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個叫許巖的男生個子很高,臉部的輪廓很柔和,眉宇清秀,他在微笑著,笑容溫和,看起來是個很青澀的大學生,應該不難對付;

但唐律師還是看出了點不同尋常的東西:許巖腰桿挺得筆直,頸椎處更是筆挺,給人一種錚錚傲骨的感覺。他在笑,但他的眼裡卻是沒有一點笑意,尤其他的眼神,看似平靜,但眼神的深處卻是深深的漠然和桀驁——這種漠然的眼神,唐律師只在公安局那些最有經驗的刑警或者預審警察眼裡見過,或者一些被判死刑的最兇悍的亡命之徒,他們也有同樣的眼神——那是一種居高臨下,完全不把對方當成人的眼神。

有這種眼神的人,往往都是手上沾有人命的硬點子——無論警察也好,黑幫也好,殺過人的人,那氣質和眼神跟其他人總有點不怎麼一樣的。

許巖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他怎麼會有這麼冷漠的眼神?

一瞬間,許巖那青澀的相貌和他那冷漠的眼神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唐律師實在沒辦法把他兩個形象給統一到一起。唐律師急速地思考著:對著這樣一個讓人琢磨不透的對手,該怎麼樣去對付他?

他乾咳一聲,雙手握在桌上,很誠摯地望著二人:“許巖同學,劉洋同學,這件事情,先前我已經跟劉洋同學說過一遍了,但許巖同學那時候還在外地,可能不是很清楚情況,所以,呃——許巖同學,你需要我把這件事情的情況再介紹一下嗎?”

許巖微笑道:“麻煩唐律師了,我確實不是很瞭解,如果可能的話,請你再介紹一下吧。”

唐律師抿了下嘴,情知這次的交涉只怕不會很順利——許巖雖然看起來很青澀,但他很精明。知道讓對方多說話,自己少說話——多說話的一方,多多少少總會露出一點破綻的。

“好吧,那我就簡單把事情再介紹一下吧——事情說來也簡單。我受到當事人委託,前來找許巖同學和劉洋同學你們兩位,希望跟你們達成一個協議:我的當事人在無意中得罪了二位,現在,他向二位誠摯地道歉。希望能和二位化解矛盾,也希望能得到二位的諒解,原諒他有眼不識泰山,今後呢,大家就相安無事,互補打擾了!只要二位能答應這個條件,我的當事人願意奉上五十萬人民幣給二位——這就是我希望能跟二位達成的協議了。”

許巖和劉洋對視一眼,劉洋點點頭,說道:“就是這樣,先前唐律師就是這樣跟我說的。”

許巖默默頜首。他問道:“唐律師,你當事人所要的,就是這些條件?只要我們答應今後不找他麻煩,這就行了,他就給我們五十萬?沒有其他的條件?他不需要我們做更多的事了嗎?”

唐律師肯定地點頭:“對,就是這樣——我的當事人只需要兩位的原諒就夠了,沒有其他任何條件,他也不需要你們做什麼事。”

許巖遲疑道:“我們的原諒。。。這個應該如何體現呢?我們如果原諒了你的當事人,這個原諒,需要我們什麼方式表達嗎?比如。需要我們寫個字據或者保證書嗎?或者,需要我們登報出個宣告嗎?”

唐律師笑了:“如果二位願意用書面的形式來表示原諒,或者登報聲明,對我的當事人來說。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不過,我的委託人在這方面並沒有強制要求,他要的只是二位的千金一諾,至於要不要留下書面的字據,他沒有要求。”

“也就是說,我們只要口頭上說一句。我們原諒了你的當事人,那你就會給我們五十萬?”

“應該說,就是這樣吧。只要二位當我的面說上這樣一句,說你們原諒了我的當事人,今後也不會找他報復和找他麻煩——這就夠了,這五十萬,我現在就可以付了。”說著,唐律師用腳輕輕踢了下桌子底下的手提箱,微笑道:“錢,我是已經帶來了。現在,只要你們都表態說上一句,這五十萬就是你們的了。”

許巖又和劉洋對視一眼,雙方都在對方的眼裡看到了深深的懷疑。劉洋忍不住出聲說道:“唐律師,我們就這樣說一句,萬一我們拿錢之後反悔了,那你怎麼辦啊?”

