這麼照顧咱們,咱們自然不能忘了。還有村裡其他人,沒有大家照顧幫忙,爺爺這粗手粗腳的,只怕都養活不了你。等抓到那頭野豬,咱們留小部分就夠了,剩下的都分給大家。”

說著他又摸了摸小孩的腦袋,神色更顯慈愛,“你放心,有爺爺在,就餓不著你。”

他的語氣裡也多了幾分豪氣。

小孩也興奮起來,用力點了點頭,提高聲音道:“這野豬已經禍害我們村子好些天了,附近的莊稼都被它糟蹋了不少,這次能夠抓住它的話,咱們也算是為村子除了一大害。”

小孩說完忍不住笑了起來,倒好像已經抓住了那野豬一般。

“除……害?”可聽小孩這一說,老者卻突然眯起眼睛,眼裡精光一閃即逝,臉上笑容也是瞬間消失不見。他看了看小孩,面露一絲憂慮之色。

不過他也沒有說什麼,最後只是輕輕嘆了口氣,顯得有些無奈。

老者名叫洛南,小孩名叫洛少言,西面的小村子叫王家村。洛少言今年八歲,聽爺爺洛南說,他們爺倆本不是王家村的人,在洛少言還不會說話的時候,家鄉發生了瘟疫,洛少言父母和其它親人都死了,只剩下祖孫倆相依為命。為了躲避瘟疫,洛南帶著洛少言離開家鄉,四處流浪,在洛少言剛滿週歲的時候,終於在這王家村定居了下來。這王家村的人雖然都姓王,但對於洛南這兩個外姓人卻並不排斥,鄰里對洛南祖孫倆都是非常照顧,靠著大家的幫助,洛南才終於將洛少言拉扯成這麼大。

洛少言卻並沒有察覺到爺爺的反常之處,興致勃勃地說道:“爺爺,你說那野豬有三百多斤重,到時候真抓住了那野豬的話,咱還得去叫七叔他們過來幫忙……”

洛南卻突然一把捂住了洛少言的嘴巴,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指了指小溪對面。

小溪另一邊突然響起一陣簌簌聲,在洛少言他們斜對面,草叢紛紛向兩邊倒伏,分明是有什麼東西,正快速靠近小溪。

洛少言眼睛一亮,眼裡滿是興奮之色,朝洛南點了點頭。

洛南放下手後,卻是皺起了眉頭,顯得有些意外。

這時候,一個白色身影從草叢中跳了出來,直接跳進了小溪裡。

“來了……”洛少言驚呼了一聲,但話音未落,他卻愣在了那裡,一臉驚異之色。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並不是什麼野豬,而是一個小娃娃。

小娃娃看起來才不過兩三歲年紀,梳著一條朝天辮,白白胖胖,渾身光潔溜溜,看著頗是可愛。跳進小溪後,他便在小溪裡晃晃悠悠走動著,嘴裡依依呀呀做聲,還時不時翻個跟斗,激得水花四濺,玩得不亦樂乎,顯得頗是開心。

洛少言滿腹疑惑,轉頭看向洛南:“爺爺,這孩子哪來的?”

王家村總共還不到百來口人,這些人洛少言都是熟識,但眼前這小娃娃,他卻並沒見過。

洛南卻並不回答洛少言的話,眉頭緊鎖,神色顯得異常的冷峻,喃喃似自語道:“這東西怎會出現在此處?”

洛少言感覺到眼前的爺爺好像突然變了個人似的,也不明白爺爺話裡的意思,一時怔在那裡,不知道該說什麼。

正這時,小溪裡突然傳來一陣異響,一張黑色的繩網忽然從溪水裡跳了出來,裹住了那個小娃娃,懸掛在半空之中,劇烈晃動不止。繩網網結上面,有一條手指粗的繩索橫穿小溪上空,分別緊連著小溪兩側的兩棵手腕粗細,已被削掉了樹枝的光禿禿的松樹樹幹。

小娃娃頓時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叫聲。

卻原來小娃娃終於觸動了洛南祖孫倆的陷阱。

洛少言見小娃娃在那裡尖叫不止,顯得很是驚恐,頓時忍不住跳了起來,準備跑上去。

沒想洛南卻一把拉住了他,沉聲說道:“別去!”

