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漢子愣了一下,旋即猛然發力,想要掙脫眼前這個不速之客。
但哪怕他使出了渾身力氣,竟是不能撼動絲毫。
這讓他大驚失色。
“缺德事情偶爾乾乾,自然就是禍害遺千年,但如果一直幹,就是老壽星上吊,找死了。”許鳴鬆開手,抓住盧錦縱身一躍,最終落在遠處兩丈外的地面。
“老大,這個傢伙有點邪門,應該是入了武道的江湖武夫。”
光頭壯漢二話不說,徑直從原地奔跑而來,手上靈力流轉,一拳轟出:“什麼時候一個外地人也敢管我們錦倉城的閒事了?”
許鳴恍然大悟的同時抬手擋住了這一拳:“我說你這傢伙怎麼這麼衝動,原來也是個練家子。可惜,修為不到家,回去再練練。”
言語之間,光頭壯漢已經被他一掌擊退,若不是背後的那些兄弟幫忙接住,怕是還要飛出去一段距離。
僅是一個照面,高下立判。
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雙方實力差距不是一星半點。
光頭老大也不多說半個字,抹了抹嘴角,冷哼道:“我們走!”
許鳴也不攔著,就這麼目送這些人離開。
他不會幫著一個連認識都不算認識少年斬草除根,至於事後對方還會不會找上門來,他不管。
那這次為何出手相助?
無非是那欺壓的一幕恰巧被他撞見,讓他想起了剛來到北煌城的一幕幕,也是在一條小巷子裡,自己不止一次被欺負。
送佛送到西?他也沒那麼多閒。
那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少年卻看得怔怔出神。
很快,許鳴就轉身質問道:“是真的要錢不要命了?知不知道如果我這次不出手,你事後不死既殘,到時候人財兩空,孰輕孰重你都分不清?”
“要是沒有這些錢,我活著有什麼意思?”盧錦搖了搖頭,沒有給出他的理由,一瘸一拐地往家裡走去。
許鳴眉頭緊鎖,沒有離開:“幫了你一個大忙,給口水喝?”
“記得喝完就走。”盧錦頭也不回,但還是答應了。
走進屋裡,這才知道宅子到底有多簡陋。
除了一張床之外,就只剩下兩張破爛桌子用來堆放為數不多的物品。
此時那張不大的床上還躺著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嫗。
老嫗滿臉皺紋,雙目緊閉,呼吸微弱,正吊著一口氣。
學醫的許鳴哪能看不出來這個老奶奶已經是病入膏肓?
幾乎沒有幾天可活了。
世上也許會有妙手回春的世外高人能救,但絕不是他許鳴。
人老了,身體本來就差,如果再大病一場,有錢也不一定能從閻王爺手上搶人。
所以在北煌城生活的那幾年裡,他就見過不少老人,在重病一場後,撒手人寰。
若是還有些孝心的,會象徵性地治上一治,好與不好,都已經無關緊要。
之後老人走了以後還能掏錢辦一場體面的葬禮就已經很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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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砸鍋賣鐵去救老人的則少之又少。
不好的家庭更是對老人棄之如敝履,任其自生自滅,能不能體面的走還是未知數。
相比之下,不論是前者還是後者,似乎都不如眼前這個少年。
“你連命都不要,就是為了拿這些錢給你奶奶治病?”許鳴心中已經有答案,但還是下意識問了一句。
盧錦遞給他一杯水,翻了個白眼:“怎麼?很奇怪嗎?”
“在這個世上,我唯一的親人就是我奶奶了,我會想盡一切辦法治好她的。”
許鳴摘下兜裡,看著那個坐在床邊的少年,終究還是沒有把幾乎無藥可救的事情說出來。
既然少年願意花錢,是好事,這樣的人,來多少都不嫌多。
這個世界本就應該是這樣有人情味的。
“喝完水就可以走了。”少年沒好氣地說道,委實是被這傢伙這麼看著渾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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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鳴卻不著急離開了,坐在門檻上:“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奶奶總有一天還是要走的,那個時候,你會去哪裡?”
