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尹把目光重新投向了生產線上的易拉罐，費解道：“可就算是這樣，為什麼非得是易拉罐呢？”
“哪怕我們不需要降低成本，可也沒必要增加成本吧？”
馬興在一旁點了點頭，這個問題也是他一開始的疑惑，只不過因為一點小插曲被岔過去了。
現在老尹舊事重提，他終於有機會得到問題的答桉，所以聽的異常認真，生怕漏過什麼重要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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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康走到生產線旁，輕撫它迷人的機械構造，然後說道：“老尹，我陳康做事，向來喜歡直擊要害，一擊必殺，不相干的事情從來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
老尹微微頷首表示認可。
漢北不少跟陳康打過交道的企業家，私下裡都喜歡管他叫眼鏡蛇。
就是因為他從不玩虛的，出手必見血。
“所以，既然我選擇更換易拉罐，就一定有非換不可的道理，哪怕要增加成本，也在所不惜！”陳康斬釘截鐵。
“什麼道理？”老尹此時也跟馬興一樣心癢難耐。
“其實就兩點，一個小道理，一個大道理。”陳康習慣性的豎起兩根手指，解釋道：“小道理就是兩個字——高階。”
“高階？”馬興嘴裡唸叨著這個非常新穎的詞彙。
“嗯，高階，簡單理解就是高階，高貴....”陳康拿著一隻易拉罐走回到馬興面前，問道：“馬興，你天天跟那些商戶打交道....”
“你告訴我，現在的市面上，都有哪些飲料是使用易拉罐作為外包裝的？”
馬興沒有想到陳康會忽然把問題拋給他，愣了一下，然後絞盡腦汁想了半天，回答道：“額....可口可樂，額，還有雪碧....”
“還有嗎？”陳康繼續問道。
馬興又回憶了一下，搖搖頭，篤定道：“肯定沒有了。”
“那可口可樂和雪碧這兩款產品都有什麼共同的特點？”陳康引導道。
“進口，洋氣，昂貴。”馬興這次反應的很快。
陳康又打了個響指：“沒錯，就是這樣，雖然易拉罐不能完全代表產品品質，但對於很多普通人來說，易拉罐裝的飲料，就是進口的，洋氣的，昂貴的....”
“以上三點總結起來，就是高階的意思，我們做開罐有獎的活動是為了逆勢漲價，如果還用玻璃罐，消費者就會覺得不值這個價。”
“而我們改用易拉罐，消費者就會認為我們的產品是物有所值的，這就是外包裝對產品定位的影響。”
馬興一拍大腿，興奮道：“我明白了，我們用玻璃罐賣的貴，消費者就不買，我們用易拉罐賣的貴，消費者就會買。”
陳康點點頭：“事無絕對，但總體的趨勢是這樣的，我們既然要做，就要把所有能利用的條件都利用上。”
“那大道理呢？”老尹已經完全被陳康的說法勾起了興趣。
“稀缺！”陳康緩緩吐出兩個字。
稀缺？
老尹看向身前的易拉罐生產線，心想這十幾分鍾的時間就生產出五十只易拉罐，產能足足的，有啥可稀缺的？
陳康注意到了老尹的疑惑神情，但他還是繼續說道：“開罐有獎活動還有一個必須保證的點，那就是唯一性。”
“否則，我們剛把活動做起來，秦嘯那邊不要臉的隨便一模彷，就全部前功盡棄了。”
“而易拉罐的稀缺性正好完美符合唯一性，這樣一來，等我們把活動做起來，秦嘯就是想模彷，他也沒有易拉罐，只能乾著急！”
馬興忽然插話道：“秦嘯完全可以用現有的玻璃罐做活動啊，為什麼會乾著急呢？”
“你看你看，剛跟你說完的事情就全忘到腦後去了。”陳康恨鐵不成鋼道：“第一，他用玻璃罐，產品定位必然比我們低端....”
“所以就算他想漲價，也沒法漲到跟我們一個水平線，只能跟在我們吃屁....”
張金奎被這話逗的忍俊不禁。
“第二，由於我們的活動先做，等消費者認可了我們金農牌蘋果醋的口碑，認準了易拉罐的蘋果醋，就會天然的排斥玻璃罐的秦牌蘋果醋。”
“而且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秦嘯敢破釜沉舟緊跟我們的腳步的基礎上，不過以他那個疑神疑鬼的性格，我估計他大機率是不敢學我們的。”
“不對不對....”老尹又有不同意見。
馬興問道：“尹廠，什麼不對？”
老尹沒有搭理馬興，而是直接問向陳康：“你剛說的那個大道理是易拉罐的稀缺性，可如我們所見，這玩意壓根就不稀缺啊....”
