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上古年代,天地靈氣充沛異常,靈獸神仙層出不窮。我七大神猿見不得殺戮戰亂,多次出手干涉。那些後生小輩自然不是我們對手,紛紛俯首稱臣。”

石猴心道,那怎麼現在成了這個樣子?

“幾次三番,天下生靈俯首帖耳,供我等為創世之祖,御世之神,分領天下各處。”

“但七大神猿伴天地而生,最是率真任性,只終日與天地間玩耍最好,最怕枯坐於案頭,整理文書,與筆墨打交道,更見不得矯揉造作虛與委蛇爾虞我詐。因此那些政令人事是怎麼也處理不來的。於是幾個神猿合計合計,便將偌大權柄盡數交付手下仙、妖管理,出去依舊快活逍遙去了。”

“仙妖都是自凡人獸禽得道,能得神猿青睞,自然靈智非凡。但神猿素來品性至純、心思單一,那會想得到這些擁有了權柄的後生小輩不但聰敏異常,且天生反骨,他們修行進步神速,又結黨聚眾,以千萬之眾與七大神猿抗衡。最要命的是,他們不知如何堪破天機,煉出無數法寶,威力無窮。”

“仙妖既然得勢,第一件事便是來殺七神猿!人總是容不得旁人居於自己之上,這恐怕是與生俱來的天性吧。這之後,七大神猿分崩離析,被漫天仙妖殺得神魂破滅,可憐許多造化,盡付煙消雲散。”

聽到這裡,石猴又生疑惑:“那現在的你……”

“現在的我,已不是什麼神猿,只是比你稍強些罷了。”

石猴越聽越是糊塗,既已神魂破滅,為何無支祁又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而自己這只號稱靈明神猿的猴子,怎會現於世間?

“須知,七大神猿與那鯤鵬盤古,皆為混沌中所生,天庭無號,地府無名,天地滅而我等不滅,即便魂飛魄散化為飛灰,亦能孕育涅槃。”

石猴瞠目結舌:“那豈不是萬古不滅,打不死的了。”

無支祁漠然看了石猴一眼:“話雖如此,但有些境況,生不如死。”

“既為混沌造化生,只要這天地間造化不盡,我等便為不死。但每次重生,最初的記憶靈智皆流失大半,便如那初生孩兒,慢慢恢復。”

“可那滿天仙妖豈容我等有甚麼時間成長,每每見到,便興師動眾盡力剿殺,除我被生擒之外,其餘六隻神猿,我也不知他們被殺了多少個來回。到得後來,這些神猿也終於茅塞頓開,再出世時,個個偃旗息鼓銷聲匿跡,或變換模樣,或隱匿身形,再不敢現於天地間了。”

石猴問道:“那為何他們不殺你?”

“不殺我,只因找到了制我之法,你看我肩頭這鏈鎖,乃是上古大神大禹所制,專為剋制似我這等水精的,這大聖禪寺的大聖國師王菩薩,乃是大禹後人,除他之外,無人能驅使得了這鏈鎖。他將我囚於在這無水之地,只待我積攢許多造化,便教他那徒弟與我操練一番,將我造化汲取乾淨,然後又放回此地。”無支祁面露愴然之色,“屈指算來,也有三四萬年了。”

石猴默然無語,所謂同類連心,這三四萬年的折磨,真正如無支祁所言,生不如死。如他所言,那小張太子與無支祁的打鬥並不是真正的爭鬥,只是如同石猴前世所見的活熊取膽汁罷了。

想那堂堂神猿,竟然成為別人積攢造化的工具,當真可悲可嘆。

想到此,石猴突然記起自己初入那水簾洞時,一個神秘人物曾給自己傳授了三段經文,平添了許多造化,難道這造化對修行之人竟有大用處不成?石猴多了個心眼,並未問無支祁,只將此事暗暗記下心內,待日後再探個究竟。

回想無支祁與那小張太子爭鬥時,剎那間一股奇寒襲來,將自己凍僵,石猴現下想起,仍心有餘悸。

“你前日打鬥時,那惡寒從何而來?”

