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軍營地。

夜幕已經降臨,然而臧旻卻沒有絲毫睡意。

臧旻帶著幾個親衛,朝刀劍取水的位置走去。

“有沒有取到水?”

臧旻感覺喉嚨猶如火燒,卻仍舊堅持不去喝水,反而期待的問著前面士卒。

“水,真的有水!”

士卒們看到主帥過來,臉上都露出狂喜之色。

一位軍官雙手捧著瓷碗,將其遞到了臧旻面前,碗內有已經積蓄了少量清水。

“真有水!”

那些水雖然不多,甚至不足一口分量,卻也讓在臧旻這位儒將喜極而泣。

然而,由於體內水分流失嚴重,臧旻並沒有哭出眼淚。

不過很快,臧旻就意識到這種方法雖然能夠取水,對於沙漠中的軍隊而言,仍舊顯得有些杯水車薪。

“將軍,關軍候已經離開四個時辰,以烏雲踏雪的速度,哪怕沒有找到綠洲也該返回了吧?”

身旁親衛也知道這點,看著那少得可憐的清水,有些擔憂的問道。

“大漠之中方向難辨,想要找到綠洲並不容易,興許雲長是在路上耽誤了。”

“將軍,你說關軍候會不會沒有前去尋找綠洲,反而拿著士卒們貢獻的飲用水,騎著烏雲踏雪離開了沙漠?”

猶豫半晌,那名親衛終究還是如此說道。

也不怪此人有這種想。

雲長攜帶大量飲用水離開的時候,就曾經向諸將保證,哪怕自己找不到水源,也會在四個時辰內回來。

縱然死,雲長也會與大軍死在一起,肯定不會苟且偷生。

可現在距離雲長離開,已經過去超過了四個時辰,卻仍舊沒有看到對方身影。

故此親衛才會有這種猜測,其實不止這名親衛,很多人心中都有同樣想法。

“關軍候,決不負我等!”

臧旻聞言卻是嚴厲的制止了親衛,然後斬釘截鐵的說道。

對於雲長,臧旻卻是極其信任。

雖然與雲長接觸不多,臧旻卻能夠肯定,雲長絕對是位重情重義的漢子。

假如關羽貪生怕死,的確可以憑藉攜帶的清水,而後仗著烏雲踏雪的速度離開沙漠。

然而臧旻絕不相信,關羽會拋棄大軍獨自苟活下去。

親衛能夠感受到臧旻心中的不快,不敢再說什麼,心中卻仍舊有些懷疑。

而且這種懷疑,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重。

“將軍,匈奴人要造反了。”

就在此時,傳令兵氣喘吁吁跑到臧旻身邊,臉上滿是焦急。

“怎麼回事?”

臧旻聞言亦是心中大驚。

如今正是漢軍最虛弱的時候,假如匈奴人這個時候造反,後果將不堪設想。

“匈奴人沒有等到關軍候,不想繼續待在這裡等死,就要脫離我們獨自尋找生路。”

“負責警戒的漢軍兄弟,自然不會放這些匈奴人離開,雙方這就發生了衝突。”

“好在大家都很剋制,直到現在還沒有出現人員傷亡。”

“快,帶我過去!”

臧旻不敢怠慢,急急忙忙率領親衛朝事發位置趕去。

“我們淪落到這種地步,還不是因為你們將軍用人失誤,才被帶入這種絕境?”

“沙漠中沒有水休要活過兩日,如果現在繼續往東說不定還能走出荒漠,繼續待在這裡只能等死。”

一位匈奴將領對著前面漢軍喊道,臉上滿是憤怒。

“是啊,我們可不想在這裡等死。”

“若不趁著還有點體力離開沙漠,要不了多久就會變成荒漠中的乾屍。”

“對啊,現在朝東邊趕去,如果實在沒水了還可以殺馬喝血,說不定還能活著走出去。”

匈奴人紛紛揮舞著武器大聲嚷嚷。

假如不是前面漢軍人數更多,恐怕這些匈奴人就會直接衝過去。

“沒有將軍命令,誰也不得離開!”

崔校尉手握長槍,帶領漢軍士卒對著匈奴人虎視眈眈。

“我們因為信任關軍候,才會在此地等待四個時辰,可是距離約定時間已過,關軍候卻仍舊沒有回來。”

“大漠之內黃沙滾滾,說不定關軍候已經迷失了方向。”

“既然這樣,我們也沒有必要繼續等待,離開此地想辦法返回草原才是活命的唯一途徑。”

眼看雙方已經劍拔弩張,於夫羅排眾而出,對著崔校尉說道。

於夫羅只想帶著匈奴士卒活命。

他並不願意與漢軍發生衝突,否則恐怕還沒被渴死,匈奴人就要折損大半了。

面對匈奴單于之子於夫羅,崔校尉倒是不敢太過無禮。

“沒有人想死,不過此事要將軍先下達命令,我們才能撤回草原。”

崔校尉話音剛落,臧旻就帶著親衛縱馬而來。

當得知匈奴人的訴求以後,哪怕臧旻相信雲長不會拋棄大軍獨活,卻也擔心對方迷失方向。

此時就連臧旻都在猶豫,要不要繼續往東行軍。

那樣雖然大部分士卒可能會被渴死,然而軍中有這麼多戰馬,殺馬飲血也未嘗不能保留些許士卒。

“父親,萬萬不可。”

臧洪以及關雄也都紛紛趕來,看見臧旻正在猶豫,臧洪急忙勸諫。

臧洪對於雲長無比信任,他相信雲長絕對會回來,而且還會帶來好消息。

“假如現在往東行軍,要不了多久節省下來的水就會耗盡。”

“沒有了水戰馬很快就會耗盡體力,戰士們只能徒步行軍,速度將會放緩很多。”

“假如不能在途中找到水源,我們就會全軍覆沒啊。”

人類固然可以殺馬飲血,戰馬卻不會飲自己同類的鮮血,所以戰馬絕對會先於士卒們倒下。

臧旻聞言,臉上再次露出糾結之色。

“話雖如此,假如關羽真的迷失方向回不來,卻該如何是好?”