他的神色依舊是十分的冷峻和嚴肅。

不等洛少言出聲詢問為什麼,對面山林中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轉眼間,就見一頭巨大的野豬從山林裡衝了出來。

野豬全身毛髮棕黃,背部和頭部毛髮聳立,像那刷子一般,嘴角兩顆獠牙長近一尺,如刀刃一般,看其體型,怕不下三四百斤重。

這頭野豬,卻正是洛南他們原來的目標。

可洛南臉上卻不見一點喜色,大概也是因為陷阱已被那小娃娃給破壞了的緣故。

洛少言卻頓時焦急起來,只因為他發現,那野豬衝到小溪邊上後,稍稍停了停,仰頭怪叫了一聲,便朝那網中的小娃娃衝了上去。野豬的神情顯得頗是奇怪,血紅的眼珠除了滿是兇悍之色外,還隱隱帶著一絲貪婪,倒似乎把那網中的小娃娃當做了美味的食物。

焦急之下,洛少言想也不想,抓起一塊石子,丟向那野豬。

他這一擲倒也奇準,石子正打在了那野豬的腦袋上。

野豬好像嚇了一跳,怪叫一聲,停了下來,轉頭看向洛少言他們這邊。

洛少言也顧不得危險,朝那野豬大聲叫喊起來,想要嚇走那野豬。同時他也快速看了看兩邊,尋找可以攀爬的大樹,以準備應付那隨時都可能會朝他們這邊衝過來的野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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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少言心中也有一絲疑惑,一般來說,野豬對於人類還是存著畏懼之心,除非受傷,它極少會主動攻擊人。過去這些天,這野豬也是狡猾得很,雖然糟蹋了不少莊稼,但只要一見到村裡的人,便會立刻逃走,所以從沒有和村裡的人有過直接的衝突。

也正因為如此,洛少言才會主動暴露自己,試圖嚇走野豬。

野豬剛才的表現可說十分反常。

聽到洛少言的叫吼,野豬向後退了兩步,嘴裡哼哧做聲,似有些忌憚。可它轉頭看了看那網中的小孩之後,卻又立刻張嘴嚎叫了一聲,一雙眼睛再次露出兇光來,顯得十分激動。

洛少言更是焦急萬分,如不是洛南緊緊拉著他,都忍不住要衝上去了。

洛南卻不吭一聲,一雙眼睛只冷冷地看著那網中的小娃娃。除了那野豬剛從樹林中衝出來的時候,他始終緊盯著那小娃娃,幾乎沒看過那野豬一眼。

這時野豬卻再次怪叫一聲,如瘋了一般朝那小娃娃衝了上去。

轉眼它便來到了那網下,猛然起身,嘴巴大張,咬向那網中的小娃娃。

可就在這時,野豬突然渾身一震,直直地掉了下來,就好像被人當頭重重打了一棍子。

接著又見落到地上的野豬渾身急顫不止,堪稱龐大的身軀竟是快速乾癟了下去,在它兩個鼻孔裡,則是飛出兩道血色霧氣,嫋嫋飛向那網裡。

在那繩網之中,那小娃娃已是停止了尖叫,張著嘴巴,快速地吸取著那兩道血霧。他微閉著雙眼,臉上滿是陶醉之色。

不過幾個呼吸時間,那原本肥壯的野豬已變得瘦骨嶙峋,就像一具乾屍,緩緩倒了下去。

那小孩的身體,竟在這短暫時間,增大了幾分,好像是一下子大了一兩歲。他睜開眼睛,轉頭看了看洛少言,朝著洛少言笑了笑,臉上卻分明帶著一絲譏誚之色。

看到這詭異的一幕,洛少言錯愕萬分,轉頭看向洛南:“爺爺……”

洛南卻是輕哼了一聲:“這是只千年參精……”

