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念峰北宗,玉泉院聽雨閣。

師兄,一別百數載,今日我才來看你,只是我實在無顏見你,師兄,你莫要怪我,我縱然有心迴護無涯,可他這個孩子看似文弱其實剛烈,唉……,我無能之極,倘若今日師兄你在,此事怎會演化到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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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含煙立在三絕真人畫像前,愁眉不展,胸中萬千念頭,卻只能無言。

一旁竹傝上,無涯仍沉睡不醒;婉兒屈膝伏在傝邊守著;火靈兒也安靜了許多,蹲在無涯枕畔,圓溜溜的眼珠一刻不離的盯著無涯。

“太師傅,小師叔醒了!”婉兒突然歡喜的叫起來。

“無涯,你覺得怎樣?”蘇含煙回轉身,問道。

“多謝師叔記掛,也沒甚異樣,只是身子軟軟的,想必是睡得太久了。”婉兒把無涯攙扶下床,腳剛觸地,無涯就覺渾身酥軟,要不是婉兒眼明手快,險些跌上一跤。

臉色已如平常,看似這絕道丹的藥力也散發殆盡了,只是失了修真體,便成了凡人,怎經得起此番折騰?蘇含煙仔細端詳著無涯,輕輕舒了一口氣,及看到那一頭刺目的白髮,心兒驟然一緊,不免暗歎一聲:痴兒!

“無涯,只要稍加調養,你就可恢復如常。婉兒,好好服侍你無涯師叔,休要懈怠。”蘇含煙取出一隻紫玉瓶,放在桌上,對著無涯微微一笑:“這是上品益壽丹,你只需每年服食一顆,便可向天借命一年,只是可惜,服食百粒後,此丹便再無神效。無涯,你好生在此靜養,莫要多想,或許,那絕道丹也有解藥……”

話到後來,蘇含煙已是黯然。

道脈既毀,神仙難補!又何來解藥?無涯雖知此語不過青曼師叔寬慰之言,但如若自己傷感,師叔定會傷心,也就報以一笑。

真是個懂事體貼的好孩子!見無涯露出笑容,蘇含煙更覺愧疚難安,囑咐幾句後,轉身欲走。

“師叔請暫且留步,無涯還有一事相求。”

“哦?快快說來,只要師叔能辦到,莫說一件,千百件也可!”蘇含煙駐足回望無涯,心裡盼著無涯說出些驚天難事來。

“師叔,我還有些俗事未了,懇請師叔能准許我下山一趟。”

“此事容易,讓婉兒丫頭陪你去走一遭吧。”蘇含煙隱隱有些失望。

“師叔,無涯想一個人去……”

“這……,也好!”蘇含煙略一思忖,取出一隻紙鳶放在無涯手心:“無涯,紙鳶一日可往返千里,更難得的是此法寶無需修為也可用。”

“無涯,你一人在外,萬事需小心,切記,俗事了結,即刻返回北宗,免得師叔我擔心。”

蘇含煙密授無涯紙鳶使法後,叮囑再三,才放心離去。

夜既深,萬竿翠竹輕搖,聲如疾風驟雨。

婉兒也已離開,聽雨閣只餘無涯一人。

對著師尊的畫像,拜了三拜,無涯讓火靈兒趴在自個肩上,把紫玉瓶納入背囊,又取出北宗信物玉簡,剛想放下,略一思忖:玉簡沾了自己的真元血,縱然留下,對他人而言也不過廢物,還是收著作個念想吧。

無涯不再留戀,悄悄下了聽雨閣,出了玉泉院,尋覓一處僻靜無人之地,咬破右手中指,將血滴在紙鳶上。

紙鳶受了血沁,慢慢放出光來,眨眼間長成一隻翅展丈餘的大鳥。

無涯跨上紙鳶,扶搖直上,乘風而去,雲天茫茫,沒多時,忘念峰變作了天際一個微點。

茅屋仍在,只是蛛網遍掛,人影無蹤;桃林依舊,可惜不見千朵萬朵搖曳,獨餘枝頭幾枚傷心果。

那個燈下縫補、林間曼舞的女子,不知是否還能回來?看著眼前熟悉的景物,無涯心中哀痛無以復加,痴痴從夜半守到清晨,見此處依然只有一潭死水,終於長嘆一聲,取出火鐮,把紙鳶燒成灰燼後,沿山道蹣跚離去。

