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臉從洞口的陰影裡探了出來。

那是一張如獵人般粗獷的臉,石岸般突出的眉弓,野獸般深藏的眼睛,兩顆虎牙的尖角緊勾著下唇,透出一種極為危險氣息。

“義……義渠大人?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白公公的聲音抖得厲害,似乎還未從驚嚇中緩和過來。

義渠悶不做聲,臉上的表情死板而冰冷。蘇季覺得他那冷漠的表情,竟比初次見面的沐靈雨還要冷冽十倍。

虎皮斗篷裡伸出一隻厚重的大手,五根粗壯的指頭一根根握緊腰間的羊角匕首。

“鐺!”的一聲響!

羊角匕首被一把鐵劍架在半空中!

蘇季根本沒看見義渠出刀的動作,而匕首的利刃卻剎那間懸在他頭頂。若不是那把劍及時出現,自己恐怕早已身首異處。

“讓我殺了這個廢物!”義渠對沐靈雨說道。

聽到那輕蔑十足的語氣,蘇季恨不得想上去拼命,但那顯然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他狠狠的剋制著自己,現在必須鎮靜沉著才能想出辦法,保護自己的徒弟。

儘管心頭充斥著無奈,但他還是硬生生把這團火咽了下去,臉漲紅得像是喝了烈酒,對沐靈雨一字一頓地說:

“你這份人情,我遲早會還的!”

義渠用鼻子哼了一聲,輕蔑地說:“凡人就是這樣,越是無能,就越愛口出狂言!”

沐靈雨用青銅劍頂著匕首,秀眉微蹙,只對蘇季說了一個字:

“滾!”

簡單的一個字,讓蘇季瞬間感到了侮辱。然而諷刺的是,“滾”正是保護徒弟唯一的辦法,因為姜贏是衝自己來的,花如狼跟著自己,要比跟在沐靈雨身邊還要危險。

他不甘地佇立了很久,直到被白公公硬生生拖走,方才離開那片屈辱之地。

看見洞口逐漸關閉,沐靈雨緩緩收回力道。

義渠也同時撤回匕首,厚厚的嘴唇緩緩張開,露出長滿尖牙的牙床肉,鼻子周圍擠出一種像猛獸般的粗野皺紋。

花如狼看到義渠的表情,嚇得躲進樹叢。任誰看到這副兇惡的表情都一定會被嚇個半死,這世上恐怕只有沐靈雨一個人知道,義渠這是在對她笑。

“好久不見,小沐。”

義渠的語氣溫順得像一隻被馴養的貓咪。

沐靈雨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回了一句:

“不久,是你在那裡躲得太久。”

義渠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憨厚的表情與剛才咄咄逼人的嘴臉判若兩人。

“為什麼不讓我殺了他?”

“……還不是時候。”

“那什麼才是時候?”

“……”

正在兩人攀談之時,周圍突兀地傳來一個憔悴的聲音,低沉地說道:

“你們敘舊完了沒有?”

聽見這個聲音,兩人連忙回身深行一禮,齊聲道:

“贏公子!”

語聲漸息,兩人面前憑空裂開一道黑色的縫隙,身著一襲暗紅長袍的姜贏從縫隙間走了出來。

姜贏的面相只有三十多歲,脊背卻弓得像一張弓。臉頰瘦如刀削,蒼白中透出一種病態,使他看起來比同齡人衰老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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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慘白如紙的枯手,從暗紅的袍子中伸了出來,像是正在索要什麼東西。

沐靈雨見狀,立即從懷中取出一個有缺口的盤子,正是造化玉牒。

姜贏緩緩接過盤子,放到鼻子前像獵犬般嗅了又嗅,雙眼愜意地閉了起來,輕聲問道:

“人呢?”

沐靈雨很清楚“人”是指蘇季,但她卻沒有回答。義渠見她默不作聲,連忙拱手替她答道:

“逃了。”

姜贏緊閉的雙眼突然睜開一道縫隙,撇了義渠一眼,問道:

“我問你了嗎?”

