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凌見對面站的是殷久悠,緩緩松出一口氣。現在除了不清楚底細的虢翰以外,任何人她都不放在眼裡。

殷久悠直視姜凌的眼睛,已然感受到她對自己的不屑一顧。可他始終從容地負手而立。兩手空空,全身沒有帶任何兵器,自信張揚的氣息自身上傳遞出來。

“姜凌。”殷久悠直呼她的名字,用一種命令的口吻說道:“給我跪下!”

“你說什麼?”姜凌猛然抬頭,懷有一絲驚愕地瞪著他,手上的扇子微微握緊,“敢不敢再說一遍?”

殷久悠厲聲喝道:“跪下!”

兩個字彷彿兩根釘子,強行釘入姜凌腦中!

姜凌眼中浮現出恐懼的神情,身子微微向後一傾,膝蓋一彎,身軀緩緩俯下,雙膝跪在地上,微張的嘴唇發出一個卑微的聲音:

“……遵命。”

崖邊觀戰的弟子們目瞪口呆,想不到素來桀驁的姜凌,竟會突然對一個普通弟子下跪!

十二位白袍元老也開始感到不對勁,闡教並沒有這種攝人心魄的法術,就算有也絕不會傳授給一位記名弟子。

殷久悠緩緩伸出手掌,語氣透著一股無法抗拒的威嚴,“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我想要什麼。”

此時,姜凌空洞無神的雙眼如木偶一般,雙手顫抖著奉上自己的木牌。

殷久悠冷笑一聲,旋即奪過木牌,隨手丟進萬丈深淵。

姜凌落寞地垂下頭,如行屍走肉般一步一步走下穿雲巖,兩腿一軟,噗通一聲栽倒,趴在地上昏死過去。

蘇季跑過去扶起她的時候,發現她後脖頸處的月牙血印已經消失。顯然,狐三已經切斷與她的連線。難道它已經找到血契金蘭的物件?

“師妹!”

“姜凌師妹!”

兩個淨心閣的男弟子焦急地跑來,從蘇季手中奪走姜凌,直奔山下而去。

蘇季緩緩轉頭望向殷久悠,眼中充滿驚愕。

瞬間,一切都懂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殷久悠嘴裡爆出一連串狂笑。

嘴唇開合之間,肆無忌憚的笑聲響徹雲霄。

崖上所有人都感到那笑聲中蘊含著一種無法抗拒的壓迫感。

突然,殷久悠的瞳孔泛起一道幽暗的光芒,背後氤氳升起一片藍色的虛影,朦朦朧朧,看不清輪廓。

蘇季知道殷久悠正在藉助狐三的力量對麒麟崖上的所有人施展魘術!

高臺之上的柴嵩,感覺到一股恐怖的力量在麒麟崖上橫行無忌。

“……三十多年了,它竟然能做到這一步。”

柴嵩將牙根咬得吱吱作響,已經很久沒有感到現在這樣的情緒波動。然而,他沒有出手,只是靜觀其變。

其餘十一位白袍元老催動玄清氣護住元神,生怕被那強大的氣勢影響到自己,因為他們曉得昔日狐三法術的威力之強,根本不是自己可以無視的。

危急之時,蘇季已經顧不了那麼多,立即催動玄冥氣封住五感,防止自己被魘術控制。

穿雲巖上的藍色虛影漸漸清晰,一道幽藍的狐影自殷久悠背後冉冉升騰。狐影完全顯現的剎那,當場所有人都有一種跪地膜拜的衝動。

殷久悠轉身面向懸崖邊的弟子們,展開雙臂,高聲喝令:

“全都跪下!”

四個字在麒麟崖上久久迴盪,狠狠朝所有人的耳朵壓迫了進去。

人們的靈魂彷彿在那一瞬間被扭曲,內心深處產生一種發自肺腑的崇敬,甚至瘋狂迷戀的情緒……

噗通!噗通!噗通……

膝蓋一個個跪了下去,眾弟子們趴伏在地上,眼中流下莫名的淚水,皆是一副喜極而泣的樣子,彷彿正在親眼目睹傳說中的神明。所有跪下的記名弟子紛紛取出身上的木牌,一個接一個丟向萬丈深淵,心甘情願放棄武試的資格。

狐影的眼眸微微閉合……

它在笑。

那雙妖異的眼睛彷彿在說,就是這樣,螻蟻般的人們就應該這樣趴在地上俯首稱臣。

狐三眼前是一個久違的世界,一個等待它主宰的世界。

一眨眼的功夫,麒麟崖上大部分人都已經下跪,就算是權傾朝野的虢石父也不例外,甚至連御劍在空中觀戰的入室弟子都一個個降落到地上,下跪屈服在恐怖的狐影之下。

即便所有人都看見那顯然只是一道飄渺的影子,並非實體。可是單是見到那影子,就已經讓人有一種誠心膜拜的錯覺,甚至覺得天下間所有人都理所應當臣服在那道幻影面前。

“我不跪!”

