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黑道士”三個字,金髮少女頓時花容失色,望著手邊的古琴,秀眉微蹙。

蘇季能感覺出,她似乎是礙於那古琴的緣故,才沒有化身逃走,於是走到她面前說道:

“姑娘儘管放心離去。小生願為姑娘護琴,後邊的二位佳麗也會為姑娘抵擋一陣。”說著,他轉身指向身後的狐九與八姐。

然而,這個動作卻引起了八姐的誤會,沒等金髮少女開口,就聽八姐搶著說:

“你們要走就快走吧!不要管奴家啦!以奴家的美色,只怕在劫難逃!自古紅顏多薄命,這就是奴家的命呀!”

八姐一邊不甘心地捶胸頓足,一邊淒厲地扭動著水桶腰。

金髮少女等她說完,側身對蘇季施禮,道:“多謝公子好意,小女子已另有脫身之法。”

說罷,她撕掉下身的裙襬,露出雪白的玉腿,又褪去披在身上的華服,露出蠻腰。那纖細的腰肢,好像用兩隻大手就能握住,透出一種異域風情,讓人大飽眼福。

這一連串舉動完全出乎蘇季的預料,蘇季不禁看得入迷,但轉念一想,這好像不是為了賣弄姿色,而是為了方便徒步逃跑!

“三位若也想離開,不妨一起來吧。”

說罷,金髮少女退回裡面的一間廂房,婀娜的背影彷彿正在催促身後的人快跟上來。

狐九驀然覺得那背影很熟悉,剛想跟上去問她幾句話,卻發覺衣角被人死死拽住。他低頭一看,只見八姐跪在地上,兩腿顫抖,嗲聲嗲氣地說:

“雖說奴家早晚是那黑道士的人,可還是有點怕!你們可不可以留一個,陪陪奴家……”

此時,小滑樓裡除了金髮少女,就只剩蘇季、八姐、狐九,這三位,耳畔黑衣道士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大概已經走到三樓,馬上就要上四樓!

蘇季咽了一口唾沫,暗自慶幸八姐拽的不是自己的衣服,連忙抱起古琴,朝金髮少女離去的方向喊道:

“姑娘!你忘了琴!”

跑進廂房時,他發現一扇窗戶開著,金髮少女正站在窗外的樓下等他,表情有些焦急的樣子。

她是怎麼從這裡下去的?

蘇季暗自納悶,這四樓窗外沒梯子,下面就是堅硬的石頭地,跳下去不摔死,也得殘廢。可是除了這扇窗戶,實在找不出哪裡可以下去。

金髮少女向樓上揮了揮手,意思好像是讓他直接下來。蘇季伸腳先試探了一下,頓時臉色一變,只覺得那只腳踏踏實實踩在了一塊石階上!

原來,這窗戶的外面,居然有一條肉眼看不見的樓梯!

蘇季又驚又喜,抱著古琴,沿著階梯一路跑到金髮少女面前。

金髮少女輕輕牽起他的手,帶他一起逃走。

一般良家女子絕不會牽男人的手,但這少女顯然不受條條框框的周禮約束。既然人家女孩子都不介意,蘇季堂堂男子漢自然更是來者不拒,巴不得多牽一會兒才好。

少女細膩的皮膚傳來一陣陣暖意,一路上她都緊緊牽著他的手,沒有絲毫放鬆,也沒有絲毫不自然的感覺。

兩人跑上一個山坡,只見滿山盛開著火紅的海棠花。

一簇簇,一層層,漫山遍野,一片緋紅。

如此大面積的海棠林在現實中十分罕見,連綿曲折的山路,都被這迷宮般的花海層層遮蔽,使這裡成為一個藏身的好去處。

蘇季越跑越慢,感覺懷裡的古琴越來越重。

那古琴和兩個西瓜一樣重,只抱一會兒還好,若是抱著連跑帶顛,任憑哪個凡人也都要累得半死。他早就想停下來休息,可是礙於金髮少女並沒有停下的意思,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跑。兩條腿越跑越沉,越抬越低……

“咔啪!”

一條樹根絆了他的腳!栽倒的一瞬間,蘇季將古琴高高舉起,任憑自己摔在地上。

金髮少女停下腳步,關切地問:“公子,你……”

蘇季貪婪地喘著粗氣,暗自慶幸,總算有藉口可以歇一會兒了,再跑下去不被殺死,也得活活累死。

“我沒事!它沒事就好……”蘇季不顧擦傷的胳膊,連忙檢看那古琴,還好只沾染了一點浮塵。

“公子如此護琴,小女子不知如何報答才好。”

想報答就與我結為血契金蘭吧!

蘇季想這麼說,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俗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畢竟只與這少女認識不到半個時辰,連名字都還不知道,根本不清楚對方的底細,況且一下子提出讓女孩子背井離家的請求未免太過分。

這些年的小風小浪讓他明白,曾經那些一見面就稱兄道弟的傢伙都算不得金蘭之交。結義不是相親,只有眼緣還不夠,重要的是能交心。

他瀟灑地一擺手,道:

“報答就不必了。人道是,惜物為善,我只當行了一件善事。況且這麼好的周琴,摔壞了實在可惜。”

一聽“周琴”二字,金髮少女驟然起了興致,稍帶一絲考問的語氣,道:

“公子怎知它是周琴?”

