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鼕鼕。
“請進。”陳康抬起頭望向門口。
林若江捧著一摞資料走了進來，面容憔悴，黑眼圈明顯。
“幼，林副廠，新官上任，咋就熬成這樣了？你這還真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蘋果醋消的人憔悴啊，哈哈，佩服！”陳康打趣道。
林若江白皙的臉龐紅紅的，拒絕道：“陳廠，你，你還是叫我林博士或者若江吧，林副廠我實在聽不慣....”
“這可都兩個禮拜啦，還沒適應？”陳康羊裝驚訝。
“走到哪都有人喊我，跟我問好，習慣不了....”林若江尷尬道。
“嘿嘿，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嘛，怎麼樣，蘋果醋生產技術方面攻關的如何了？”陳康轉回正題。
林若江點頭：“我找你要說的就是這個事情。”
“坐下說。”陳康認真道。
林若江把資料堆在桌子上，整理了一下思緒，開口道：“合作小組那邊提供了不少的技術資料，我都過了一遍，目前來看，生產和工藝上不存在技術難點。”
“但是？”陳康一看林若江的表情就知道。
林若江撓撓頭：“但有一些關鍵技術已經被註冊成了技術專利，我們需要從掌握這些技術專利的公司獲得相關的授權才行。”
“哪家公司？”陳康皺眉。
“日本三友。”林若江吐出了一個可怕的名字。
三友食品株式會社，是一家超大型的現代食品企業，擁有上百類近千種的產品，規模龐大，實力雄厚。
跟他們相比，康琴廠連牙牙學語的嬰兒都算不上。
“額....”陳康摸了摸下巴，這倒是他之前沒預料到過的情況。
現在才是1986年，國內別說蘋果醋，就連飲料都很少，誰會想到這其中涉及到的技術專利問題呢？
“怎麼辦？”林若江苦笑著問道。
“有估算過技術專利授權的費用嗎？”陳康隨口一問。
林若江攤攤手：“沒有意義，因為涉及到外匯結算，對我們而言一定是天文數字，買他們的技術專利，就相當於往我們的身上放螞蟥，我們賺的，還不夠它吸的....”
話糙理不糙。
“行啊，林副廠，升官了，理論水平也上來了。”陳康還笑的出來。
林若江沒有跟他繼續計較稱謂的問題，低聲道：“陳廠，咱們不如霸王硬上弓吧，反正我們只在國內銷售，三友就算有什麼不滿，也沒辦法的。”
陳康哂笑道：“林副廠，這種做法似乎與你作為科研工作者所信仰的科學精神背道而馳啊....”
林若江倒是灑脫：“你現在都管我叫林副廠了，我當然也要擺正自己的位置，有問題先解決問題，康琴廠的利益優先，我個人的聲名，不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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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康從桌子後面繞出來，坐到林若江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行。”
林若江不解的看著他，他不知道這種事情有什麼值得顧慮的。
或者說，在他的認知裡，這種事情也許會影響別人，但絕不會影響到陳康。
陳康之殺伐果斷，康琴廠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若江，咱們國家的經濟環境一定是越來越開放的，總有一天，國外的大公司會走進來，我們國內的公司也要走出去，這一點你承認嗎？”陳康問道。
林若江想了想，點頭。
越來越自由開放的經濟環境是華國發展的大勢所趨。
“我們現在偷用了別人的專利，並以此獲得了不菲的利益，短時間之內當然無所謂，可一旦到了我們走出國門的那一天，我們就會被打上小偷公司的烙印，再也洗刷不掉。”
“那個時候，別說百年企業，我們將會立即掉進不良信譽的泥沼，成為競爭對手攻訐的物件，直到我們被淹死！”
陳康冷靜的分析著。
“陳廠，我錯了！”林若江不寒而慄，他還真沒有想的那麼長遠。
“這不是你的錯，這只是我們目前所處環境帶來的必然的局限性。”陳康安慰道。
“那我們怎麼做？總不能放棄蘋果醋業務吧？”林若江悲觀道。
“當然不，所謂的技術專利，其實不過是一種商業社會的玩法規則，別人能玩，我們也一樣能玩，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有兩條路。”
“第一就是繞開三友的技術專利，研發出一條完全屬於我們自己的生產之路，但是其中的難度和投入肯定是巨大的；”
“第二就是在三友技術專利的基礎上，進行一些必要的規避和改進，優勢是省時省力，難度低，劣勢就是未來可能會有一些小麻煩。”
陳康直接把選擇擺在林若江的面前。
林若江卻有些躊躇：“陳廠，我，要不還是你來決定吧，我聽你的....”
陳康鼓勵道：“若江，很早之前我就說過了，咱們術業有專攻，生產和技術是你的強項，你不能指望我一個外行指導內行吧？那會出大問題的。”
“可，可是，我真的沒把握....”林若江有點挫敗道。
“為什麼？”陳康並沒有苛責林若江。
“在蘋果醋產品上，三友的專利體系很全面，如果想要完全避開，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我擔心來不及....”林若江說了實話。
“有什麼來不及的？”陳康費解。
“陳廠你不是說了，今天是我們康琴廠發展至關重要的一年，我，我怕拖你的後腿。”林若江回答道。
陳康啞然失笑，他笑著解釋：“若江，對於一家想要走過百年歲月的企業來說，每一年都是至關重要的一年，短期的產品利潤很重要，但長期的專利技術積累一樣重要，我們不能因噎廢食啊！”
林若江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希望：“陳康，你相信我能做到？”
“哼，都是一個腦袋一個鼻子倆耳朵，他三友能搞出來專利，咱們憑什麼搞不出來？”陳康自信道。
林若江點點頭：“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也怪我，之前太畏首畏尾了，愧對這個副廠長的職務啊....”
“正常，你要是跟我一樣，豈不是也能當廠長了？事實證明，我這個廠長就是比你這個副廠長優秀，嘿嘿。”陳康自賣自誇。
林若江轉身瀟灑離開了辦公室，根本不給他得瑟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