義渠連忙低下頭,再也不敢抬起來。

“你說!”姜贏轉向沐靈雨問道。

沐靈雨頓時秀眉微蹙,貝齒輕咬著紅唇,小聲答道:“被我放走了!”

話音剛落,一個巴掌“啪”地一聲,抽在她臉上。白皙的臉頰上瞬間多了一塊斑駁的紅印。嘴角已經滲出了血,她卻不敢用手去擦。

義渠的濃眉微微動了一下,也不敢吭聲。

“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姜贏語氣十分強烈,聲音卻很微弱,聽起來好像大病初愈,卻令一旁的兩人噤若寒蟬。

沐靈雨附身連連解釋道:“那人生性狡猾,就算他沒有撕毀婚書,也不必會唯令是從。請贏公子放心,我正設法約束於他,一切盡在控制之中。”

說完,她膽怯地低下頭,不敢去看那張陰雲密布的臉。

姜贏詭異地一笑,緩緩說道: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所謂的師傅。不要忘了,你只不過是派去闡宗的一枚棋子。若不是我用長生蠱救活你,你早就和你爹孃的屍體一樣在地上發臭了!”

姜贏說著劇烈地咳嗽起來。聽他咳嗽完,沐靈雨應聲回答:

“靈雨明白!靈雨這輩子都是姜家的人!”

“你不是人!是棋子!任我擺佈的棋子……”

沐靈雨一聲不吭,只是把頭埋得更低了。

姜贏瞥了她一眼,緩緩用鋒利的指甲在面前劃出一道縫隙,大步走了進去。

義渠看了看沐靈雨,眼中泛起一絲憐惜,跟著姜贏走進縫隙,消失不見。

兩人離開後,旋靈閣外歸於一片沉寂,耳畔傳來綠蔭的沙沙聲。

沐靈雨靜靜地呆在原地,看著頭頂參天古木的枝杈猙獰地搖晃,枯萎叢雜的矮樹瑟瑟做聲,彷彿在對她狂笑。她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站著,任憑嘴角的血跡漸漸風乾。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小小的影子出現她面前。

“……你來做什麼?”沐靈雨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來送水給你。”花如狼端著一個茶杯說道。

沐靈雨看到他手裡的那杯茶,下意識想起一個似曾相識的場景,驟然秀眉緊蹙。

花如狼連忙解釋道:

“你放心喝吧,這次的水是乾淨的。”

沐靈雨依然不肯接過水杯,只是沉聲問道:

“剛才發生的事,你都看到了?”

花如狼點了點頭。

“你怕不怕我殺人滅口?”

花如狼又點了點頭,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說道:

“姐姐殺我之前,可不可以先讓我問一個問題?只要回答錯了還是沒錯就好。”

見她雖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花如狼便自顧自地問道:

“姐姐,你是被人用小蟲子養大的?”

“沒錯。”

沐靈雨淡淡地回了兩個字,花如狼的臉色驟然一沉,眼中現出一抹悲傷,又問:

“如果沒有小蟲子,你就會死?”

“沒錯。”

花如狼眼中的悲傷更深了幾分,又問:

“所以你才一定要修仙,求得長生?”

沐靈雨不耐煩地反問道:

“不是只有一個問題嗎?”

花如狼連忙將一根食指舉到沐靈雨眼前,說道:

“這是最後一個問題。”

沐靈雨猶豫了一會兒,開口答道:

“沒錯。”她把手伏在劍柄上,道:“你問完了吧。”

花如狼擰著眉毛,神色落寞地點了點頭。

“你想不想死?”

花如狼撅著小嘴,可憐兮兮地搖了搖頭。

“那你為什麼不害怕?”

“因為師父臨走前,在我耳邊說了一番話。”

花如狼說著,一雙機靈的眼睛,略顯得意地眨了幾下。

沐靈雨也眨了眨眼,眼中卻是一片茫然,好奇地說:

“我倒想聽聽,憑什麼樣的一番話能保住你的小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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