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勝的到來更加坐實了鳩的罪名,在眾多圍觀士伍的注視下,那個被捆得結結實實的盜賊一五一十地將整過作案過程說出。

原來,那一日張鵬與陳勝、碩兄弟三人在裡佐鳩家門外放肆飲酒,本已及大地刺激了鳩的神經,當張鵬滿嘴酒氣地讓鳩家的僕役送陳勝回家時,鳩家守門的隸臣一下就聞出了酒的味道,正是自家老爺珍藏的清醴啊!

也是因為秦代酒價奇高,所以很難喝到,因此隸臣對自家主人所藏之酒的氣味十分清楚。

於是乎,鳩自然就認為是張鵬裝神弄鬼騙了酒肉,新仇舊恨合在一處,便命隸臣去縣中尋了一遊俠,特意與自己的兒子配合,盜走了黃牛。

那日碩放牛瞌睡了過去,盜賊便悄悄將牛牽走,然後帶人衝上來一頓猛打,讓碩驚慌之下不辨南北。等鄉里之人圍觀上來,牛早已被悄悄送入了鳩家,碩自然是跳進大河也洗不清了。

張鵬聽到盜者說自己裝神弄鬼騙酒肉的時候,微微側臉看了一下陳勝,後者竟然面不改色,還聽得津津有味兒的模樣。

“且看在你尋盜的份上,不予計較”心中打定主意,張鵬對陳勝道:“多虧你及時趕到,這次鳩再無翻身之望矣!”

陳勝哈哈一笑,道:“大兄說的哪裡話,這都是兄弟該做之事,且勿折煞了小弟嘞!”

就在這時,獄掾平寬袖一揮,命吏員將鳩、及盜牛者三名罪首押往縣獄,鳩家的僕役、隸臣妾則由裡典達就地看管。

張鵬和陳勝作為證人,也要一同前去。

除此之外,更有二三十討薪的僱農、工匠也跟著前往,一方面是為了自己的工錢,另一方面也是要看看鳩最後的下場如何。

縣獄正堂內,威嚴肅穆、鴉雀無聲。

跪在堂中的三人盜牛者、鳩、皆低著頭,默不作聲。

其中,盜牛者是一縣中遊俠,偷雞摸狗不知幹了多少壞事,如今一朝被捉,前事也被翻了出來。他所盜零碎財物加上黃牛一頭,合計價值早已超過了660錢,數罪併罰,被判處“黥劓[yi]為城旦”,即在臉上刻字、割掉鼻子、進行築城勞動改造。

張鵬和陳勝站立在一側,聽到判決,前者好奇地壓低了嗓音問道:“為何是660錢?”

陳勝搖了搖頭道:“俺也不知,但曉得往日都是以660錢為界,少於這個數目的處罰要輕一些,超過了便從重!”

張鵬點了點頭,心道這不就是後世的量刑標準麼,盜竊犯偷了東西,總要安其價值審判,沒想到秦朝還挺先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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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牛者對自己的罪行認供不諱,很快就被帶了下去。接下來,就是對裡佐鳩的宣判了。

鳩因為指使教唆遊俠盜牛,乃是主謀,情節惡劣,要被判“髡【kun】為隸臣”,即強制剃除鬢毛、鬍鬚頭髮,貶為奴隸!

在這道判決中,髡刑比較特殊,它是以人格侮辱的方式對犯者所實施的懲罰,因為古人認為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也,孝之始也!所以剃光了是對罪犯極大地羞辱。

張鵬對此有點不以為然,撇撇了嘴,心中想道:“免費剃了頭髮,竟然還是很重的懲罰,真是太便宜這個老家夥了!”

不過,出人意料的是,對鳩的處罰並未結束,獄掾平只是頓了頓語氣,就接著念了下去:“經三樹裡裡典達告訴,鳩在任期間以公款肥私,本吏查驗鳩家錢財,卻與其俸祿所能積攢之數目不等,故罰沒家產,以警後者!”

