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殯儀館的外面,是殯葬白事一條街。

骨灰店。

暗紅色的月亮掛在天空,有些圓,又有些淡。

在死人的眼中,月亮是紅色的。

而我,就是個死人,活死人,活著的死人,又叫作活屍,同時也是這家骨灰盒專賣店的現任老闆。

這時候,我正坐在一張藤椅上,雙手捧著一個巴掌大小古色古香的黑色小木盒子,枕著腦袋,沒有開燈,在黑夜裡閉目養神。

如果站在非人的角度就能夠發現,在我雙手捧著的黒木盒裡,正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青煙,青煙裡有猙獰的人面若隱若現,宛若惡鬼在裡面哀嚎掙扎,如同吸菸一樣,緩緩吸入了我的鼻中。

隨著這股青煙的吸入,我右左手手背上,一個類似眼睛的青黑色圖案正清晰可見。

“咚咚!”

有人在櫃檯上敲了一下,引起我的注意。

我抬頭看去,一個個子高高、皮膚白白、帥氣陽光的小夥子站在櫃檯外面,是隔壁紙紮店的老闆,白小昭。

他有個患了尿毒症的妹妹,每年需要不少的醫藥費,在偶然得知我有一些“奇特”的本事後,便透過他的人脈關系,不時介紹一些“生意”給我,賺的錢五五開。

而我也正好需要收集陰煞氣息當作食物,於是與他一拍即合。

“四哥,有生意來了。”白小昭看著黑漆漆的房間,低聲的說。

我一把從藤椅上站起來,揮手合上小木盒,隨手開啟燈,同時,我左手手背上的眼睛印記也快速消失在肌膚裡。

在白小昭的身後,站著一個衣冠楚楚人模人樣的矮胖子,戴金絲眼鏡,渾圓的肚子,筆挺的西裝,鼻孔裡面還長了根飛揚的鼻毛。

在金絲眼鏡的遮掩下,我還是清楚見到眼眶裡深深的黑眼圈,以及他眼神裡隱藏的焦慮。

“這是趙老闆,房產測繪公司的老闆,是我大表姐家三姑媽第二個兒子的遠房堂叔,遇到點麻煩,想請你幫忙。”白小昭指了指那個矮胖子,又指了指我:“趙老闆,這是四哥。”

我跟趙老闆相互寒暄著打了個招呼。

他本來已經踏進了我店裡兩步,不過隨後就渾身一哆嗦,退到門口:“這裡……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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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剛在這裡吸收陰氣,不冷才怪呢。

作為活屍,想要跟正常人一樣的生活,那就必須吸食陰氣,用來抵消陽氣,要不然的話,軀體很快就會變成一灘血水。

我立即揮了揮手中的黒木盒,驅散掉空氣中殘餘的陰氣。

這一手,立馬讓趙老闆對我刮目相看,贊了聲“高人”。

趙老闆很快就說出了他的來意。

就在一個月前,趙老闆的身上開始莫名其妙出來一種淤青痕跡,就好像有人用手掐上去一樣,指甲印都清晰可見!

這掐痕開始還不算明顯,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居然越來越多,越來越明顯,甚至連他手臂、大腿,包括脖子、胸口,都佈滿了!

而且不痛不癢,摸上去也沒感覺,就跟正常的肌膚一樣。

為這事兒,趙老闆還被他老婆懷疑在外面養小三,是被其他女人掐的,受了好大一肚子的冤枉氣。

當初趙老闆還懷疑自己是生了什麼怪病,但是去醫院全身上下都檢查了一趟,什麼抽血、CT、X光、胸片都來一套,可除了高血壓高血脂高血糖外,愣是沒檢查出其他的病。

掐痕卻是越來越重。

這事正好被白小昭知道,於是推薦他來找我。

一邊說著,他一邊撈起西裝下的襯衣,我一眼望去,果然在他的皮膚上發現了一道道淤青的痕跡,半月牙狀,就跟指甲的形狀一模一樣!

鬼掐筋?

俗話說的好:鬼掐筋,若過甲,大羅神仙沒辦法。

也就是說,鬼掐筋到了六十天後,就算是神仙,也沒辦法救他了。

“這是鬼掐筋,”我也不墨跡,直接開門見山:“引起的原因多種多樣,化解的方式也各不相同,需要一一排查才行。”

大凡惡鬼掐人,那都是被人惹到了,或者衝到了,萬事都有因果的,不可能無緣無故的發生。

“呼!”

趙老闆一把竄過來,伸手就抓住我的手:“高人吶!您可一定要救我啊!”

哦?

“我後來隱隱猜到不妙,特意去找了圓通寺的大師幫忙看過,那大師也說是鬼掐筋,說了一堆佛法無邊、讓我一心向善的廢話,就是不幫我治啊!”

原來還有這麼個橋段。

趙老闆明知道自己身上的是鬼掐筋,一開始卻不說出來,是想考驗考驗我的眼力呢。

和尚說的也對,冤有頭債有主,惡鬼其實就是人的一股怨氣,因為死時心懷強烈的不甘,或是橫死,或是有放不下的心願,這才形成的。

既然趙老闆遭遇了鬼掐筋,那惡鬼兇魂就肯定與他有關係,說不定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和尚不願管,也在情理之中。

我既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沒那麼多的忌諱,再說了,黒木盒裡面的陰氣已經不剩多少,我正琢磨著要不要去找個兇墓或者鬼宅的,去收集一點陰氣呢。

我又跟趙老闆談了好一會兒。

他拍著胸脯表示,自己絕對沒有做十惡不赦的壞事,讓我儘管放心。

這樣的話……

我託著下巴想了一會兒,覺得風水引起的可能性最大,眼見為實,還是先去看看環境再說。

趙老闆最常出現的地方,只有兩處:公司和家裡。

二十分鍾後,我們已經出現在市中心商業區的一棟寫字樓前。

這裡就是趙老闆的公司所在位置。

從樓層上斷斷續續的亮燈可以看出來,還有很多“好員工”在辛勤加班。

我數了數,一共十八層。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因為地獄也剛好十八層。

“看,我買的辦公室剛好在十八層,么八么八,要發要發,兆頭是不是很好?”趙老闆得意的說。

確實,能在市中心買辦公樓,他有得意的資本。

我站到大樓的面前,用右手擦了擦左手手背,用我手背上浮現出的印記對著眼前的大樓一照。

這是屍眼,能望氣,卻看不見魂。

我只“看”出了一點:這裡的人氣很旺,陽氣很勝。

即便現在是夜間,我手背上的屍眼也有種刺目的感覺。

按理說,在這種興旺的地方,趙老闆應該不會受到邪氣侵擾才對。

“走,上去看看。”我見外面看不出名堂,收了屍眼,說。

坐電梯正好到十八層,趙老闆拿出鑰匙,打開門,帶我和白小昭進去。

最顯眼的,就是進門兩邊的兩根柱子。

簡單看了一圈,這裡本來是一個長條形的大房間,被玻璃牆隔斷成一個個獨立小房子,裡面窗明几淨,擺放著整齊嶄新的桌子和電腦。

最外面是趙老闆的辦公室,這地方坐北朝南地勢又高,只要開啟窗戶,大清早就可以感受到朝陽的照射,下午還能夠接受夕陽餘暉的洗禮,確實不錯。

我站在窗戶邊往外一望,只覺得一股反衝的氣息迎面而來!

在對面的樓上,一個巨大的三角形金屬裝飾正對著這個方向!

尖角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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