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到探春的話,頓時恍然。

這才都將目光轉向李紋、李綺。

兩人都是第一次參與開設,聞言都有些害羞。

李紋欲言又止。

李綺想了想,便道:

“我們姐妹並不精擅此道,不如算了吧。”

寶釵和她們常在一起,陪李孟氏、李嬸等長輩說話。

此時見兩人還有些放不開,便笑道:

“姐妹們也都是寫著玩的,大家一起熱鬧一下才是真的,只是此前我們都有了別號,若你們沒有叫起來多無趣?”

抱著孩子的尤二姐,此時也附和道:

“你們不用拘於會不會,你們也知道的,我們姐妹大字不識幾個,也跟著取了呢。”

李紋、李綺相視一眼,剛要說話。

李紈作為長姐,覺得有義務幫她們取個好的。

她仔細想了好一會兒了,這時就道:

“紋兒、綺兒都是客居這邊,不如叫北山新客和北山外史。”

地名加身份最是簡單,而且也還算恰當。

“不好不好!”

可惜,沒等李紋、李綺說什麼。

眾人就紛紛搖頭。

探春正站著,便第一個出言,道:

“外史、舊友、還有客字,咱們都有人用了,還是換個別樣的吧。”

香雪外史是寶琴,北山舊友是湘雲,蕉下客是探春。

適合外人的,確實都有人佔了。

李紈一聽,頓時有些頭疼。

這時黛玉便出了個主意,道:

“既然是稻香老農的妹妹,不如用漁、樵、翁的字樣,樵已經有了,正好有漁、翁兩個。”

顯然,她也不想與人相同。

黛玉的詩號是竹影樵君,

此時開口,聽著像是出主意。

實則卻把她的“樵”順手給摘出來了。

寶釵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同時介面道:

“今日芍藥盛開,桃花凋落,不如一個芍藥花翁,一個桃花漁人,應了此景如何?”

她這是順著黛玉的話說,免得有人揭破黛玉的小心思。

知道黛玉臉皮薄,難免會尷尬。

寶釵就隨口幫她遮掩過去。

“這個倒是不錯!”

“應景!”

“此號當飲一杯!”

她這個主人一開口,眾人倒是給面子的紛紛點頭附和。

湘雲還趁機舉杯。

可惜剛剛眾人微醺,才緩過來。

自是無人理會。

只惜春舉著果汁應和一下,也不說話。

她只好一撇嘴,啜了一口手中的酸湯。

“以此時景色入別號,倒也得體。”

李紈也覺得寶釵取的不錯,跟著點了點頭。

又看向兩個妹妹,問道:

“你們覺得呢?”

李紋、李綺這對姐妹,雖然讀書不少。

卻對詩詞興趣一般。

但今日難得和姐妹們一起玩鬧,自然是不想掃興。

因此聽到要給她們取別號,姐妹倆早也商量了幾句。

此時聽李紈一問,李紋便先道:

“雖不應景,但我不喜芍藥,而獨愛菊花,便做個‘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東籬菊翁吧。”

這個別號一聽,就知她喜陶淵明。

引用起來,倒也別具一格。

李綺見狀也淺淺一笑,道:

“桃花倒是不錯,只是今日畢竟凋零,我便想著也隨姐姐,她做秋菊,我便以月為號,用個月下漁者吧。”

秋菊、秋月都可入詩,取這個號倒也別緻。

眼見兩人自己定下,別人也不好再說。

尤其是探春、湘雲這樣最活躍的,卻和李家姐妹還不熟。

因此也不好多嘴提些意見。

倒是李紈怕二人勉強,又笑著道:

“既然都自己想了,那你們也不必拘於翁、漁,按自己喜歡的就好。”

她怕兩個妹妹被這群小姑的話給干擾到。

尤其是漁、翁二字,就是剛剛黛玉給的限制。

因此李紈才特地點了一句。

姐妹倆自然明白長姐的意思,聞言便相視一笑。

隨後,李紋先含笑道:

“東籬菊翁就很好了。”

李綺見此,也跟著點頭,道:

“我也不必改了。”

東籬菊翁和月下漁者,就這麼定下了。

冬藏社又有了三個新成員。

接下來,就是出題限韻。

大家好開始吟詩作賦了。

李紈自拘年歲,又身為社長。

自然還是當仁不讓,先道:

“此為北山,咱們不少人也都以此得號,不如今日就以山為題吧。”

她先前要給兩個妹妹以北山為號,卻被大家否定。

此時又拿出北山,給大家出題。

也不知是不是有些執念。

好在,這次沒人提出異議。

知道今日有開社,寶釵早做了周全準備。

此時迎春走到早備好的十來本《唐詩》、《宋詞》中,抽出一本,隨手一揭。

“十六字令?”

這首竟是一闕宋詞,十六字令就是詞牌名。

迎春見自己抽到這個,舉起像大家展示了一下。

一旁喝著奶茶的惜春,見此頓時笑了,便道:

“這個就不必限韻了吧?”