唐律師露出詫異的表情:“反悔?那怎麼會呢?二位都是名牌大學的優秀學生,品學兼優,將來出了社會必然也是鵬程萬里、前途無量,都是這社會上有身份的人,我相信,二位肯定是誠信守信的君子,這種事,二位怎麼可能做呢?所以,對這個,我是決計不擔心的。”

說著,唐律師笑笑,他壓低聲音,人也湊近來:“這裡,容我說句私底下的話吧,怎麼說呢。。。雖然我相信二位自然是守信君子,不會做出爾反爾的事,但天有不測風雲,將來的情況如何,那是誰也說不清的。。。就算將來,如果因為什麼迫不得已的原因,二位無法繼續遵守諾言的話,那跟現在也沒什麼關係的——咱們這是民事行為上的約定,但法律上也有不可抗力的條款,咱們的約定也不能違反國家法律的,是不是?”

看著倆人茫然的樣子,唐律師嘆了口氣,不得不把話說得更直白一點:“畢竟,我的委託人只是要我來請你們原諒,只要你們當著我的面說一聲原諒他了,按照這委託的要求,我就該給你們五十萬——無論你們是真心答應原諒他,還是虛心假意答應的,我都不知道——我怎可能知道你們心裡在想什麼呢?

反正,只要你們答應了,這委託就成立了,我的任務也就完了,你們就拿那五十萬回家,我也能安心收下我的委託費,結束這單委託,大家都有好處的,不是嗎?就算將來你們想做什麼,那也是將來你們和我委託人之間的事了。”

許巖不可思議地望向劉洋,後者聳了聳肩,示意情況就是這樣。他並沒有聽錯。

雖然許巖先前已在劉洋口裡聽過這條件,但現在,親耳聽唐律師說出來,他還是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對方的條件實在太優越了。寬鬆到令人無法置信。

不用留下字據,不用登報,自己只需說一句話就能拿五十萬,而且這個承諾毫無約束力,自己可以隨時違背這個承諾——倘若不是許巖清楚文修之不可能無聊到這個地步。他還真以為這是文修之在變著法子給自己塞好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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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好的條件,實在沒有拒絕的理由啊!

剛剛許巖還在教育胖子不要被錢衝昏了頭腦呢,但現在輪到他自己了,卻也抵擋不住那誘惑。畢竟,五十萬的現金這樣唾手可得,只要點點頭就能到手,要拒絕它,那真的是需要很大的定力的——尤其是旁邊,劉洋已在拼命地給許巖打眼色,他的眼睛已在盯著桌下的手提箱了。看他嘴型,分明是在說三個字“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

但最終,許巖的意志力還是戰勝了貪婪。他沉穩地問道:“唐律師,能否請教個問題?”

看到在唾手可得的五十萬面前,眼前的這個大學生卻是並沒有一口答應下來,還能進行思考權衡利弊,唐律師對許巖的評價不禁又高了一層,他客氣地說:“請說吧,許巖同學。”

“我想問,唐律師。委託你的當事人,他是什麼身份?還有,他既然自稱是得罪過我和胖子——呃,我和劉洋同學——那到底是件什麼事呢?”

唐律師搖頭:“許巖同學。我的委託人有要求,在你答應原諒他之前,不能透露他的身份。除非你明確答應原諒他了,我才能告訴你,他到底是誰。”

“啊,要我們原諒他之後。才能知道他是誰嗎?”

唐律師很清晰地說:“對的!其實,關於當事人的身份,你們問我也沒用——因為我也不知道那位需要二位原諒的委託人是誰。這案子,是匿名給我委託的,委託人留給我的只有一個聯系電話。只有你們明確表示,願意原諒他了,也收下那五十萬了,然後我才能打那電話聯絡對方,然後對方才告訴我,委託人的真正身份,然後我才能轉告你們。

說老實話,許巖同學,劉洋同學,我從事律師行業十幾年,一年也能接上大小幾十件案子,但像這次這麼古怪的委託,我也從沒有遇到過。”

許巖微微蹙眉——對方行事手法太細密了,安排得太鬼祟了,處心積慮,這讓許巖警惕起來了。對方花費那麼多心機,煞費苦心,就是為取得自己的一句空口承諾——如果是光明正大的事,他為什麼把自己隱匿得那麼深?