或許,日後某一天,黃姑兒就會翩然而至,與自己不期而遇,無涯始終存有此念,怎肯遠離?於是,便在官道旁一個名為落霞的集鎮,用孫師兄贈予的銀兩租了客棧的一個小間,以為人畫像謀生度日,隔個十日半月的就去黃姑兒曾居住過的地方轉轉看看。

時光如梭,幾番春去冬來,山中那間茅屋雖經無涯屢次修繕,終也敵不過歲月的侵蝕,化作了一堆黃土。

茅屋塌了可以重建,桃花謝了來年依舊會開,只有黃姑兒再無一絲音訊傳來。

其間,青曼師叔也曾來找,苦勸無涯重回忘念峰去,無奈無涯不肯,只得留下傳訊法器,怏怏而歸。

無涯為人和善,畫技又精,這營生倒日見好起來,手頭也有了些積蓄,加之數月前收留了一位名叫陸小翠的孤苦女孩,自覺再住那客棧頗為不便,就重新尋了一處獨門小院。

陸小翠身世可憐,做事也很勤快,無涯見她比自己小了幾歲,本欲兄妹相稱,哪知這丫頭卻說,奴婢怎敢與恩公稱兄道妹,豈不亂了尊卑?

無涯看她堅決,也不再勉強,心裡依然把她當做妹妹相待,從不曾有半分虧待。

日子雖說清苦,但也算平安,久而久之,無涯自知回天無力,也把修道漸漸看淡。

平常人看無涯,都以為這個白髮青年整日一臉笑容,想必日子過得十分舒暢。只有陸小翠知道,無涯每日從街上回來,草草用些飯菜後,便獨自走進房中,對著繪有一位白髮婆婆和一位金髮女子的畫軸,長吁短嘆,常常枯坐到天亮。

這一日與往常一樣,無涯一夜無眠,早早用些膳食,便夾了畫具,提著幌子,至集市一角,坐等顧主。

剛立好幌子,無涯正待鋪紙研墨,卻看見前方有幾人快步向自己走來,為首的便是韓書易。

“這不是聶無涯、聶仙長嘛?怎不在忘念峰北宗清修,倒來這濁世作此等低賤營生?”韓書易大刺刺立在無涯面前,故作驚訝:“哦,莫非仙長學那大隱隱於市的高人?”

無涯心知韓書易到此,必是來消遣自己的,也不欲與這種小人多費口舌,當下拔了幌子,轉身就走。

“聶仙長莫要急著走,在下正想向仙長求教修道……”韓書易使了個眼色,身旁同來之人趕緊擋住無涯去路。

“哎呀!瞧我這記性,我怎把聶仙長道脈已廢之事給忘了?得罪、得罪!”韓書易手拍額頭,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韓書易原本長的也算俊秀,可惜在白雲觀孤峰上被黃姑兒打塌了半邊臉,又打飛了好幾顆牙,抿著嘴還不太看出,一張嘴說話,這醜處就遮不住了。

“韓書易,你修你的道,我做我的畫匠,井水不犯河水,你我有何干係?告辭不陪!”無涯看著歪嘴缺牙的韓書易,想起他剛才的一番做作,再也無心糾纏。

“怎無干係?白雲觀被毀、我這般模樣,皆是拜你所賜!聶無涯,如今妖婦已不知所蹤,你也惶惶如喪家之犬,嘿嘿嘿!我看今日有誰能護你?”韓書易見無涯一臉不屑,心中大恨,大叫道:“聶無涯,休要猖狂,你失了道脈,便是凡人!忘念峰已把你掃地出門,你還有什麼依仗?快,把他給我吊……吊……”