“秦嘯想模彷，直接找能做易拉罐的包裝廠合作，或者乾脆買條生產線自己做不就得了？”
聽到老尹的這個問題，陳康笑了起來，然後張金奎也跟著笑了起來。
這倆人一笑，老尹心裡直發毛：“你，你們倆笑什麼？”
“好，我不笑了，老尹，我問你啊，秦嘯想找能做易拉罐的包裝廠合作的話，他找誰呢？”陳康忍著笑問道。
“就，就隨便找唄....”老尹理所當然。
陳康搖搖頭：“不好意思，截止到目前，整個漢北省，只有團結廠能做易拉罐。”
張金奎笑的非常自豪。
“額....”老尹被噎了一句，不服輸道：“那就出省找！”
“更不好意思，截止到目前，全華國的包裝廠，只有團結廠有做易拉罐的生產線。”陳康把路給堵死了。
“....”老尹目瞪口呆。
馬興替他問道：“陳總，那可口可樂和雪碧的易拉罐都是哪來的？”
“哦哦，等會，我剛說的不太準確。”陳康重新說道：“確實不只有團結廠有易拉罐的生產線，可口可樂公司的包裝供應商也有....”
“唉，不過很遺憾，人家只接可口可樂公司的訂單....哈哈哈！”陳康笑的更狂妄了。
老尹偏不信這個邪，他甚至都把自己完全代入到秦嘯的角度了：“那老子就自己買！”
“去哪買？”陳康又賤賤的問道。
“你們團結廠在哪買的，老子就去哪買，老子有錢，他們還能不賣給我？”老尹入戲太深。
“尹廠長，這稀罕貨，國內可買不著哩....”張金奎補了一刀。
老尹錯愕道：“啊？國內買不著？別騙人了，你們不是都買著了！”
陳康微笑著解釋道：“金奎叔的意思是，國內沒有能生產易拉罐生產線的廠商，他們團結廠這條生產線，是荷蘭貨....”
“不可能！”老尹冷笑著，他可算抓住陳康話裡的漏洞了：“團結廠又沒有外匯指標，拿什麼買荷蘭的易拉罐生產線？”
“咦，尹廠長，你咋冤枉好人啊，這生產線確實是荷蘭貨哩，只不過俺們廠是從他們在國內的代理商那裡買的，不需要外匯哩。”張金奎急忙辯解道。
“哈哈哈，被我套出來了吧！”這回輪到老尹狂笑了：“既然有國內的代理商，我們秦氏果醋廠也可以找代理商買啊！”
陳康搖了搖食指，故作惋惜道：“真不好意思，這家代理商的下一條易拉罐生產線要半年後才能從荷蘭發到國內....嘿嘿嘿。”
老尹徹底崩潰了，他甚至已經體會到秦嘯被陳康逼入末路時的絕望和掙扎了。
“呼呼....咳咳，既然國內買不到，那老子就去荷蘭買，老子在英國經商多年，最不缺的就是外匯！”老尹劇烈喘息著。
老尹咳嗽的那一瞬間，陳康幾乎以為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真實的秦嘯。
“呵呵，我知道你不缺外匯，可你真的敢在這個時間點，拿著自己寶貴的外匯去買一條易拉罐生產線嗎？”
“不要忘了，銀行能借給你錢，但是借不了你外匯！”陳康一錘定音。
陳康把所有細節都算到了，扮演秦嘯的老尹再也扛不住層層疊加的挫敗感，心神失守，虛弱的向後栽倒。
幸虧馬興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他。
“尹廠，尹廠，你沒事吧？”馬興一邊喊一邊按著他的人中。
這一下連陳康都急了，他幫忙扶著老尹，帶著歉意的問道：“老尹，老尹，別激動，你不是秦嘯，你是老尹啊....”
老尹在馬興的懷裡緩了一會，終於喘勻了呼吸，他不死心的抓著陳康的手問道：“團結廠的易拉罐生產線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金奎搶著回答道：“尹廠啊，那家荷蘭生產商的國內代理商也參加了糖酒會，當時陳總就讓我....”
陳康打斷了張金奎的話語：“金奎叔，別說了，讓老尹好好休息一下吧。”
老尹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道：“什麼？糖酒會？難道你從那個時候就開始布這盤殺棋了嗎？”
陳康摸了摸下巴，承認道：“....算是吧，順手為之。”
“嘶....”抱著老尹的馬興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操，你他媽的也太心狠手辣了....”老尹虛弱道。
以前他一直站在陳康的身邊，根本就沒體會過這種作為陳康對手的無力感。
今天冷不丁客串了一把秦嘯，直接把自己折磨崩潰了。
“哎，老尹，不要說髒話，我這應該叫神機妙算，不不不，應該叫算無遺策。”陳康給自己臉上貼金。
“秦嘯輸得不冤....”老尹閉上眼睛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