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一哽,臉上露出憂慮的神情說道:“張黎生先生,你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什麼。

我跟導師工作時,看過很多和你有相似經歷的人,在事情發生的最初階段,他們有著和你相似的態度。

失去親人的痛苦沒有這麼簡單,必要時你要把情緒宣洩出來,奔跑或者吼叫、痛快的哭啼會很有用,記住,堅強並不是壓抑。

如果你以後需要傾述,可以打我的電話,或者來找我,最近半年時間,我都會在這座醫院實習,我的電話是139…”

“謝謝。”張黎生顯然不太習慣別人的過分關懷,面無表情的點點頭說。

這種情況下,瑪麗也只能點點頭,走出了病房。

“嘖嘖真是個好醫生,聽說是外國大學裡學出來的,因為啥跨國醫療援助專案,自願到咱這山旮旯來實習,就是不一樣,”目送瑪麗離開,一直陪在張黎生身邊的陶獵林稱讚了瑪麗一聲,隨後看著張黎生擔憂的說:“山蟲子你沒啥事吧,那不舒服就說,咱趕快治?”

“沒啥阿獵叔就是心裡有點難受,挺過去就好了,”張黎生從病床上晃晃悠悠的爬了起來,說道:“這地處我不想呆,咱回家。”

“醫生說是得留院觀察,不用花錢,那個瑪麗醫生一鬧,縣醫院可緊張壞了,剛才你沒見著,副院長都來了…”中年漢子勸了張黎生一句,但看到他堅持的目光,想到醫院是他的喪父之地,嘆了口氣改口說:“那行,咱走。”

叔侄兩人就這麼悄無聲息的走出了病房。

醫院走廊人生鼎沸,看病的、住院的、拿藥的、陪護的吵得人頭痛,尤其對身體還很虛弱的張黎生更是一種折磨,直到出來醫院大樓,他才覺得輕鬆了許多。

這時已經是夜晚時分,天氣清冷,走下臺階後,張黎生突然問道:“阿獵叔,二木還等著咱嗎?”

“等著咧,就是春生那些瓜娃子在醫院鬧了一陣先走了。

山蟲子交警有監控,是你阿爹翻欄杆子橫穿馬路被計程車撞地,責任一人一半,這還是因為汽車撞行人。”中年漢子聲音低沉的說。

“嗯。”

“說起來也巧,撞你阿爹的計程車,打車的不是旁人,就是咱村中學裡的洋老師,聽說也在這裡住了院了。”

鴰窩村前些年不要說是中學,就連小學也被靠近鎮駐地的水灣村給合併了,娃娃們上學要走十幾裡的山路。

後來因為山村附近的一處自然景色瑰麗絕倫的無名峽谷被發掘出來,成了佢縣甚至恆澤市旅遊業的王牌,突然村裡便建了一座希望小學,連大木鎮新建的第三中學校址,也都規劃到了這裡。

此後遊客便再也看不到了鴰窩村的學生娃,翻山越嶺去上學的奇異景象。

而第三中學裡的洋老師則是一位五十多歲,三兩年前來鴰窩村自助旅行的米國人,他看到這裡美麗的自然風光,竟愛上了這座山村,莫名其妙便住下成為了助學自願者。

習慣落葉歸根的華國人自然不瞭解,西方國家公民這種普遍的童年享受自由、少年享受人生、青年享受拼搏、中年享受家庭、老年享受生命的世界觀,覺得米國老頭的選擇實在是頭腦發瘟。

“是亨瑞老師打的車?”張黎生驚訝的問道。

“是,你說這個老外,放著開汽車、住洋房的好日子不過,來咱窮山溝裡看景,看著看著還支上教了,這是圖啥?

他要是不來,這不也沒…

唉,總之這都是命。”

兩人交談著來到了醫院大門口,街上還是車水馬龍,看來逐漸增多的旅行者,已經將夜生活的概念帶到了這座偏僻的山中小城。

在小攤上買了十幾個茶雞蛋,幾袋麵包和純淨水,陶獵林帶著張黎生坐上來時的貨車,匆忙趕往鴰窩村。

因為遊人太多,縣城裡的夜路比白天還難走,但出了縣城之後公路便空寂了下來,貨車行駛的速度也不知不覺加快了許多。

“二木你個瓜娃子,可不行這麼快,慢些,慢些。”照舊和張黎生擠在副駕駛座上,中年漢子剝了個茶雞蛋一邊遞給張黎生一邊大聲說。

司機二木藉著大燈看著蜿蜒的路面,滿不在乎的說:“阿獵叔莫擔心,我跑縣城到咱村這段路老些年了,還能出擰咋地。”

