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的鮮紅,他眸裡的鄙恨,她身上所有的快樂和力氣一下彷彿被什麼統統抽走,她瘋了一般奔過去抱住他。

“阿離,別這樣看我,求求你,別這樣看我。”

“年璇璣,為何連騙朕一句你都不肯?只要你說是龍修文做的,只要你說是那個畜牲強迫於你!”

淚水滾落他的掌沿,握在她頸子上的他的手猛地一震,很快又狠狠收掐緊,她的腳尖離了地。她被掐握過咽喉多次,卻從來沒有一次如此痛苦。

痛苦,她卻不想掙扎,她是早便累了,可是,心底有那麼一個地方,卻仍念想著與他在一起,想起他初知她有孕的欣喜若狂,想起他在她夜半噩夢時替她拭去溼汗,想起他那天吩咐陸凱的話……她更不能讓他誤會白戰楓。

她扶上他的手,深深凝著他,用盡力氣,喉嚨發出的聲音卻仍殘啞不全,“如果我說……”

聲音無法接續,喉頸如火燒,眼皮翻著,扶在他手上的手也慢慢松跌開,脖頸的壓力卻猝然撤走。

他一手挾著她的後背,單手捏住她的下頜,眸色狠戾,“說,找一個讓朕不殺你與白戰楓的藉口!”

她垂下眸,“不是他!不是白戰楓,那晚,他與我出去尋你,路上,大哥與人打鬥,我擔心你,偷偷去找你,後來在林子裡遇到一個男人……我不知道他是誰,我——”

“這謊不高明!”話語卻被龍非離暴聲打斷了,一雙鳳眸如紅得可怕,他的額用力抵在她的額上,“從朕剛才問你話開始,你只一直強調不是白戰楓的種,那時你早有反駁之機,你卻並不說是他人所為,因為你很慌很亂,即使再聰明的人遇上,也會亂。因你一直以為你已服下藥膳,這並不在你的預料之內。”

“煙霞鎮那郊地農戶,民風純樸,鮮少有外人進入,也因為這樣,白戰楓才帶你避進那處,那晚林裡不是朕的人便是龍修文的人,不論是朕的人還是龍修文的人都絕不會碰你,因為他們不敢!”

“龍非離剛才一直跟自己說,若論那晚情形,若你曾落單遇到過龍修文,龍修文字就對你有意,甚至許妃封后,……不過是朕的自欺!若說他當**迫於你,你為何到現在也不敢與朕說?”

“那一晚,又還有誰在你身邊?”

璇璣只覺額上溫度驟冷,卻是他全然離開她身邊,他微微向後退著,眸裡紅絲愈加清晰,密密叢叢,彷彿要把一雙眸都染成暗紅,他冷冷盯著她,眼角眉梢都帶出一股兇戾,璇璣閉了閉眼,嘴角抿出絲笑。

原來,越絕望,越會笑。

她想,他會殺了她。若她現在再為白大哥求情,那麼,白大哥只會死得更快!突然又想起,水晶簾外,她聽了他心思,他們重歸於好的那一天,她說,她與白戰楓並無其他。他說,她說,他信。只是,若有一天,她背叛了他,他會殺了她!

與她一樣,他也在笑,一笑之間,風華無雙。

龍非離,是不是你的心也一樣絕望?

在我們都屈從事實的時候,阿離,能不能不要去信你的眼睛,不要去信一切看似無漏可尋的“事實”。

只信我。

因為我是我。

龍非離也凝著她,眉目就像卷過雪白的濤,輕輕漾出淺弧,“年璇璣,這天下,從來沒有一個人,讓我如此對待過。七歲開始,我想著的只有怎樣從那些人手裡把父皇交給我的江山奪回,不做傀儡之王,把我的母妃救出來,因為她是我龍非離的母親。”

“我早該殺了你。值得我去謀去想的只有這個雲蒼大陸而非你,我卻每天想著你的身子好不好,只怕你不開心,我對我的母親說,你年璇璣是我龍非離的願望。”

璇璣搖頭,哭笑之間,竟說不出一句話。

窗外月似鉤,這西涼的月,總是難圓。

難緣。

此時此夜難為情。

——餘自問平生無疚無愧,只有一悔憾之事。那是龍非離去的時候,眼梢一劃,冷笑吐出的話。

璇璣被遣回鳳鷲宮。

除了蝶風,宮內宮人全被換了一批。僕役工作以外,所有人都不苟言笑。

問了蝶風,果然是蝶風是私下換了藥,以為那陣子她在與皇帝鬧脾氣。她原是好意,只是事情往往不受人控制罷了。

她想見他,只是她再也見不到他。她無法進儲秀殿,拘守重重。

同時,他也半拘禁了她,她能進出鳳鷲宮,但她誰也見不著。不說龍梓錦等人,就是崔醫女也見不著,去到太醫院,崔醫女總是不在。她明白,是他的命令。

肚子還是沒有怎麼見大,但那塊肉血確實在成長起來,她過著她行屍走肉的日子,她想把孩子打掉,但她沒有藥。原來這就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她在夜色裡拿著破碎的瓷瓦在自己身上輕輕比劃著,很快,被從暗處躍出的紫衛制住。

後來,他過了來。

他冷冷盯著看了她良久,說,若她動了打胎或那種念頭,他立刻殺了白戰楓。

然後,又過了幾天,有一晚,她在床上躺著,他突然過了來,渾身酒氣將她死死抱住,也不說話,良久,才踉蹌離去。

她一直以為,他會賜藥或讓人將她肚裡的孩子打掉,但他卻不讓她將孩子拿掉,明明他早已瘋狂痛苦不堪。

奇怪、疼痛以外,她很清楚感覺到,他越來越恨她。

也以為他會召白戰楓回來,卻一直沒有——匈奴發起了進攻。

後來,聽說他有了新寵,新封了一個貴嬪,夜夜恩寵。只是這位新貴嬪聽說極為神秘,寸步不出軒內,沒有人見過這位美人,服侍的下人也一概諱莫如深,絕口不提。

她沒有哭,紅了眼睫的是蝶風,問她,她與皇上是不是又鬧了什麼彆扭。她無法回答。

倒是茹妃過來看過她幾回,又說了些安慰了的話,言及她現在身子多有不便,讓她莫怪皇帝。

宮裡內外都在猜測皇帝的心,是因為年妃懷孕無法承歡,還是皇帝確實又有了新歡。慢慢所有人都偏向了後一種猜測,因為皇帝不再踏足鳳鷲宮。

於是有了許多個傳說,日子過去。

她痛苦卻仍守著一絲希望。希望白戰楓和晶瑩夫妻平安,希望白戰楓安排的人最後能擒下龍修文,拿到解藥。

讓蝶風在宮裡行走的時候,多探聽些邊關的情況。

戰時的情況是每個人都關心的,並不難打聽——雪蘭山的仗,很難打。兵力懸殊太大,幾乎是一比五的劣勢。

若守城的並非白戰楓,只怕雪蘭山早已失陷。匈奴以為,白戰楓只會死守城池,沒想到他卻利用山險,發動了數次突襲,讓匈奴折損了不少兵馬。攻守之間,用兵如神。

只是,隨著時間過去,雪蘭山越來越難守,匈奴補給充足,而西涼軍卻兵糧絲毫未到。因為西涼軍隊的重心在月落,那邊戰事雖不如雪蘭山的兇險,也越來越緊張。

但近些天,寧君望卻在月落贏了場甚大的勝仗,於是幾乎所有人都猜測龍非離將會調出部分月落的兵,轉戰雪蘭山。(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