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這幾天裡龍修文早已完成他要做的事情,皇上也斷不會把蒼龍闕的事公諸出去。”段玉桓苦笑,嘆道:“山高水長,倒沒想到這位七爺竟是個如此厲害的人物。”

夏桑道:“奴才明白了,皇上便是根據方楚帆的脾性來判斷其虛偽,本來這假的方楚帆容貌身段惟肖惟妙,並無任何紕漏破綻之處。”

“還有當日他看年妃娘娘的動機!”夏侯初緩緩道:“與其他人不同,他並非在注意娘娘的容貌,他關心的是娘娘的蠱毒發作了沒有!”

“不錯。”龍非離頷首。

“皇上,有一事奴才一直不解,你既已洞悉所有,為何還提出把公主嫁與方楚帆?”夏桑一聲苦笑,低聲問道。

龍梓錦笑罵,“你這奴才倒比我這十哥更關心玉致的事情。”

清風若有所思地看了夏桑一眼。

“請皇上明言。”夏桑一斂劍眉,跪到龍非離面前。

“夏桑你這麼當真做什麼?”夏侯初一笑著便要拉起他。雖說君臣之綱,主僕之禮嚴謹,但除去徐熹,幾人年歲相仿,與皇帝又是過命之交,說是君臣,不如說是兄弟朋友之誼,平日這禮律也極少講究。

龍非離瞥了夏桑一眼,良久才道:“夏桑,玉致叫得朕一聲九哥,朕便不能愧對這個稱謂。總有一天,外戰內患齊起,除非這丫頭能找到付託終身的良人那另當別論。朕知道梓錦也屬意納明,朕考慮了很久,與納明相比,玉致嫁進藩王府更恰當。”

“納明這人雖有城府,亦不失為豪爽之人,但以玉致的性子終歸無法駕馭,納明亦不會給她真心保護。即便她不是朕的妹妹,就一個女子來說,與其嫁給一個無法給她保護的人,不如嫁給一個她能控制的人。”

“再者,月落的皇帝屬意大王子當這儲君,這大王子不比二王子納明,他生性好勇鬥狠,西涼與月落之間的和平能維持多久,是個未知之數。”

院子裡沒有一個人喜歡方楚帆,此刻卻也無一人能反駁龍非離的話。龍非離站起,微微俯腰把夏桑扶起來,“這事,壽筵以後再奪吧。”

他想了想,問龍梓錦,“把白戰楓安置在哪裡?”

“皇城另一個驛館裡。”

“嗯,壽筵那晚,把他宣進宮。”他轉向一直默然不語的徐熹道。

徐熹應了,突然緩緩問道:“皇上,在你遣派老奴去查明跟在慕容氏身邊紫衛的生死之前,你已知道一切,為何還要把蒼龍闕交給七王爺?”

即使徐熹不把這話問出來,這個疑問也直壓在眾人心頭。

“老奴斗膽揣測一句,皇上是不希望奴才等人阻止皇上交出蒼龍闕。”徐熹一聲苦笑,語氣沉緩。

龍非離返身過去,好半晌,才微微傾過身來挑眉冷笑道:“是,又如何?”

本來多方受敵,形勢已極為不利,現在蒼龍闕落到龍修文手裡,他又巧妙地把事情都轉移到方楚帆身上,龍非離要辦他也不容易。

這個人,有逆反之心!且比任何人的城府都深,手段可怕。

徐熹的話雖隱隱含了幾分責問之意,實際上卻所言不錯!若各人事先知道是龍修文所為,即使關乎年妃性命,大是大非面前,一邊是社稷,眾人會不勸阻皇帝嗎?

答案只怕是否定!

龍非離這一聲傲然的回答,卻足以說明,年妃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他早已決定,要一意孤行。事已至此,誰還能說什麼?誰又還敢說什麼?

徐熹卻倏然跪下道:“皇上,是老奴僭越了,但皇上不可不記:紅顏禍水!”

龍非離臉色一沉,冷笑道:“好一個忠心耿耿的徐總管!”

“皇上天性敏睿,老奴常記先皇言及,皇上是盛世之才,但現在卻為年妃所禍,不說其父狼子野心,便是她——”

“便是她怎樣?”龍非離大怒,袖袍翻動,一手直直指向徐熹,“她的好壞,還輪不到你來說!”

兩人主僕情份多年,從沒有如此激烈爭執過,眾人大吃一驚,龍梓錦趕緊上前道:“九哥,當務之急是蒼龍闕,其他事情稍後再議。”

“王爺說的是!”夏桑緊接著道:“七王爺那裡極為棘手,我們可否在什麼地方捉到他的紕漏,揭穿他所為?”

“請皇上明示。”眾人相視一眼,齊聲道。

龍非離沒有再看徐熹,語鋒一轉,道:“這件事裡,若要挑他錯處,也並非沒有。”

眾人一喜,皇帝果還有後著。

“當日,朕召七哥覲見,言及年妃病情,他說自己力所不及,但忘憂郡裡卻有深諳巫蠱之人,只是路程來回需二三天,恐延誤病情,實際上,每種蠱毒發作時間都不同,朕命人把訊息傳出去,並沒有說年妃中的是心蠱,當天更沒有說年妃病情危殆,他怎麼知道二三天時間不夠?此其一。

“其二,朕有意告訴他年妃中的是摧心蠱,他答話的時候卻直接說了心蠱。雖一字之差,卻已不同。只因心蠱發作之時症效與摧心丹極為相像,慕容琳二人中的又是摧心丹,七哥本已知道年妃中了心蠱,心中又對摧心丹存有印象,朕說錯了,他便下意識把錯誤更正。”

眾人這才明白當日龍非離召見龍修文的用意,並非為了崔醫女的話,而是試探!

“皇上英明,那我們便有了將七王爺治罪的證據。”與眾人一樣,夏侯初大喜,臉色一整,立即躬身道。

“不,現在還不能。不管令牌落到誰手裡,我們現在面臨的形勢不變:匈奴,年相,太后,藩王。七哥豈會就範,若與七哥兵戎相見,只要此時年相與匈奴一連手……”龍非離眸光一沉,拿起桌上一顆小石,往樹上輕輕一擲,空中頓時揚起一大片落花。

這厲害關係經此一提,眾人立即沉默了聲息,龍梓錦冷笑道:“龍修文高明,挑的好時間!”

“皇上,若屆時我西涼與匈奴開戰,七王爺起兵,又調動帝陵軍隊,這後果同樣不堪設想!”段玉桓大手緊握成拳,狠聲道:“龍修文,卑職必不放過這逆賊!”

“所以朕說朕輸了。”龍非離淡淡道。

眾人大驚。

龍非離眸中利光一凝,輕聲道:“這盤棋,七哥早把一切都計算好,他唯一不知道的是,朕猜出了他,也知道自己會輸。”

“你們莫慌,也毋須多想,這個時候,我們的敵人仍是匈奴,年相,太后和藩王,七王爺的事,便只作不知。人算之外還有天,朕和他之間孰勝孰負,在蓋棺之時方知道。”

沒有人明白龍非離這話的意思,人算天算,他要隨遇而安聽天由命嗎?只是,局勢放在眼前,若說扭轉似乎已不可能。

他這話卻給了眾人極大鼓舞,那種不顧一切一往而前的決絕。

突然,一個內侍快步走進,在龍非離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麼。

龍非離便突然笑得像只偷葷的貓,眾人正感驚訝,卻聽得他道:“梓錦,夏桑,清風,隨朕擺駕鳳鷲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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