即便是剃頭為奴,鳩的臉上也無半分波瀾,可當他聽到所有家產都要被充公,就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一般,大哭大笑,抓心撓肺地躺在地上打滾,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樣

獄掾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早有看其不順眼的兩個吏員衝上來,對撒潑耍渾的鳩左右開弓就是兩巴掌。這倚老賣老的傢伙頓時沒了聲響,臉腫起老高,服服帖帖地被人拖了下去。

最後,就要輪到對的判決了。

獄掾平照例讀“鞫”,也就是判決書,道:“翠花鄉之亭長,身為秦之天狗,本該持二尺木牘,宣秦之律令,卻執法犯法,公器私用、誣告士伍碩盜牛;另勾結鄉里,圖謀不軌。當褫爵、髡發、黥面、戍邊嶺南!念其有上造之爵,可贖黥面,改處褫爵為士伍、髡發、戍邊嶺南!”

跪在地上,呆呆地聽著判決,心中如萬箭穿心。

他原本是整個家族的希望,年紀輕輕就有了上造之爵,任職一鄉亭長,將來再運作一番到縣中任職,家族便可再度恢復往日的輝煌。

結果不成想,竟然栽在了一介僱農的手裡,天理何在?

如今,獄掾平說的每一個字都像刀子捅在他的心窩上,真是痛不欲生!

可是心中明白,現在是大局已定、無力回天。即便自己申請“乞鞫”,向郡中上訴,也改變不了判決,甚至有可能會因為自己認罪態度不佳而改為重判!

他沒有忘記,所有的這一切,都是郡中那位郡守在安排,自己只是“削豪”計劃中不起眼的一員而已。有理由相信,就在自己被判決的同時,淮陽郡肯定還發生著相同的事情!

其實他猜測不並沒有錯,本次“削豪”並非侷限於一縣一郡,而是涉及到整個大秦帝國的大動作!

始皇帝已經打算對南越動手了,正所謂攘外必先安內,那些在秦掃六合時沒有精力即刻處置的歷史遺留問題,將如同埋肉之刺,被一根根挑出來,為明年的征戰做準備!

不過,這些對於本次失牛危機的勝利者張鵬來說,還是太過於遙遠了。就在三名罪犯被懲處帶走之後,獄掾平笑吟吟地對張鵬說道:“士伍鵬,爾失牛有過,本應貲一甲。”

看到張鵬變成了苦瓜臉,平話音一轉,接著道:“但念爾協助本吏破案有功、飼牛出眾,賞一千錢。”

“真的?”

張鵬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千錢在這個時代可以說是一筆鉅款了,他為鳩庸耕時一日的工錢才8個半兩錢,這獎金相當於一百二十五天的勞動所得啊!

他心道:“難怪隔壁那黑傢伙喜歡破案,原來竟是如此暴利,可惜自己文化不足,只能忍痛錯失這一發財道路了”

陳勝站在一旁,眼熱急了,連忙問道:“上吏,小子可有獎賞?”

“自然是有!”平道:“士伍涉捉盜牛者,當賞錢二千!”

“二二千!”陳勝腳下發軟,拉住張鵬的臂膀才站穩。他此時還不是日後叱吒風雲的起義軍領袖,長這麼大哪裡見過此等鉅款?

“多多謝上吏!多謝上吏!”陳勝連連作揖道。

就在這時,堂外傳來談笑的聲音,竟然是縣丞和田嗇夫牟聯袂走了進來。二人與獄掾平相互見禮之後,才轉身看向早已拜倒在地的張鵬,牟先開口道:“士伍鵬,你的飼牛新法受郡中所用,故而特令嘉獎。”

說著,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就見縣丞將一份爰書展開,讀道:“陛下重農桑事,有制曰:‘黔首宜力耕嫁’,今陽城縣、翠花鄉、三樹裡士伍鵬,以新式飼牛之法獻與郡中,有利於牲畜,故賜田五十畝,使鵬自實之!”

“五十畝!”張鵬瞪大了眼睛我有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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