一道稚嫩的呼聲響徹四周!

姬宮湦咬著牙忍耐,拼命壓抑著內心的恐懼。腦海中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不能下跪,除了父王以外,決不可以向任何人下跪,不能向一道影子屈服,雙腿牢牢釘在地上,額頭已然滲出冷汗,溼透了華麗的衣衫。

蘇季看得出來,這是一個非常倔強的太子。那小小的身軀包裹著一副倔強的傲骨。寧可站著死,也不跪著生。

一雙狐瞳死死盯著姬宮湦。狐三和殷久悠的聲音同時喝道:

“大膽!”

簡單的兩個字讓所有跪在地上的人產生一種罪該萬死的感覺,恨不得當即以死謝罪。

那一刻,彷彿懸崖邊所有弟子的生死都掌握在狐三的隻言片語之中。

姬宮湦畢竟只是一個毫無修為的孩子,苦苦的抵抗片刻過後,膝蓋還是軟了下來……

“太子不可!”

柴嵩一把扶住姬宮湦,食指在他頭上輕輕一點,使他暫時昏睡過去。雖然王室的尊嚴得以保全,但那一道狐影已經在姬宮湦幼小的心裡,留下了永遠無法磨滅的痕跡。

白袍元老們雖然可以勉強抑制下跪的衝動,但是現在活動受阻,每呼吸一下都艱難無比,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

“柴嵩,現在捆仙繩和縛妖索正好都在這裡,何不馬上將它降服?”

“不急。”望著遠處的幽藍狐影,柴嵩鎮定地負手而立,“青靈奪舍只能維持片刻而已。那妖孽的肉身還被困在崑崙禁地,憑它現在的餘力不足以控制那個青年的活動,只要等它力量減弱時出手,便可萬無一失。”

元老們談話之時,蘇季已經運用玄冥氣封住五感,擺脫了魘術的影響,由於崑崙禁地時的經驗,這一次解除魘術的時間照比上次快了許多。

看見蘇季朝前邁出一步,白袍元老們驚得瞪大眼睛。他們自己現在只能苦苦支撐,要做到蘇季這樣自由活動,除非修為能超過狐三,起碼也要擁有和柴嵩一樣的修為。他們知道蘇季的修為遠遠低於自己,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柴嵩親眼目睹蘇季憑一己之力自行解除魘術的威脅,心中之前對他身份的猜測,基本已經有了答案。

懸崖上的殷久悠開始感到乏力,背後狐影的顏色越來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暈闕感籠罩全身。

狐三發現奪舍的時間比預想得要短,連忙焦急地喊道:“小子!還不快走?”

殷久悠已經被興奮衝昏頭腦,得意忘形地笑道:“急什麼?我要讓這些人全都臣服於我的腳下!”

“混賬!你這樣會害死我的!”狐三只能大罵,卻無能為力,不禁開始後悔與這樣的人結拜。

蘇季知道青靈奪舍的時間即將結束,回憶起以前狐姒奪舍自己的時候,只有短短半刻鐘時間。而狐三的奪舍持續一刻鍾,竟是狐姒的整整兩倍!

狐三已是如此強大,若換做是青黎的話,又將會如何呢?

這時,跪在懸崖邊的記名弟子們逐漸清醒,陸續有人發現身上的木牌不見了,急得上躥下跳,殊不知剛才是被自己丟下了懸崖。

看到這一幕,殷久悠方才意識到大勢已去,原以為可以藉助狐三的力量一舉奪魁,想不到力量果然如狐三所說的那樣慢慢消散,這才開始有了伺機逃走的打算。

“想不到你會和一頭畜生結拜!”

語聲中,一道身影躍上穿雲巖,一拳重擊在殷久悠的臉上!

這一拳沒有招式,威力卻大得驚人。

殷久悠被打得翻了一個跟頭,趴在地上無法動彈。

緩緩抬頭,殷久悠順著雙腳向上望去,映入眼簾的是虢翰的身影。奇怪的是,他眼前的虢翰已不再是以前那副消瘦的模樣,軀體幾乎比之前脹大一圈,單薄的長袍被撐得鼓起,好像已經包不住他健碩的身軀。

蘇季想起剛才未曾見到虢翰的身影,看來他這次使用的手段非比尋常,竟可以躲過狐三的魘術。

虢翰沒有說話,只是緩緩伸出一隻手,就像殷久悠剛才朝姜凌伸手時的動作一模一樣。

殷久悠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心中追悔莫及,卻已經渾身無力,只得雙手將木牌送到虢翰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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虢翰冷笑一聲,奪過木牌,隨手丟進萬丈深淵。

蘇季看見那個動作,意識到現在持有木牌的只剩下兩個人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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