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立在雲端,那廂靈明神猿分身送走了菩薩,心裡才安,果然觀音選中自己,不知是如來授意還是觀音心中早有定數,總之取經沒少了自己,便是造化。

他一個跟頭折回齊天嶺,大禹正在洞中相候,見悟空前來直道:“此番負了悟空所託了。”悟空問道:“怎了?”

大禹道:“我著異獸英招前去阻路,不想那二人見了英招,奪路便逃,便連一個照面也不打,他既躲了,便不好再追,否則不是露了破綻?”

悟空笑道:“無妨,既如此,我心中便有數了。”看來取經這幾人,或許真便早早內定下了,否則以英招本事,遠勝於天蓬捲簾二人,菩薩怎能不動心?這條路上,妖魔鬼怪何其多也,若按照本事高低一個個擇選,可難煞菩薩了。

觀音雖是大能,卻也並非無所不能,偷換唐王一事,悟空便不信會是觀音所為,觀音自靈山一路西來尋人取經,這事定下並沒多久,而地府中許多佈置,卻並非一兩日之功能成,這事要做得嚴密,恐怕百十年前便已啟動了。

此際,觀世音菩薩應已到了東土大唐境內,接下來順理成章,遴選出前世的金蟬子,即今世高僧陳玄奘為取經人選,不日後便將行到五行山,救自己出來了。

且說南海普陀山觀世音菩薩,領了如來佛旨,一路收了三個取經的助力,便連坐騎都意外得來,心中頗為歡喜。

她來在長安城,依照佛祖教誨,細細訪察取經的善人,忽聞得當朝皇帝李世民正在大唐宣揚善果,選舉高僧,開建水陸大會大會。觀音心中暗暗留意,果然如來做事周詳,我那廂籌備人選,這邊已為取經造好勢頭,如此卻省了我許多功夫。

水陸大會既建,觀音自然要去看看那法師壇主。

此時正是貞觀十三年,歲次己巳,九月初三,癸卯良辰。長安城化生寺內建了好一座氣派道場:只見幢幡飄舞,寶蓋飛輝。凝空道道彩霞,映日翩翩紅電。道場內,世尊金像慈祥凝重,羅漢玉容容貌威嚴。瓶插仙花,爐焚檀香,香雲靄靄,直透清霄。又有高僧登臺唱演,誓救眾生脫苦河。

觀音見了臺上這高僧,心中又驚又喜,這高僧:丰姿英偉,相貌軒昂。齒白唇紅,鼻直口方生得俊逸無比,竟與如來二弟子金蟬子生得一般模樣。想當年金蟬子被如來收了,還是觀音奉命送他去地府轉世託生,她又怎能不認得?此番不費吹灰之力,尋到了轉世金蟬子,觀音自然歡欣。

次日,菩薩變作一個行腳僧人模樣,手捧袈裟錫杖,沿街叫賣。這時城中佛事俱興,觀音此舉自然被人矚目,不多時便傳到宰相蕭瑀耳中,

蕭瑀見袈裟豔豔生光,絕非俗物,便著手下人這兩件寶物要價幾何。菩薩道:“袈裟要五千兩,錫杖要二千兩。”

蕭瑀急切間做不得主,便引菩薩和惠岸使者入朝見駕來了。

一行人徑進東華門裡。黃門官轉奏,蒙旨宣至寶殿。

見蕭瑀引著兩個疥癩僧人,立於階下,李世民問曰:“你這兩件寶貝有何好處,值這般高價?”菩薩抬眼一望,堂皇寶座之上端坐那位,不禁眼露迷離之色,好一個天朝帝王,威儀氣度自不必說,菩薩驚得是,她竟看不出這唐王李世民的底數來。

李世民見菩薩只定定看著自己,面露不悅,又問了一句道:“你這僧人,要賣袈裟,為何又不說話?”

菩薩被這一喝驚醒,忙道:“你問我這袈裟有何好處,我且與你說來聽聽,這袈裟是冰蠶造練抽絲,巧匠翻騰為線。仙娥織就,神女機成。龍披一縷,免大鵬蠶噬之災;鶴掛一絲,得超凡入聖之妙。但坐處,有萬神朝禮;凡舉動,有七佛隨身。這袈裟,閒時折迭,遇聖才穿。上邊有如意珠、摩尼珠、闢塵珠、定風珠;又有那紅瑪瑙、紫珊瑚、夜明珠、舍利子。偷月沁白,與日爭紅。照山川,驚虎豹;影海島,動魚龍。穿了這袈裟,不入沉淪,不墮地獄,但常人卻也承受不起。”

李世民聽了高興,於是道:“好,正合此寶,才配得上我朝玄奘聖僧。”於是喚人傳陳玄奘上殿來。

長老奉唐王命,將袈裟抖開,披在身上,又接過錫杖,立在階前。只見一個俊美絕倫的僧人,穿上這寶袈裟,多了許多威嚴雅秀來,便如活佛下凡一般。

當下滿朝文武階前喝采,唐王自然亦大喜過望,於是叫玄奘法師穿了袈裟,持了寶杖,著百官送出朝門,送他回寺去了。

待到取出金銀時,菩薩道:“此寶只贈有緣人,既然本朝有如此聖僧,自然分文不取。今見陛下明德止善,敬我佛門,況又高僧有德有行,宣揚大法,理當奉上,決不要錢。”