這時對面那網中的小娃娃卻是突然尖叫了一聲,纏著他的那張繩網發出一陣噼啪聲響,網繩紛紛斷裂。

小娃娃終於掙脫了繩網的束縛,跳了下來。

可他剛落到地上,一個巨大的火紅色影子從天而降,就像是一顆巨大的隕石,狠狠地砸在了小溪上。

巨響聲中,大地猛顫,氣浪挾著溪水鼓盪而出,小溪兩邊的草木都被連根拔起,倒飛而出。

就連洛南祖孫倆,也是被氣浪席捲起,重重地摔飛了出去。

還有那小娃娃,更是尖叫著飛了起來。

只是不等那半空中小娃娃落下,卻聽呼的一聲,一張巨大的嘴巴突然出現在小娃娃前面,一口將其吞了進去。

在小溪上,出現了一個身高超過三丈的怪物,怪物長著兩顆巨大的頭顱,虎目馬嘴,嘴裡獠牙森然,身體卻像人類,只是長著四條手臂,通體火紅,渾身還燃著熊熊火焰,火焰中又有滾滾黑煙不斷溢位,卻凝而不散,如一條條飄舞的黑色匹練。

正是這雙頭四臂的怪物一口吞掉了那小娃娃。

算上那熊熊火焰和黑煙,這怪物身高超過五丈,身上還不時發出爆裂聲,一口吞掉那小娃娃之後,它身上燃燒著的火焰和蒸騰的黑煙竟又熾烈了幾分。它仰頭咆哮一聲,聲震四野,面目猙獰,兇威赫赫。

隨即怪物轉頭看向洛南他們這邊。

洛南祖孫倆已是從地上爬了起來,洛南身上衣衫雖已破碎不堪,身體卻並不見什麼傷痕,而洛少言也是安然無恙,剛才怪物一出現,洛南便將洛少言緊緊護在了懷裡。

只不過洛少言畢竟還只是個孩子,受驚不小,渾身顫抖不止,一張臉也是煞白無色。

“爺爺,這是什麼?”他緊緊抓著爺爺,小聲問道。

洛南神色肅穆,一字一句地說道:“沒想到上古兇獸竟又重現人間,千年參精……”話說著他突然哼了一聲,眼神更冷,“是有人故意將這兇獸引來此處的嗎?”

可他話未說完,那怪物便又咆哮了一聲,竟是朝著洛南他們衝了上來。

“孩子呆著別動!”洛南神色一凜,朝洛少言喊道。說著他卻是抓住洛少言的衣襟,一把將洛少言擲飛了出去,隨即轉頭一聲狂吼,朝著那怪物衝了上去。

他這一擲力大無比,洛少言彷佛沒有重量一般,倒飛而出。

感覺眼前景物飛速倒退,耳邊風聲疾疾的洛少言不由驚呼了一聲爺爺。只是當他飛出了近十丈,眼看就要撞上一棵有著一人抱多粗的松樹時,卻突然飛勢驟止,輕輕巧巧地落在了地上。

洛少言驚惶未定,轉頭看向爺爺洛南,他的眼前卻出現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的一幕。只見洛南一雙渾濁的眼睛精光四溢,殺意凜然,原本傴僂精瘦的身體竟是吹氣一般快速變大,肌肉鼓凸虯結,轉瞬間就將身上那單薄的衣物撐破,膚色也變得越來越黑,黝黑的皮膚表面,還長出了一根根松針般的黑色毛髮。

甚至於連洛南的腦袋,也是快速變化起來,變成了一個碩大的牛頭,頭上還快速長出兩根巨大的牛角,有如兩條黑色的象牙。

看到自己再熟悉不過的爺爺竟然也變成了一個高達三丈,牛頭人身的怪物,洛少言都忍不住突感寒意陣陣,心中恐懼更甚。

牛頭人身的洛南卻在轉瞬間和那怪物撞在了一起,發出一聲震天巨響。頓時勁風鼓盪,排山倒海一般,他們腳下浪花碎石激射而出,周圍幾十米方圓的草木紛紛摧折,彷彿被無形利刃整齊割過一般。