“就算關羽回來了,沒有找到綠洲又怎麼辦?”

沙漠中缺水,哪怕學識淵博如臧旻也只能徒呼奈何。

關羽留下來取水的方法固然有效,卻也只能獲取少量飲用水,根本滿足不了大軍消耗。

臧洪與關雄雖然對雲長都十分有信心,可此時居然也無從出言反駁。

“報告將軍,斥候偵察到遠方有一騎靠近,由於天色較暗,無法確定對方身份。”

就在此時,傳令兵慌慌張張跑了過來,臉上既有擔憂也有期待。

“馬蹄聲。”

“難道是關軍候回來了?”

這個時候,所有人心中都產生了這個想法,本來灰暗的眼睛也變得明亮許多。

“大家跟我過去,看看來人是否為關軍候!”

“軍候。”

“軍候。”

“關軍候回來了!”

臧旻話音剛落,就聽到遠處傳來的歡呼聲,臉上不由露出狂喜之色。

繼而,些許愧疚湧上心頭。

不僅是臧旻,當時出言質疑雲長會逃走的親衛,以及那些不相信雲長能回來之人,此時心中都有些愧疚。

“快,跟我去迎接關軍候!”

臧旻迅速調整好心情,也顧不得什麼主將儀態,率先縱馬朝著歡呼聲方向趕去。

其餘人也不敢怠慢,紛紛上馬跟了過去。

“拜見將軍!”

雲長騎著烏雲踏雪奔騰而來,看到臧旻以後,急忙翻身下馬行禮。

“關軍候快快請起。”

臧旻下馬扶起雲長,有些期待的問道:“關軍候可曾找到綠洲?”

雲長聞言大笑幾聲,也不直接回答,。

他返身從烏雲踏雪身上,拿下來了好幾個鼓囊囊的水袋。

“將軍請看。”

臧旻眼中露出激動之色。

他顫巍巍開啟水袋,聞著那清水的溼潤以及芬芳,心中的激動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

“好好好!”

一連說了三個好,臧旻高高舉起手中水袋,對著身後將士們喊道:“關軍候已經找到綠洲,我們得救了!”

“軍候威武!”

“軍候威武!”

“軍候威武!”

士卒們聽到這句話,紛紛吶喊起來,臉上都閃爍著劫後餘生的慶幸。

依照關羽來回所花費的時間,哪怕大軍速度遠遠比不上烏雲踏雪,卻也只需大半日即可抵達綠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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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日,哪怕在無水的情況下,士卒們也能撐到那裡。

“末將的確找到了綠洲,而且綠洲距離這裡還不太遠。不過在綠洲之內,駐紮了萬餘裝備精良的鮮卑騎兵。”

就在諸將正歡呼的時候,雲長卻是當頭給眾人潑了盆冷水。

“什,什麼?”

臧旻的笑容也僵在了臉上。

如果綠洲內真駐紮了萬餘鮮卑騎兵,以漢軍缺水的狀態,根本不可能擊敗這支鮮卑騎兵。

那麼,就算漢軍抵達綠洲又能怎樣,只會白白送了性命。

“末將仔細偵察過,的確有萬餘鮮卑騎兵駐紮在綠洲。”

雲長話音剛落,本來還在歡呼的士卒忽然安靜下來,整片荒漠變得死一般寂靜。

從大悲到大喜,再從大喜到大悲,那種強烈的落差感太過殘酷,沒有嘗試過的人永遠不知道那種感受。

“有萬餘鮮卑騎兵駐紮在綠洲,我們如何取水?”

吞了吞本就沒有的口水,臧旻嘶啞著嗓音說道,語氣中帶著些許悲觀。

不僅是臧旻,其餘諸將此時也都帶著如此情緒。

“擊潰他們,奪得綠洲!”

與悲觀的諸將不同,雲長聲音卻是斬釘截鐵,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可對方兵力勝過我們,狀態更是比我們好上許多,如何擊潰他們?”

此時,就連臧洪都感覺到了不可思議。

“我軍雖然缺水狀態不好,卻也未嘗不是一支哀兵。”

“那片綠洲就是我軍唯一生存希望,哪怕士卒們抵達綠洲時已經精疲力竭,仍舊會爆發出全部潛力作戰。”

“因為,不戰鬥,就會會死。”

“反觀鮮卑騎兵,根本沒想到我們會抵達綠洲,更沒想到我們會以疲憊之師攻打養精蓄銳之旅。”

“如此,我軍就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未嘗沒有勝算。”

“如此可就是孤注一擲,若不能擊潰鮮卑騎兵,三軍將士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崔校尉臉色凝重的說道。

“不錯,正是要孤注一擲。”

“不成功,則成仁!”

雲長心如堅鐵,哪怕知道這會是場苦戰,卻也沒有絲毫退卻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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