唐王大喜,遂設素宴款待不提。

菩薩在宮中館驛住了幾日,閉門不出,便連飲食也只教惠岸送進屋去。她苦思這唐王的來歷,卻終不得眉目,心裡更是起了提防之意。

如來只命自己前來東土傳道,如何又暗地裡叫旁人行事,不聲不響將唐朝皇帝換成了自己心腹。此舉雖是助我,卻也存了幾分懷疑之心。而這個假皇帝究竟是何人,西方諸佛,除了燃燈、藥師佛、如來、彌勒尊者之外,其餘諸佛,勝過自己的卻是難尋。這四人地位尊崇,豈能做出這等事來?她茶飯不進左思右想,一個萬事洞明的觀音菩薩,此刻卻犯了難。

光陰拈指,不幾日,便是水陸大會七日正會。這一日,太宗排駕率文武多官、后妃國戚,早赴長安城化生寺中。長安城中百姓,無論大小尊卑,俱到寺聽講,只將化生寺圍得水洩不通。

時辰既到,只聞仙音響亮,佛號喧譁。永珍澄明,講堂高築,玄奘身著上寶袈裟,端坐法臺,開講大道。

菩薩聽了一會,便穿過人群,徑直上了臺,手拍寶臺喝阻玄奘,道:“你這和尚,只會講小乘教法,如此淺薄,怎能行超度之事?”

玄奘聞此言,欣喜問道:“老師父,弟子愚鈍又加見識短淺,只學了小乘教法,不知這天下還有其他高深佛法,祈盼師父賜教。”

菩薩道:“你這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超升,只可渾俗和光而已。我有大乘佛法三藏,能超亡者昇天,能度難人脫苦,能修無量壽身,能作無來無去,你可願學?”

玄奘大喜道:“自然願學,只是無路可走,還請師父指點。”

玄奘這廂講道傳法停下,自然有司香巡堂官急奏唐王道:“法師正傳妙法,被一個行腳僧人阻住,此際講起閒話來了。”

唐王眉眼不抬,教人將菩薩擒來,觀音與玄奘一齊入內。

唐王仍認得他,道:“你是前日送袈裟的和尚?”菩薩道:“正是。”唐王道:“你既來此處聽講,只該吃些齋便了,為何與我法師亂講,擾亂經堂,誤我佛事?”

菩薩道:“你那法師講的是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昇天。我有大乘佛法三藏,可以度亡脫苦,壽身無壞。”

唐王正色道:“你那大乘佛法,在於何處?”

菩薩道:“在大西天天竺國大雷音寺我佛如來處,能解百冤之結,能消無妄之災。”

唐王道:“那大乘佛法有何妙處,你若記得,可試講幾句。”

菩薩道:“貧僧自然記得。”於是菩薩帶了木叉,踏祥雲直至九霄,現出救苦救難本身,手託淨瓶楊柳。只見:瑞靄散繽紛,祥光護法身。九霄華漢裡,現出女真人。

那菩薩寶氣森嚴,周身放光,又有哪個不認得觀世音菩薩的,長安城中萬人朝拜,連玄奘法師亦不例外。只唐王傲然而立,與菩薩一上一下,兩不相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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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薩自然知道唐王仍立在地上,更篤定了此人地位超然,絕不亞於自己的想法。她飛上高臺,輕啟朱唇,講了幾段大乘教法,果然菩薩大能,長安城中仙音縈繞,百鳥翔雲。

少頃,菩薩傳法完畢,輕飄飄攜惠岸使者上了祥雲,向南飛去。

而半空中一張簡帖,正落在玄奘法師面前。簡帖上寫道:“西去十萬八千裡,大乘妙法待是人。三藏經文超人鬼,成正果者得金身。”

玄奘持此帖來在唐王面前,施禮道:“蒙陛下錯愛,貧僧遠赴西天,求取大乘三藏真經,祈保我王江山永固!”

唐王喜道:“玄奘法師有心,菩薩既然顯聖,自然真經非虛,你若能取得真經來,朕願與你結為兄弟!”

玄奘感激不盡,道:“貧僧何德何能,天恩能眷顧如此,此去定要盡力直至西天,不得真經,至死不歸,永墮沉淪!”

唐王聽玄奘發了如此重誓,心中暗喜,於是在佛前拈香,二人結拜,唐王口稱“御弟聖僧”,當即著人安排取經之事。

次日一早,便有欽天監上奏,只說便到了遠行吉日。唐王於是設朝聚集文武百官,寫好取經文牒,蓋上通行寶印交付玄奘。

有將一紫金缽盂交付玄奘道:“此缽盂乃是國中之寶,惟願御弟此行不受飢寒之苦。”玄奘帶了兩個從者,冬夏衣服自然預備齊當。

唐王擺駕,將玄奘一眾送至長安城外,又問道:“御弟並無雅號,聽菩薩說,西天大乘經文共有三藏,御弟便指經為名,號作三藏如何?如此方顯取經志堅。”玄奘又謝過唐王賜名之恩。

唐王教人取過御酒,道:“這杯踐行酒,你我兄弟同飲。”

三藏道:“陛下,貧僧是胎裡素,自來不飲酒。”太宗道:“今日不同於往日。此乃素酒,只飲此一杯,以盡朕奉餞之意。”

三藏不敢不受。接了酒,方待要飲,只見太宗低頭,將御指拾一撮塵土,彈入酒中。

三藏不解其意,太宗笑道:“御弟,這一去到西天,幾時可回?”

三藏道:“只在三年,徑回上國。”

太宗道:“日久年深,山遙路遠,御弟可進此酒:寧戀本鄉一捻土,莫愛他鄉萬兩金。”三藏方悟捻土之意,復謝恩飲盡,辭謝出關而去。

此正是:自今別駕投西去,秉教迦持悟大空。西遊路上多少事,濁者濁來清者清。

第二卷終,請看第三卷“途漫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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