大地震顫不止,天空也為之變色。

只是雙方撞上後卻沒有分開,而是狠狠地抵在了一起。雖然洛南的身體還要比那怪物矮上幾分,然則這一撞,那怪物的身體都彷佛被洛南給撞散了似的,發出一陣崩裂之聲,身上熊熊燃燒的火焰也為之一滯,彷佛要熄滅一般。

那怪物發出了一聲淒厲無比的嘶吼,渾身劇顫之下,身上那匹練般的黑氣竟然像一條條長鞭一般卷向洛南,纏住了洛南的右臂。

他兩條手臂緊緊地拽著洛南的肩膀,兩條手臂則是狠狠地捶打著洛南的背部,發出聲聲巨響,有如擂鼓一般。

那幾條纏著洛南左臂的黑氣也是越絞越緊,片刻之後,就聽哧啦的一聲,竟是硬生生將洛南整條右臂給撕扯了下來。

洛南斷臂處鮮血狂噴,他嘴裡頓時發出一聲慘呼,如老牛嘶吼,淒厲無比。

可他的右手,卻仍是緊緊地抱著那怪物,腦袋則是猛然一甩,兩條長角竟然從那怪物的脖子下面直插而入,貫穿了怪物左邊那個腦袋。

怪物頓時又發出一聲嘶吼,四條手臂狠狠一推洛南,雙方終於分了開來。

只是雙方分開之際,洛南腦袋又是猛然一甩,兩條長角有如兩把利刃,竟直接將怪物左邊的腦袋給切割了下來。

怪物斷頭處頓時湧出岩漿般火熱的血液,他的身體卻是一身痙攣,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退出數步的洛南則也仰頭噴出一口鮮血,斷臂處仍是血流不止。

就這麼幾個呼吸時間,雙方便已兩敗俱傷,慘烈無比。

但很快,那怪物卻又晃晃悠悠站了起來,斷頭處流出的濃漿血液快速匯聚凝結起來,竟又變成了一個輪廓模糊面目猙獰的巨大腦袋。

他呼呼喘著粗氣,大張著的嘴中黑煙滾滾,時而閃過血色紅光,只是他看著洛南的眼神,卻少了幾分兇悍,多了幾分忌憚。

洛南吐出口鮮血後,卻又朝那怪物狂吼了一聲,吼聲戰意盎然,只是眼神卻是變得冰冷無比:“瞎了眼的東西,若非老子現在……今日必生撕了你!”

“滾!”最後他突地暴喝了一聲。雙眼怒睜,兇光閃過,身上氣勢頓時又凌厲了幾分。

他站在那裡,一副睥睨天下之態,威風凜凜,有如傳說中的魔神降世。

那怪物竟是一個哆嗦,朝洛南低低地吼了一聲,眼裡卻露出一絲懼色來。隨即他轉過身,飛奔了出去,似要離開。

可就在這時,天邊突然飛來三道刺眼的光芒,呼嘯而至。這三道光芒顏色各異,分呈黑白黃三色,轉瞬間就來到了村莊上面,隨即三道光芒分朝正東、西南和西北三個方向疾飛而下,隱入了山林之中,不見了蹤影。

緊接著,大地突然輕顫起來,在洛南他們東面百丈開外,一座白色骨塔緩緩升起。骨塔全由根根白骨組成,聳立地面之上,高達二十餘丈,底部直徑超過五丈,通體潔白如玉,塔上白色寶光隱隱,妖異之中偏帶著一股聖潔氣息。

同時在西南和西北兩個方向,離洛南他們約有三四裡遠的地方,也分別升起一黑一黃兩座骨塔,除了顏色各異之外,這兩座骨塔的大小和形狀都和東面的骨塔差相彷彿。

三座骨塔呈三角之勢而立,遙相呼應,在三座骨塔之間,頓時有一股無垠的壓力充斥天地之間,鳥雀無聲,樹木靜止,空氣也彷佛凝固起來了一般,世界變得一片死寂。

洛南瞳孔緊縮,失聲叫道:“三絕神雷屠魔陣?!”