“那是大聖國師王菩薩賜給小張的符咒,將千里之內所有活水冰封,教我施展不了神通。須知我是遇水則興,如無水,一身本領折去大半。若是平時,冰與水對我也無甚分別,只是眼下虛弱得緊,再加上這鏈鎖禁錮,現下形同廢人一般。”

千里之內?石猴“嘖嘖”兩聲,好大的本事,這時,他忽地想起一事,一股寒氣自脊樑骨自下而上襲來,急忙問道:“千里之內?這千里之內若有凡人,豈不凍僵了?”

無支祁半點表情都沒有,冷冰冰道:“那是自然了,他們怎管凡人死活。每七八年他們便來一次,但恐日久我造化太多,那小張降服不住。”

“那大聖國師王菩薩為何不親自動手?”

“哼,找個替罪羊罷了,這殺戮生靈的罪過,可是盡數安在了小張的頭上。須知凡人也有造化,那菩薩打著收服水母娘娘的旗號,使萬千生靈塗炭,這殺孽之重,小張那點微薄道行怎能承受得起?”

無支祁娓娓道來如同說家常話,卻將石猴聽得毛骨悚然,菩薩,原來這竟是菩薩所為。當日自己若不是天賦異稟,恐也將死於非命。那些地上的凡人,有幾人能承受得住如此冰寒,說不得,有人家中恐還供奉著大聖國師王菩薩的塑像。而那小張太子更是可悲,他充當了師父的殺戮工具,積下無數業報惡果尚自不知,不知之後將遭如何報應呢。

“甚麼菩薩神仙,都只是個名號罷了。”無支祁淡淡道。

“凡人如何能積累造化,造化又有何用處呢?”石猴問道。

“造化為何物?你一個造化所生的神猿,居然會如此發問?看來乍出世,當真比凡人都不如了。”

“造化,即為業力,即為因果,既是善念,亦是惡意,既是福分,亦是禍衍,既是功德,亦是業報。修行之人得造化即為道行,獸禽得造化亦能成仙,凡人得造化陰陽簿上平添運道。這天地若無造化,不如混沌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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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石猴聽了半天,連連搖頭。

無支祁嘆了口氣:“該懂時,自然懂了,急不得的。”

突然,無支祁神色大變,驚道:“那菩薩來了,想必是為尋你,管他問什麼,你只道始終未醒,一概不知便是。”說完也不見他怎麼動作,石猴只覺後腦劇痛,便栽倒在地了。

無支祁身子一晃,霎時身形劇長,變成五丈多高的猙獰模樣。

金光一閃,大聖國師王菩薩現在當地,身後跟著戰戰兢兢的小張太子,早已沒了風流倜儻模樣,滿臉沮喪酸楚,想是被師父重責了一通。

無支祁護在石猴面前,連連嘶吼。

大聖國師王菩薩臉色陰沉,口中疾念咒語,無支祁頓時委頓倒地,眼中怒火滔滔直欲噴出。大聖國師王菩薩面露疑色,這無支祁如此護著石猴,是何緣故?

他袖袍一卷,裹起石猴仔細檢視,仍是那個石猴,體內造化一分不少,也不知昏厥了多久時日,想是那無支祁看見同類,料想能為自己解悶,心有不甘罷了。

他施了個法術,便攜著小張與石猴一閃即逝,再出現時,已是到了大聖禪寺的正殿。

正殿之上,寶座之上端坐一人,相貌平常卻威嚴自在,一身皂衣寶光繚繞。這人見大聖國師王菩薩進殿,只眼皮微微一抬。

大聖國師王菩薩趨步上前,將袍袖展開,露出完完好好一個石猴來,這人面上毫無表情,將那蜷縮的石猴收好,便自屋內消失,看都不看那大聖國師王菩薩一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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