“你咋管這麼寬?”盧錦剛說完就有些後悔,心想這個人好歹也是幫了自己一把的恩人,這樣說話是不是不太好?
隨後他輕聲說道:“我知道的,就算我身上錢再多,可是奶奶終有一天還是會走,攔不住的,再多的錢也攔不住。只是我想,只要能攔住一下,哪怕只是一時半刻,也是好的。”
“如果真如你所說,也許我會離開錦倉城吧,可能再也不回來了。”
許鳴嗤笑道:“話可別說這麼滿,就算你對這所謂的家鄉沒有留戀,但還是可以偶爾回來看看。”
“也許吧。”盧錦低下腦袋,冷不丁問道:“你還要不要喝水?”
“不喝啦,方才看你那個裝水的水缸已經見底了,還是省著點吧。”
許鳴看向遠方。
盧錦只是哦了一聲。
不知為何,這個看起來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傢伙在這個時候竟然有幾分大人看小孩的既視感。
這讓他更不舒服了。
大概是猜到他想到了什麼,許鳴扭頭看向他:“前段時間我剛好滿十八,你今年幾歲?”
“虛歲十七。”盧錦老實回答。
“那就是十六了,很好的年紀。我叫許鳴,以後會成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劍仙。”許鳴大拇指指著自己,翹著嘴角信誓旦旦地說道。
盧錦相對來說就沒有那麼花裡胡哨,只是簡單的說了自己的姓名。
剛自我介紹完畢,許鳴就從門檻上站起來:“我該走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那夥人會不會趁我不在報復你,說不準,自己腦袋清醒點。”
“等我把這筆錢花出去,他們就算來了也不敢怎麼樣。”盧錦搖了搖頭,不過任誰都知道,到了那個時候可能又是要脫層皮的下場。
重新戴上斗笠的許鳴破天荒地塞過去一把銅錢:“錢這個東西,誰嫌棄多?就當是我借你的,倘若以後再相見,你得還。”
盧錦沒有動作。
許鳴笑罵道:“你小子都能昧著良心去城裡騙人,我現在借你錢你反而渾身不自在了?”
猶豫半晌,盧錦接過銅錢,沉聲說道:“我一定會還你的。”
許鳴爽朗一笑:“這算什麼?下次如果見面,你請我喝一頓酒,咱倆就兩清了。”
說完,他轉身離開。
盧錦低著腦袋,沒有相送,死死握住手上的銅錢。
或許許鳴不知道,這個從小就憧憬江湖的同齡人,比誰都想當江湖上的劍客。
只是家中有老人,相比於撫養自己長大的親人,理想在他心中,就顯得一點分量都沒了。
不知不覺間,這個平凡少年已經淚流滿面。
還記得上次流淚還是在奶奶重病不起的時候,至於有多久,記不清了。
已經走遠了的許鳴不知為何,心情愉悅,心境更是輕鬆幾分。
明明沒有修行,卻能感覺到自己的修為漲了一大截,似乎已經要躋身養氣境中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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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來說,盧錦這件事情可大可小,這個比自己小兩歲的傢伙和自己很相似,就像是幾年前摸爬打滾的自己。
“只是少年啊,我許鳴運氣好,我自己都承認。天底下如我這般運氣好的,不多。”
什麼是運氣好?
是他許鳴在最艱難的時候遇到了張家,是他們庇護著自己。
是他心境如同無人支援的南燕關那樣時,恰巧有個白髮老人闖了進來。
南下遷移,父母死在北邙大軍之手時,他覺得他命運很糟糕。
但是在北煌城安居下來後,覺得否極泰來這個上古聖賢傳下來的詞很有道理。
兩個少年郎,都很嚮往江湖,只是他們忘了一點。
江湖很大,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入了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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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兩章合一,更新會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