那怪物也立刻停了下來,轉頭看著四周,渾身急顫不止,眼裡恐懼之意更濃了幾分。

突地怪物仰頭狂吼了一聲,叫聲中卻滿是悲憤之意,隨即竟似長了翅膀一般,直飛而起,衝向天空。

轉眼間,他便已飛到了百丈高空。可這時,天地間突然響起一陣壓抑的轟鳴,彷佛悶雷滾過一般,只見那三座顏色各異的骨塔突然綻放一陣耀眼的白色光芒,光芒閃過,天空之中毫無徵兆地劃過一道道粗大的閃電,紛紛打在了那怪物身上。

閃電接連擊打之下,怪物身上火焰驟然碎散,如片片花瓣一般飄落,怪物也如斷線的風箏一般,直墜而下,重重地摔在地上,在林地裡砸出了一個巨大的土坑。

但很快怪物便又跳了起來,身上熄滅的火焰再次熊熊燃起,他朝天長長地咆哮了一聲,盡是不屈憤懣之意。

只是他站在那裡,卻並沒有再飛起。天上卻是風雲突變,轉眼烏雲密佈,遮天蓋日,烏雲中不時有道道電光閃過,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似一條條潛伏的電蛇,要擇人而噬。

煌煌天威之下,無邊壓力充斥著天地之中,大地也是輕顫不止,似生出了恐懼之意,也似不堪重負,行將崩裂一般。

那怪物朝天空一聲接一聲地咆哮著,聲音卻是越來越低沉,他在原地不停地徘徊著,顯得越來越緊張,似一隻負了傷的困獸。

洛南則已是變回了人類的樣子,只不過相比洛少言熟悉的模樣,此時的他卻好像年輕了數十歲,臉上沒了皺紋,花白的頭髮也是漆黑如墨,眼神凌厲,身體雖然仍是精瘦,卻已不再傴僂,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精悍。

他看著天空,臉上卻帶著一絲疑惑之色。

這時在那雲層之上傳來一陣沙啞的大笑聲。

“成了成了,本以為這次又要讓這兇獸走脫,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裡困住它,多虧江少宮主手段通天,在這三絕神雷屠魔陣中,就算這兇獸再厲害,也只有束手伏誅的結果。”那人笑完後大聲說道。

又有人附和道:“不錯不錯,這次咱們費盡千辛萬苦,才找來幾隻千年參妖,一步步將這兇獸引到這青月島,原先咱們只是打算將這兇獸引離大陸,將其引向那無盡之海,沒曾想這兇獸本是狡猾得很,現在卻不知何故,竟在此逗留……”

可不等他說完,便有人冷哼了一聲:“廢話少說,你們助我一臂之力,我要全力發動屠魔陣,誅殺此獠!”

第二個出聲的人卻似有些猶豫:“全力發動……江少宮主,這只怕不妥吧?我聽說這三絕神雷屠魔陣一旦全面發動,不將陣中生靈滅絕,便難以停止,可這下面,還有一個村子,村子雖然不大,我看也有幾十人口,到時候他們……”

“糊塗!”那所謂江少宮主卻又冷哼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話:“明善真人,你也該知道,自古以來,這熾又稱厄運之獸,每當這惡獸出世,天下氣運將變,世間行將大亂,紛爭不止,赤血萬里,到時候就連我等修行之人也咬遭劫,如今我等有機會誅殺此獸,說不定能夠憑此挽轉天下氣運。比起天下氣運來,這區區幾十條人命,又算得了什麼。孰輕孰重,你難道還分不清楚嗎?”

第一個出聲的人頓時附和道:“江少宮主說得有理,非常時期行非常手段,我等替天行道,豈能顧忌太多,我看這些村民蓬頭垢面,行止無度,只怕都是矇昧無知之輩,為了誅殺厄運之獸,挽救天下氣運,犧牲他們也無可厚非。”

他這一說,另有數個陌生的聲音紛紛附和起來,原先那叫李明善的人則沒有再說話,只是嘆了口氣。

“好了,都別說了。”那被人稱為江少宮主的人則又冷哼了一聲,打斷了眾人的話,“時間緊急,動手罷!”

