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陽郡,地處黃河以南,潁水中游,淮水之北,是為淮陽之地也。其下轄廿七縣,以陳縣為治所,因涵蓋了古代陳國的大部分地方,所以此處又被稱為陳地。

陳國在春秋時被楚國所滅,因置陳縣。而陽城作為陳縣的下級單位,則成為了楚國貴族的封邑。《文選宋玉<登徒子好色賦>》中曾寫到:“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說的就是此處了。

自從六年前將軍王翦攻略楚境開始,陳地作為早期被佔領的地區之一,不得不接受關中的文化風俗,還有最重要的《秦律》的約束!

但是,長達近千年的貴族統治早就給這片土壤浸透了以宗族為聯結的社會架構,想以僅僅六年的時間就掃清這種血緣族群的影響力,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三樹裡的裡佐鳩家,在楚國統治此處時本為當地的小貴族,依附於掌握整個陳地的王孫。後來秦國大兵壓境,鳩看準了機會開城請降,搖身一變成了帶路黨。戰後論功行賞,就被任命為秦之小吏裡佐,一直持續到今日。

且不論其人是如何貪婪吝嗇,單以家族勢力而論,絕對不能小覷。雖然上得了檯面的人物只有他本人和子,但眾多的旁支子弟遍佈陽城縣各鄉里散居,可以說是一呼百應,

如今鳩之子上任翠花鄉,儘管秦律中明確規定了官吏上任不得帶屬吏隨行,但它還是不費吹灰之力地就收攏住了翠花鄉亭邑的人心,更有本宗遠之子弟相佐。

俗語雲“新官上任三把火”,想要立住腳,光靠宗族聲援是不行的,還需立威。正所謂殺雞儆猴,必須要讓那些在秦人扶植下慢慢抬頭的貧寒門第曉得,誰才是這片土地真真的主人!

與其父鳩一樣,擁有貴族血脈的他天生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自家雖然並不是什麼望族,在楚時也要時時刻刻巴結陳地的卿子,但與那些泥腿子們的差距仍然是雲泥之別。

可如今大秦廢分封、施郡縣,天下再無一人可以世卿世祿。想要出頭地,人人皆要上陣殺敵,或是埋頭耕作。如此一來,原本在土裡刨食的賤民竟能搖身一變,成為高高在上的爵吏,這簡直是不可理喻!

為了震懾如裡門監達等蠢蠢欲動之輩,再加上連番失利升遷裡典無望,鳩急需一助力來穩住家族在三樹裡的根基。於是,他連夜修書送予爵為上造、正在陽夏做亭長的兒子,命其儘早歸來!

不知怎地,原本十分困難的調職申請竟然立刻就被縣中透過,於是才有了上任翠花鄉!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樹立威名,那誰又可做儆猴之“雞”呢?其父鳩說:“豐牛裡士伍鵬,不但壞了為父賽牛奪最,還裝作狐鬼來詐騙酒肉,實在可惡,當以之開刀!”

陽城縣官寺,正堂耳房。

“嗒嗒嗒嗒嗒”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端坐在書案後的縣丞這才從爰書冊牘中抬起頭來,看了眼自牖外屋簷斜射進室內的陽光,才微微松了松肩膀,儘量讓自己的脊背舒服一些。

這時,扣門聲響起,有吏役在外道:“稟上吏,獄掾平至,已經遞換了任職的文書,不刻便來拜見!”

“哦?”縣丞眼睛一亮,就要起身,道:“本吏要在衙前親迎獄掾平,還不快將履取來!”

誰知他剛站起來,頓覺眼黑頭昏、雙腿無力,就要跌倒。幸好吏役眼明手快,搶先一步上前把縣丞扶住,驚道:“上吏如何了,俺這就去喊醫者!”

“不必”縣丞擺了擺手,道:“舊疾復發罷了,無需小題大做,還是迎接平要緊。”

縣丞典文書及倉獄,為縣令之輔佐,在一縣之中可以說是一人之下,所有官吏之上。即便獄掾平再如何能力出眾,也沒必要親迎,若是非要表示親近依仗之意,在正堂階前等候拜見便可,哪有身為上吏卻要到衙門口迎接下屬的道理?

此吏役也是滿臉的不解,搞不清楚縣丞究竟為何。

其實原因並不複雜,獄掾平乃是縣中正在策劃的一次重大行動的關鍵人物,只不過目前這件事還需保密。整個陽城縣,目前也只有最高行政長官縣令、軍事長官縣尉和縣丞本人知曉。

縣丞緩過神來,快步往衙前正門走去,方至,便迎面見到才履職結束的獄掾平從外面進來。兩人相視一線,把臂而笑。

獄掾平執意以下吏之禮相拜,縣丞避之不過,只得從了前者心意,微微回禮。如此一來,圍在一旁的各曹僚屬和吏役們紛紛變了臉色這新上任的獄掾似是有些來頭!

待到二人進入正堂,遣退了隨行吏役後,獄掾平才再次恭敬施禮,感動道:“多謝上吏信任,在眾僚屬面前助下吏樹威。如此一來,下吏可立刻著手準備,無須遷延時日”

縣丞擺手,道:“平,是吾請汝來助大事,自然不能讓那些不入流的吏役小覷了你。本來以汝的手段,這有些多此一舉,但怎奈郡中多番催促,實在是拖延不得!”

“下吏明白!”獄掾平拱手道:“下吏正巧在路上尋到了實施計劃的契機,倘若所料無差,當能一舉為陽城剷除毒瘤!”

“大善!”縣丞眼中露著驚喜,問道:“是何契機?”

獄掾平答:“敢言上吏,吾在來的路上,遇到了一個有趣的黔首”

就當獄掾平把他是怎麼遇到士伍鵬和亭長相爭,又是怎麼牽扯出盜牛案的事情向縣丞彙報的時候,當事人張鵬和被陷害成“自盜者”的碩在吏役的帶領下,進入了一間官舍之中。

張鵬知道審案是需要一定程式的,並不會馬上就開始,自己現在應該是在候審的階段。他對秦朝的訴訟並不瞭解,更不懂得秦法。但印象中秦律一直以古板嚴苛著稱,什麼砍手砍腳、挖眼睛、削鼻子的酷刑數不勝數,一想及這些,只覺得自己頭皮發麻、脊背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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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太魯莽了!”

說不後悔那是不可能的,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作為一個小老百姓,能不打官司就儘量不要進衙門,這也是他先前忍著怒氣去問如何能罷手的原因。

可碩父碩母的哭聲猶在耳畔,張鵬自覺無顏面對,只得去看望碩,希望能從碩這裡的到些有用的線索。卻不成想,碩被打得豬頭一般,親媼也認不得,除了會喊疼,竟是啥也不知道

其實如果不是要他行頓首大禮的話,張鵬說不準真的就慫了。畢竟惹不起,大丈夫能硬能軟才可持久。可是他天生膝蓋硬,就算此時人人皆是跪坐,但要讓他給一個小吏磕頭,張鵬怎麼也做不到!

“唉”嘆了口氣,張鵬苦心一月贏得賽牛的自豪感此時就成了一句笑話,他的自信心倍受打擊。一日沒有爵位官職,一日就是別人案板上的魚肉!

可在張鵬的記憶裡,高中歷史課本上明確寫了秦朝實行二十等軍功爵制,無軍功者不得封爵!這特麼天下早都統一了,自己這是來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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