十六字令為單調小令,通篇只有四句。

每句字數分別為:一,七,三,五。

長短句交錯,給人反差感強烈。

因為開篇只有一字,基本和題目相同。

所以,她才說不用限韻。

眾人自然紛紛點頭,寶釵便讓人點香。

沒過一會兒功夫,眾人就紛紛拿出自己的作品。

這個題目簡單,倒是不費什麼心思。

可李紈看了卻連連搖頭,直接一起品評道:

“雖因北山才出了‘山’字,但題目是‘山’又不是北山,你們的詞令為何都囿於北山?”

原來,她剛剛說的北山,眾人描繪的都是園中景色。

竟無人將山的氣勢寫出半點。

這讓李紈如何能忍?

說著,她就大手一揮,道:

“都給我打回重做!”

眾人明白了自己的錯處,都乖乖拿著紙筆再去思索。

李紈想了想,又招手叫來兒子,低聲吩咐道:

“蘭兒,你去找你叔父,讓他也寫一闕來。”

“嗯!”

賈蘭只吃了幾塊瓜,此時正自無聊。

聞言忙應了一聲,就朝前面飛奔。

馮一博和寶玉回來,很快又和幾人喝成一片。

這邊飲宴正歡,聽賈蘭一說要寫詞。

當即讓人送來筆墨紙硯。

問清楚題目,就刷刷幾下,揮就而成。

寶玉在旁,本來躍躍欲試。

也想要湊個熱鬧,寫上一闕。

好在姐妹們那邊刷個存在感。

可看了一眼馮一博的詞,就訕訕的回了座位。

這邊繼續喝酒不提。

等賈蘭再回到園子,將馮一博的詞遞過去。

其他人也大多完成了題目。

李紈見此,先將別人的放在一邊。

展開一看,竟有兩闕。

不由念了出來:

“山,快馬加鞭未下鞍。”

“驚回首,離天三尺三。”

這第一闕的前兩句,讓人看了有些迷惑。

快馬加鞭未下鞍,顯然是在趕路。

這和山有什麼關係呢?

可再看後兩句,頓時就會恍然。

因為一個回首,驚訝發現山快頂天了。

俗語有云:武功太白,去天三百。

說的是秦地武功縣的太白山。

傳聞此山離長安二百裡,離天上三百裡。

以此形容山之高聳。

而這闕詞形容山之高,用的卻是。

離天三尺三!

短短十六個字,從不見山,到見山。

已經將巍峨高聳寫盡。

李紈點點頭,再往下看:

“山,刺破青天鍔未殘。”

“天欲墮,賴以拄其間。”

第二闕這前兩句,倒是直接比喻。

以長劍作比,寫出了傲立蒼穹的山。

如長劍刺破青天,鋒刃都未殘。

這比距離三尺三還近,直接負距離了。

而後兩句又是筆鋒一轉,寫出了山的氣勢。

天都要墜落,卻又被山給撐住了。

所謂:擎天白玉柱。

這是何等頂天立地的氣勢?

氣魄、胸襟,似全都在兩闕詞中,一下躍然紙上。

眾人聞聽,都過來圍觀。

原本信心滿滿的眾人,見到這兩闕詞,頓時唉聲嘆氣起來。

“稻香老農太過分了!又拿坡主的詞來,這還讓我們寫個什麼?”

說這話的自然是湘雲。

也就是她,不讓人說自己渣子坡居士。

卻每每想調侃馮一博是渣子坡主。

黛玉和妙玉倒是眼現異彩,紛紛讚道:

“唯有大爺能寫出山的雄渾和氣勢!”

“這才是爺們該有的氣魄,我們女子終究寫不出來。”

探春顧盼神飛,也點頭道:

“不僅要胸藏錦繡,有探花之才,還要有胸襟氣魄,才能寫出這樣的詞來!”

寶釵只在旁笑眯眯的聽著,倒是沒有出言。

其餘妾室也都與有榮焉,紛紛露出會心的笑容。

就連小馮熳都揮舞著小手,似在給爹爹喝彩。

李家姐妹頻頻點頭,也被這氣勢折服。

只惜春和寶琴,似乎習慣了馮一博每次都詞出驚人。

兩個小的在一旁,該吃吃,該喝喝。

哪怕雄詞當前,面前美食也不可辜負!

李紈當即宣佈:

“這一題以此為首!你們還是下一題努力吧!”

馮一博的碾壓,讓這一題沒了意義。

於是李紈當機立斷,又接連出了幾題。

並多次表示不再讓馮一博寫了。

眾姐妹這才松了口氣,開始做詩。

一天過去,賓主盡歡。

大家都玩得盡興不已,除了寶玉。

回去的路上,聽著在車裡嘰嘰喳喳的姐妹們。

馬背上的寶玉,心裡很不是滋味。

一回到府裡,他就給兩個好友下了帖子。

準備過幾天好好去散散心。

卻不知,這一去還惹出了一樁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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