許巖摸不清對方的用意,但他跟文修之這幫老奸巨猾的傢伙混得久了,卻是也學會了他們的做事風格——永遠不做敵人希望你做的事情,永遠不讓敵人輕易達到他們的目的。

現在,對方就是想要自己的一句承諾——儘管這看起來很容易,許巖也不用為此付出什麼代價或者拿出什麼成本,但許巖就是不能讓他們輕易達到目的。

許巖搖搖頭:“抱歉,唐律師,你這要求,我沒法答應。現在,我不知道對方是誰,也不知道他曾對我做過什麼事,所以,我沒辦法保證一定能和你的委託人和睦相處。

唐律師,我雖然不是什麼大人物,但也知道言而有信的道理,沒把握辦得到的事,我不敢答應,也不敢拿你的錢。”

聽到許巖這麼說,唐律師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他不敢相信地問道:“許巖同學。。。你的意思是,你——拒絕?”

“是的,我拒絕——什麼都不知情,這件事,我委實不敢答應。”

唐律師看著許巖,目瞪口呆——在他預料中,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委託,這麼優厚的條件,那簡直是自己給許巖白送錢一般,沒想到許巖居然會拒絕!他完全沒料到會有這種狀況出現。

唐律師看著許巖,把眼鏡摘了又戴上,戴上又摘下——很顯然,他也有點慌了,不知該如何應對這種情況,他遲疑了下,問道:“許巖同學,這件事,你就不再考慮一下嗎?”

許巖輕鬆地搖頭:“不用考慮了——不知道對方是誰,這承諾我不敢隨便答應。”

“這樣的話。。。許巖同學,你有這個顧慮,也不是沒道理的,”

唐律師遲疑了下,說道:“這樣吧,請允許我離開幾分鐘,我給當事人打個電話,報告一下,聽聽他意見? ”

“唐律師請便就是了。”

唐律師提著手提箱出去了,他剛出門,劉洋就忍不住嚷起來了:“巖子,你真不要啊?這可是五十萬啊,貨真價實的五十萬啊!你真捨得不要嗎?煮熟的鴨子,都要飛了啊!”

許巖笑笑——倘若是三個月前的自己,說不定也跟胖子一樣,被這幾十萬迷惑得神魂顛倒,但在現在的自己眼裡,比起那未知的風險,區區幾十萬還真不算什麼了。

他安撫胖子道:“胖子,別急嘛——對律師,咱們的態度可不能太軟了,法律院那幫人不是常說嗎,律師像彈簧,你硬他就軟!我估計,事情肯定會有轉機的。”

許巖是這麼說了,但胖子很明顯不是很相信他的判斷,他憂心忡忡地說:“可是,萬一你把律師給氣走了,那不就是雞飛蛋打了嗎?萬一律師走了,咱們可是一毛錢都拿不到了!”

“放心,胖子,對方既然這麼處心積慮地這樣安排了,那他就不會隨便放棄的。”

許巖和劉洋在屋子裡等了一陣,卻見唐律師回來了,他蹙著眉頭,手裡拿著電話,神情裡卻是顯得若有所思的樣子。許巖和劉洋都把詢問的眼神投向他,性急的劉洋已經開口了:“唐律師,怎麼樣,你的委託人怎麼說?”

唐律師搖搖頭,嘆了口氣:“他還是不同意表露自己的身份。”

看著許巖和劉洋失望的眼神,唐律師頓了一下,卻是繼續說:“但他說了,他可以給許巖同學一句提示,這樣,許巖同學就肯定就知道他是誰了。”

“啊,什麼提示呢?”

唐律師蹙著眉,顯然這事情對他來說也是蠻離奇的,他說:“委託人只給了我一句話,他說‘告訴許巖,去年的12月24日晚’——他說,只要我說出這句話,許巖同學肯定就知道是什麼回事了。”

“去年的12月24日晚上?”

聽得這句話,劉胖子一臉的迷糊,一頭摸不著霧水,許巖卻是低著頭,若有所思——他當然記得,去年的12月23日,那正是自己和朱佑香第一次結識的晚上,但隨之以後的第二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陡然,一陣陰寒從心靈深處泛起,許巖只覺得大腿上傳來了一陣劇烈的刺痛——他記起來了,在去年的12月24日晚上,五個持槍持刀的歹徒闖入了自己家中,惡狠狠地企圖綁架自己,還用刀子戳傷了自己。那晚,倘若不是朱佑香恰好就在自己身邊,出手將那幾名歹徒擊斃,估計自己早已一命嗚呼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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