數個呼吸之後,天上黑雲快速降低,那厚重烏雲間閃過的電光卻是變得越來越粗大,如長鞭一般不時從烏雲中甩出,擊打著空氣,在空中發出驚天動地的噼啪聲響。

地上那怪物身體顫得越加厲害,不停地仰頭低吼著,叫聲中滿是絕望之意。

就連洛南,也是面露絕望之色,恨恨地說了一聲:“玉虛宮……”

不過很快,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神色一變,臉上竟是露出一絲笑容來。他長吸了口氣,轉身走向洛少言。

眼看洛南一步步走近,站在那裡目瞪口呆的洛少言卻是不由渾身一顫,神色也是複雜無比。

眼前的洛南雖然已是變回了人類模樣,可他現在的樣子和洛少言所熟悉的爺爺的模樣卻是大不相同。

洛南微微一愣,停下腳步,樣貌卻是快速變老,不過轉眼間,就完全變回了那身子傴僂頭髮花白老態龍鍾的模樣。

他顫顫巍巍來到洛少言身邊,摸了摸洛少言的頭,溫顏道:“孩子,別怕。”

“爺爺……”洛少言緊張神色緩了許多,輕輕地叫了一聲,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他心中有著太多的疑惑,卻也受了太多的驚嚇,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不怕不怕。”洛南則是微笑道,拍了拍洛少言的肩膀。

洛少言眼裡的淚水頓時忍不住滾落了下來,一把抱住洛南,抽泣道:“爺爺,你的手……”

“爺爺沒事。”洛南抬頭看了看天上,神色卻是變得異常嚴肅,抓著洛少言的肩膀,沉聲說道:“孩子,你聽爺……我說,我要給你一件東西,以後你一定要好好保管,不管發生任何事,你也不要跟任何人說,你知道嗎?”

洛少言雖然不是很明白洛南的意思,但還是用力點了點頭,嘴裡則說道:“爺爺,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我去找七叔他們來給你治傷。”

洛南轉頭看了看不遠處的村莊,卻是輕輕嘆了口氣,神情蕭索,似自言自語道:“回去?回不去了,來不及了。孩子,對不起,我不能再陪你了……”

說著他蹲下身,一把抱住了洛少言,渾濁的眼裡竟然也流下淚水來,“本來說要一直陪著你的,可惜我做不到了,孩子,以後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了,你一定要堅強,一定要勇敢……”

洛少言突然害怕起來,抽泣得更厲害了,也緊緊地抱著洛南,叫了一聲:“爺爺。”

洛南卻是一把拉開洛少言,張嘴吐出一道尺許長的白光。

白光緩緩落到他的手上,快速縮小,光芒漸斂,竟是變成了一根棕黃色半透明略微彎曲如羚羊角的物件。

隨即便聽洛南一聲輕喝,竟然將那東西插在了洛少言的天靈蓋上,深入寸許,然後放開了手。

洛南一臉肅穆地說道:“孩子,這東西將會給你帶來極大的好處……只是以後你也會受很多的苦,為之付出巨大的代價,甚至包括你的性命。你要記得,不管遇到什麼,都要堅持不懈,不要放棄。”說著他的神色卻是緩和下來,看著洛少言的眼裡滿是溫柔的不捨,“孩子,記住我的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孩子,本來準備等你成年,再把這東西給你,可是現在……我沒有完成我的承諾,對不起,對不起了……”

洛少言渾身一震,驚詫地看著洛南:“爺爺……”

離奇的是,插在他頭上的那根東西,卻像活物一般,緩緩鑽進了他腦袋裡去。

洛少言感覺自己就好像是被雷電打中了一般,渾身急顫不止,身體卻是僵硬無比,難動分毫。

見到那羚羊角一樣的東西緩緩鑽入洛少言的腦袋,洛南面露一絲喜色,他緊緊地盯看著洛少言,眼神更是溫柔:“孩子,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其實我並不是你親生的爺爺,我只不過……唉,你母親……”