一個吊字沒出口,“噗”,不知何處飛來一根雞骨,不偏不倚正好塞進韓書易口中,這下又把他僅剩的一顆門牙給打飛了。

韓書易又痛又氣,剛想張嘴罵人,“啪”,頭頂砸下一個爛桃,臭烘烘的汁水流了一頭一臉。

“何方鼠輩鬼鬼祟祟,敢現身麼!”韓書易捂著頭,眼光四處尋索。

“既然你讓貧道現身,貧道怎敢叫你失望?哈哈哈……”半空傳來一陣大笑,緊接著,一個方桌大小的葫蘆從天而降,壓在韓書易背上。

韓書易措手不及,跌了個嘴啃泥,掙扎著想爬起,哪知這葫蘆卻似萬鈞巨石一般,任韓書易怎麼施法,硬是不動分毫。

“哈哈,有趣,活像個王八。”一個衣衫襤褸的瘦小老道憑空而現,瞧著韓書易伸脖子、伸腿,兩手亂舞,撫掌大笑。

擋在無涯身前的幾個人趕緊跑過去,想要救出韓書易,不料,才邁步,就個個被定住了。

“妖道,你使得什麼妖法!青天白日的,你敢當街行兇不成?”韓書易眼見街面上的人越來越多,膽氣也漲了幾分。

“妖道?妖法?你這個不長眼的蠢物!”老道從油膩膩的褡褳中摸出一個豬爪,隨手塞住韓書易的嘴巴後,又向無涯招手。

這不是老爺爺道長嗎?!無涯心中又驚又喜,急忙上前行禮,嘴唇翕動著,滿腹話語卻一時無從說起。

“無涯娃兒,你的事,我已全部知曉。唉,只怪我求藥心切,誤了歸期,才讓你遭此大劫……”老道扶起無涯,神色黯然。

“老爺爺道長,福禍自有天定,無涯怎敢怨天尤人?”無涯淡淡一笑。

“無涯娃兒,你能看開,也好!”老道讚許地點點頭,一面收了神通,對那被定住的幾人道:“還不快滾!莫說是爾等,即便是爾等的主子清虛山,也不敢對老道不敬!”

說罷,老道又指著韓書易道:“今日你遇到老道我,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老道剛從忘念峰來,自然比你清楚,聶無涯他何曾被逐出山門?若非老道多事出手,你羞辱忘念峰北宗執掌,便是清虛山也保不住你這條狗命!”

本是乘興而來,想好好出一口惡氣,哪知碰上了這個扎手的老道,又聽說聶無涯仍是忘念峰弟子,韓書易不由冷汗涔涔,後怕不已,逞兇鬥狠自然不敢,賠罪也自覺不適,偷眼看老道和聶無涯只顧寒暄,不再理會自己,忙向一旁努努嘴,一眾人慢慢退後,抱頭鼠竄而去。

老爺爺道長既已到此,當要好好一聚。無涯在集市沽了點好酒,用荷葉包了些熟食,領著老道回到住處。

柴門虛掩著,無涯喊了幾聲,也不見陸小翠答話。

或許是與鄰居家姑娘一道去溪邊浣衣了吧?無涯沒多想,徑直推開門,請老道去堂前歇息。

“無涯娃兒,此處怎有妖氣?”老道驟然一驚。

妖氣?莫非是玉簫上黃姑兒長髮編就的墜子所發?無涯不由握緊腰間玉簫,可奇怪的是,老爺爺道長根本就沒看玉簫一眼。

“不過一隻千年未到的小妖而已,只要火靈兒在此,諒他也掀不起什麼風浪!”老道環顧四周,一時也尋不到什麼蛛絲馬跡,坐定後,從葫蘆裡倒出一塊赤紅的石頭,遞到無涯面前:“那年我與你分別後,就去了北冥山找尋螣蛇,想要奪其妖丹煉製九轉回魂丹,哪知誤入地縫火獄,被困住多年,直到上月,地火自滅,我才得以脫身。脫困後,我即去白雲觀尋你,才知這十多年來你的遭遇。不過,火獄之行,也讓我得了這件寶貝……”

聽老爺爺道長這麼說,好像火靈兒有莫大神通似的。無涯正待發問,猛然間,一塊石頭出現在自己眼前,說它是石頭還不如說是一團火焰來的貼切,而且這團火還分外怪異,只是看了一眼,無涯就覺口乾舌燥,渾身冒火一般。

“這便是火精石,呵呵,你看鵝卵大的一塊,卻是萬畝火海所化。”老道見無涯有些受不住,一面伸指在無涯額頭畫了一道清涼符,一面連聲喚道:“火靈兒、火靈兒……”

靈符入體,無涯頓覺一片清明,連那暑意也一併消除了。

火靈兒聽到老道喚得急,極不情願的從無涯胸口冒出小腦袋,一步一蹭,磨磨唧唧的向老道爬去,待看到火精石後,如見蛇蠍,尖叫一聲,便一下又跳回無涯懷中,兩個小爪子矇住眼,渾身抖個不停。

這是何故?無涯看看火靈兒又看看老道,一臉不解。

“無涯娃兒,你真以為火靈兒是那尋常的松鼠?”老道搖頭道:“它可是大有來歷,若非貧道我當年親見異狀,只怕也如你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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