“那也是小心點好,”張黎生嘟囔了一句,轉過頭對張黎生說:“山蟲子,回了村你先到叔家去住,等你阿爹的喪事辦完了,咱再想以後該咋辦。

轉天我去縣裡公安局、民政局跑一趟,查查你阿姆在哪哈,尋不尋的到。”

“阿姆,阿獵叔我,我阿姆不是死了嗎?”張黎生一下睜大了眼睛問道。

“你阿姆年輕著哩,十幾年前我在城裡看過一次,比我那婆娘都少相,那就能死了,說她死,那都是,那都是你阿爹騙你娃吶,”中年壯漢嘆了口氣說:“不過你還不記事這女子就走了,心狠吶。

可想想,不是叔說你阿爹,哪個女子又能跟他長過,能尋個媳婦生下你娃沒絕根,這就算是老天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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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獵叔,你顧得了我今日,顧不了明日,我得回家住,阿姆我也自己尋,”這一天接踵而來的意外變故實在太多,張黎生低下頭,沉默了一會,抬頭看著車窗外漆黑的林子聲音決然的說道:“我謝謝你地好心,但我得回家住,阿姆也自己尋。”

中年漢子聞言一愣,才想勸幾句,卻發先眼前少年的目光在黑幕下清幽而帶些慘綠,心裡猛地打了個哆嗦,他喃喃說道:“張家的崽,這出了事了,就看出你娃真是張家的崽囉,硬是,硬是不一般地很。”

旁邊的二木聽了這話,卻不屑的撇了撇嘴。

貨車踏破夜色駛入鴰窩村已是深夜。整個山村早已一片寧靜,只餘四周山林中無數夜行晝伏的蟲豸、鳥獸唉唉鳴叫。

將貨車停在村頭的打穀場,司機熄滅了車燈,打個哈欠說:“到了阿獵叔。”

“二木,這一整天累著你了。”中年漢子拍拍司機的肩膀,客氣了一句。

“你這是說啥哩,都鄉裡鄉親地,以後旅遊線真要開通咧,你老多照顧照顧,俺就沒白忙活這一整天。”司機笑著說。

“你個崽子,就這點出息。

行,叔記下你個情,就不知道俺這個副村長到時能不能講地上話撒。”陶獵林一愣,笑笑說。

他這一句話讓司機心情大悅,以至於這個本來回村就想要馬上到家摟著媳婦睡睡進熱被窩的流裡流氣年輕人,竟一路陪著陶獵林送張黎生回到了家門口。

老宅木門洞開,藉著月光朝裡望去還是一片漆黑,讓人心裡發毛。

門前,張黎生低著頭說:“阿獵叔、二木哥今天謝謝你們咧。”

“這個節骨眼就莫說客氣話了娃子,你真不跟叔回家去?”中年漢子關心的問。

一旁的司機也一面睜大眼珠望著古宅門裡,一面心不在焉的客氣說:“就是山蟲子,不去阿獵叔家,要不你就跟我走唄。”

張黎生搖搖頭說了一句:“真不用,我自己能行。”,便沉默著走進了古宅,緩緩關上了桃木古門。

門外中年漢子嘆了口氣,和司機一起藉著月色回家了,而門裡月色下的張黎生臉上卻露出奇異的神色,站在院子中沉了沉氣,嘴裡突兀發出:“嘶嘶窸窸嘶嘶窣窣…”的怪聲。

聲音沙啞、低沉,如同痴人夢夢囈,卻似乎另有一種詭異的奪人魂魄之力。

隨著巫咒響起,那只張黎生以血肉精髓飼養的巨大蜈蚣,從古宅院落的陰暗角落裡遊走了出來。

它發現飼主的身影,並沒有因為張黎生之前的無情撕扯而猶豫,反而極有靈性的向主人爬去,等待著噬血而肥。

此時已經過了往常餵食精血的時光,蜈蚣早就已是飢腸轆轆。

可是望著已經爬上自己腳面的蜈蚣,張黎生卻沒有刺血餵食,他將腦海裡成型的那一段巫咒念出,猛的高嘯道:“攝。”,隨後結合古書記載和民間傳說咬破舌尖,噴出一口血霧。

那血霧在月光之下洋洋灑灑的落下,竟是烏黑顏色。

而‘攝’字從張黎生喉嗓湧出,便帶走了他血肉中湧動著的半數神秘力量,經過口腔,被上顎上的肉瘤一震,彷彿有了特殊魔力,似乎使得明亮的月空都微微一顫。

張黎生血飼的蜈蚣聽到這一聲‘攝’字,靈性便被奪走,如他心願,千百肢足用力一躍,沐浴在黑色血霧之中,在月華之下突兀長大十幾公分,落在地上再也不能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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