他正說著,天上突然響起一陣驚天動地的霹靂聲,一道道手臂粗細的閃電如水簾一般直墜而下,朝著那怪物,朝著洛南和洛少言他們,狠狠打了下來。

洛南神色一凜,仰頭狂吼一聲,身體再次快速膨脹,變成了一個高大的牛頭人身的怪物,彎腰擋在洛少言上面。

閃電不斷落下,震天的霹靂聲不絕於耳,天地震盪不止,地動山搖,方圓數里範圍內,充斥著千萬道電光,白茫茫一片。

閃電掃過之處,花草樹木,房屋瓦舍,盡皆化成焦土,在一道道閃電不斷打擊下,那雙頭怪物,還有牛頭人身的洛南,身體像土石一般紛紛崩裂。在經過無數道閃電擊打之後,他們的身體劇烈炸了開來,瞬間炸成萬千碎片,又在極短時間內盡數燃成黑灰,四散而落。

灰飛煙滅。

“爺爺!”眼看爺爺洛南在自己跟前被閃電打成齏粉,無法動彈分毫的洛少言一張臉脹得通紅,他拼盡全力,嘶叫了一聲,急火攻心之下,卻是暈厥了過去。

他的身體也是緩緩倒了下去。

那閃電卻還不停下,一道接一道迅猛直擊而下,將不遠處一間間房屋擊成粉碎,也有數道閃電,直直打向地上的洛少言。

就在這時,洛少言身後的山林中突然躥出一道道棕紅色的身影,尖叫著,咆哮著迎向那一道道閃電。

竟是一隻只棕紅色毛髮的身軀龐大的狐狸。

躍起時,帶頭那只狐狸張嘴叫道:“孩子,一定要保重啊……”

如果洛少言此時還清醒的話,一定能聽出這正是那七嬸的聲音。

電光閃過,這一隻只躍起的狐狸都被閃電直接打得粉碎,瞬間燃成黑灰,但山林中仍不斷有一隻只狐狸躍出,以自身軀體,替洛少言擋下那一道道閃電。

數十道閃電過後,山林中終於不再有狐狸躍出,卻又有兩道閃電猛然打下,狠狠地擊中了洛少言。

洛少言渾身一陣劇烈地痙攣,身體驟然燃起熊熊火焰,片刻後就被燒成了焦黑。

閃電終於停下,電光隱沒,遮天的烏雲也漸漸散去。

那三座高大的骨塔也快速縮小,隨後化作顏色各異的三道光芒,直飛天際,消失無蹤。

不過幾個呼吸時間,天空恢復了清明,落日餘暉重新照射大地之上。

只是在下面,方圓數里之地,花草樹木,飛禽走獸,潺潺溪流,還有那村莊,已盡成焦土。

焦土黑地,一片死寂。

烏雲散去,數百丈高空之中,卻是現出十幾個人影,那沙啞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大笑了數聲之後,說道:“這三絕神雷屠魔陣果不愧是玉虛宮三大絕陣之一,江少宮主此次一舉除去這千古兇獸,可說功德無量,可喜可賀。”

那叫江少宮主的人卻冷笑了一聲,說道:“以我等修為,屠魔陣的威力發揮了不過十之一二,此次能夠誅殺兇獸,各位也功不可沒,等我回去,定會跟……”

可他話還沒說完,卻突然停了下來。

卻原來這時天空突然暗了一暗,在西方天際,竟有一顆血色的星辰冉冉升起,將小半邊的天空都染成了血紅。

這血色星辰與旁邊的夕陽互相映襯,帶著一股凶煞之氣,連那即將落於山後的太陽也是被染成了血紅。

殘陽如血!

“赤曜……赤曜星現……”那江少宮主驚聲叫道,語氣裡滿是震驚之意。

“赤曜星現,天地傾覆,劫難無止,生靈塗炭……”也有人輕聲喃喃道,聲音顫抖,帶著驚恐之意。

隨即便見這十幾個人影朝著西方疾飛了出去,快速消失在天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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