蘇季微微一笑,捋著琴上的七根弦,侃侃答道:

“前朝的琴只有五絃,外合五行金木水火土,內合五音宮商角徽羽。當年周文王思念長子伯邑考,添弦一根,稱為文弦;後來周武王伐紂,又添了一根弦,稱為武弦,因此周琴又被稱為文武七弦琴。我說的沒錯吧。”

“想不到公子也懂琴?”

“怎麼?”蘇季拍去身上的塵土,得意地說:“難道我看起來不像懂琴的人嗎?”

“懂琴的人豈是能看出來的?”金髮少女嫣然一笑,道:“《關雎曲》柔美悠揚,世人往往只獨愛‘窈窕淑女’,殊不知‘求之不得’正是人間至苦。絃音只有快慢高低,而所謂的喜怒哀樂,都是聽琴之人心有所感,唯有知心人才聽得到。剛才樓裡很多人都好像懂琴,但聞曲流淚的卻只有公子一人。人都說知音最難覓,芸芸酒客,輾轉流年,小女終於等到公子這一位知音。”

說著,少女將美眸轉向蘇季。

蘇季很高興,卻很心虛。因為剛才那個問題的答案,孃親生前恰好教過他。他能感到這少女對琴樂的熱愛,心想如果她繼續談起樂理,自己恐怕毫無招架之力,與其坐等出醜,不如自己點破:

“姑娘的陽春白雪,難免要曲高寡合。可惜實不相瞞,在下並不懂音律,也談不上知音。只是適才聽了姑娘的琴聲,想起一段往事罷了……”

說著,蘇季面露一絲落寞之色。

少女沉吟了一會兒,非但沒有失望的神情,反而笑著說:

“公子能坦然相告,足見公子是光明磊落。小女子狐姒,斗膽願為公子獻上一曲,略表謝意。”

胡姒?

蘇季在心中念起這個名字,原來她叫狐姒。

少頃,一縷悠遠的琴音響起,宛如奔湧星河流向九霄天外,又如嫋嫋雲煙飄向遙遠的彼方……

八姐的耳朵動了一下,彷彿隱約捕捉到琴聲的餘韻。

此時,她站在距離海棠林很遠的小滑樓裡,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停在三樓的黑衣道士,小聲對狐九說:

“他站在那裡快半個時辰了,怎麼連動也不動?”

狐九輕蔑地哼了一聲,道:“我離開這些日子,你真是一點長進也沒有。看來用不了多久,不止我,連小十二,小十三都能把你擠出十列開外!”

八姐嘟著厚厚的嘴唇,橫了他一眼,然後躡手躡腳地來到黑衣道士面前,試探著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衣服。

只聽“嘩啦”一聲!

黑色的道服一下子全部攤軟在地上,袍子裡沒人,只剩一層薄薄的透明肉色皮膚。

八姐好奇地走過去,撿揪起一片乾癟的肉皮,仔細瞧了瞧,只見上面佈滿蛇鱗,簡直和蛇蛻下的皮一模一樣。

“……原來他的本尊早已不在這裡。”八姐望向狐九,問道:“小九哥早就看出來了?”

狐九沒說話,只用一聲冷笑回答了她的問題。

八姐撓了撓頭,嘴裡嘟囔著:“我們東藏西躲,沒想到還是被這黑道士追找到恭骨樓來了。”

“……恭骨樓?”狐九突然察覺不對勁,連忙問:“這裡不是小滑樓嗎?”

八姐擺擺手,道:“外面的牌匾是我察覺有人渡河,胡亂改的。”

“原來那字是你寫的,難怪和你一樣醜!”

狐九說罷,八姐撅起大嘴,扭捏地推了他一下!

這一推看似很輕,力道卻大得驚人!胡九措不及防,被推了一個踉蹌,差點跌出窗外去!他不敢再惹這悍婦,獨自走向琴湘的房間。

妖異的瞳孔迸發出幽藍的火光,狐九掃視著室內的一切,直到發現窗外那條隱匿的階梯,繼而突然想起了什麼,連忙問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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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彈琴的可是四小姐?”

“你才發現?”八姐嘿嘿一笑,好像總算找到報復機會,抓緊諷刺他道:“小九哥自從跟綠袍老道去了凡間,怎麼變得像烏龜一樣遲鈍?”

狐九根本不理她,現在他整個人已深深陷入回憶,嘴角浮現出一抹罕見的微笑。

“……我早該猜到的,沒想到她已經長這麼大了。”狐九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語道:“記得四小姐剛變成人的時候,只要一說謊,就會用手捋自己的鬢角。我一看她縷鬢角,就忍不住想笑。”

狐九低頭沉吟著,語氣充斥著懷念。過了一會兒,他好像想起什麼,突然臉色一沉,表情越來越凝重,驚歎道:

“不妙!有危險!”

“放心,她不會有危險。黑道士不是她的對手。”八姐說完撓了撓頭,也覺得有點不對勁,嘴裡嘟囔著:“奇怪,那她為什麼要逃?還把那小子也帶走了……”

“危險的不是黑道士,是和我來的那小子!”說著,狐九的表情愈加緊張。

“哦……原來你是擔心那小子的安危。”

狐九扶著八姐的雙肩,激動地說:“我才不管那臭小子死活!況且有危險的不是他!是四小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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