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總是能讓人慢慢適應一切。

馮一博加官進爵的事,以極快的速度傳遍都中。

一時成為各府前、後宅中熱議的焦點。

無數大姑娘、小媳婦,都深恨當初自家沒有眼光。

為何沒能像薛、林兩家一樣,把握住這樣的金龜婿。

大魏已經有近十年,沒有新的勳爵產生。

能在這個時候立功受賞,拿到勳位。

其未來,完全可以用“不可限量”來形容。

但僅僅數日之後,這事的熱度就過去大半。

被別的新鮮事,所慢慢掩蓋。

除了有人偶爾,會投來羨慕的目光。

還有不少勳貴開始邀請他,參加一些高階聚會之外。

馮一博的生活,基本恢復了往常的平靜。

不過,這件新的熱點事件,說來也與他有些關聯。

這件事就是,景順帝要再去鐵網山。

打圍狩獵。

大魏朝廷每年都要組織一次,由皇帝親自參加的大型狩獵活動。

這並非是讓皇帝散心,出去遊玩。

而是按照周禮舉行。

當然,真如周禮所載。

皇帝一年四季,每一季度都要有一次這樣的活動。

甚至周禮之中還有對應的稱呼,分別是:

春蒐(sōu)、夏藐、秋獮、冬狩。

在馮一博的理解中,周禮的天子狩獵,本身帶有軍事演練的目的。

相當於以打獵的形式,展示軍隊的威武。

對諸侯國起到一定的威懾作用。

大致類似於馮一博前世所知的,閱兵和軍演的組合。

而隨著時代的變化,中原王朝被始皇帝統一。

開始進入了郡縣制。

從此,沒有了許多諸侯國需要威懾。

打獵的方式,也慢慢淪為一種象徵式的儀式。

當然,其存在還是有一定的意義。

那就是體現皇帝不忘兵事的雄心壯志。

這次之所以說“再”去鐵網山打圍。

是因為三月底時候,就已經舉辦一次春蒐。

也是在鐵網山進行的打圍狩獵。

只是馮一博當時還在海外,而且也沒有參與的資格。

這樣的儀式,就只有武勳才有資格參與。

不過如今再次舉行打圍,馮一博已經有了勳位。

自然接到了禮部的通知。

而且最主要的還有,這一次景順帝對外宣稱:

是因為東海國歸附,才再一次舉行秋獮。

以彰大魏國威。

所以,馮一博算是這次活動的半個主角。

即使沒有勳爵,這次也必然要參與。

畢竟沒有他出使東海國,也就沒有獻土歸附的事。

其實,一年一次的狩獵活動。

按理來說,最適合的,也是秋獮。

畢竟春天的時候,動物好不容易熬過整個冬天。

沒什麼肉不說,還是交配的季節。

再加上,春天又是農耕的重要時間。

所以,皇帝這個時候打獵,也要十分剋制。

不僅要避免狩獵母獸,還要避免毀壞農田。

而夏天,正是莊家旺盛的時候,一般都是以除害為主。

多是以鳥、雀、鼠等,禍害莊家的動物,作為狩獵的物件。

這些東西,顯然也無法彰顯皇帝的威武。

至於冬天,北方太冷,出行不便。

為皇帝的安全著想,也已經很少出動。

所以,秋收之後,才是最為適合的狩獵時間。

秋天不僅是收穫的季節,山間野獸為了過冬,也都積累了足夠的脂肪。

正是膘肥體壯,最為肥美的時候。

皇帝若是這時打圍,也可以臂鷹持弋,盡情騎射。

之前舉辦春蒐,據說是因為邊地那邊,王子騰捷報頻傳。

景順帝才決定藉此舉行一次打圍,以彰顯大魏的武功。

不過不知道什麼原因,活動並不是很順利。

草草了事回了都中。

馮一博接到了訊息之後,就讓人找來馮紫英、賈家兄弟相聚。

想要問問都需要做什麼準備。

幾人邊喝邊聊,說了很多注意事項。

比如穿什麼衣裳,帶什麼東西等等。

馮紫英還答應幫忙弄一匹軍中寶馬,給馮一博代步。

即將散場的時候,馮紫英卻一直不動。

等賈家兩兄弟離開,他才笑著說道:

“一博,咱們兄弟相交,也有一陣子了。”

“你初得勳位,又趕上去鐵網山打圍,我想了想,不得不提醒你幾句。”

馮一博知他有話要說,也不覺得驚訝,只笑著道:

“哦?紫英兄請講,我洗耳恭聽。”

說著,他摒退下人。

親自上前,給馮紫英斟滿酒。

才又回到座位,一副洗耳恭聽狀。

馮紫英淺嘗一口,便開始說道:

“武勳之中,雖以四王八公等開國勳貴居多,但以忠順親王為首的新勳貴,顯然也不可小覷。”

馮一博不明就裡,皺眉點點頭。

只聽馮紫英又繼續道:“雖然一博你,該算新勳貴。”

馮一博才得勳位,自然新的不能再新。

可是……

“但你兩門親事,都和賈府有親,又同我等走的近。”

說到這裡,馮紫英一笑,道:

“顯然,那邊不會把你當做新勳貴來看,更不會輕易和你親近。”

馮一博點點頭,表示認可這個情況。

他兩門親事,薛家和林家,都與賈府有親。

說和開國勳貴親近,自然沒錯。

“正因如此,這次鐵網山之行,你一定要多加注意,以防新勳貴對你什麼惡意。”

馮紫英這話一出,馮一博頓時皺眉,問道:

“此話從何說起?”

他之前也和賈府有親,但也沒見新勳貴找他麻煩。

當然,也可能是沒什麼交集的緣故。

馮紫英聞言,便問道:

“你可知,春日裡那一次鐵網山打圍,為何會草草了事?”

馮一博搖搖頭,道:

“我當時還在海外,自是不知。”

他其實從賈家兄弟,和馮紫英等人的談話中,隱約聽聞了一點。

但幾人每次都是雲山霧罩,彼此露出一個笑意,就點到為止。

就像一些內部梗一樣,你若沒經歷過,根本無從猜測。

馮一博自然聽不出什麼。

只大概知道,這事宮中傳出話來,不讓隨意談論。

以他的性格,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要和他無關,自然不會細打聽。

馮紫英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樣,笑著道:

“這是因為新舊勳貴之間,在鐵網山發生了衝突,最後雖沒真刀真槍,但也做了一場。”

鐵網山打圍可是跟皇帝一起去的!

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還敢搞武力衝突?

即使沒動刀兵,那也是不得了的大事啊!

馮一博聞言自是驚訝,脫口道:

“竟是這樣的事兒?”

馮紫英點了點頭,補充道:

“當時驚動了聖上,派宮人過來喝止,才分開兩邊的人。”

“但也正是因此,聖上龍顏大怒,才草草結束了打圍。”

這話讓馮一博感覺有些不對,頓時皺眉問道:

“那為何沒聽說有人受罰?”

“自然是有責罰的!”

馮紫英介面,似乎有些得意的笑了笑,才道:

“不過兩邊都是有身份地位之人,即使聖上也不過小懲大戒。”

“無非罰俸一年半載,絲毫不影響,兩邊在暗中繼續對立。”

只是罰俸,對於這些權貴來說,確實不算什麼。

景順帝這麼做,難道是想推波助瀾?

還是真的拿他們沒辦法?

馮一博腦海中閃過數個念頭,口中卻只道:

“都是為聖上辦事,這又是何必呢?”

雖然他口中的話都是虛套,馮紫英卻還是認真回到道:

“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權、利二字,尤其是軍中,一直被我們這些開國勳貴掌控。”

京營雖然歸新勳貴所掌,但各地節度還是舊勳的人。

這一點馮一博自然知道。

“而新一代勳貴,多為十三年前那件不可說的事,才獲得當今聖上的青睞。”

“可聖上也不能明目張膽的偏向他們,畢竟……”

說到這,馮紫英一臉神秘兮兮的看了看左右,才道:

“畢竟東宮那位還在!”

馮一博捕捉到一個關鍵詞。

“十三年前?”

如今正是景順十二年!

皇帝登極之後,都是轉年改元!

馮紫英又提到太上皇,很難讓他不產生些聯想。

十三年前,豈非正是太上皇退位,景順帝登極之時?

難道……

怪不得他這麼喜歡李世民,莫非也是……

不對啊!

景順帝並非是兵變上位,而是太上皇親自所禪!

這一點,馮一博很確定!

也不對!

他沒法保證,太上皇不是被逼退位。

畢竟十三年前,他還是金陵城郊的一個小屁孩。

這樣的秘聞自然無從得知!

聽他問起十三年前,馮紫英連忙收住話頭,凝重道:

“這事干係太大,還是少說為妙,不知道才最好!”

馮一博點了點頭,當即不再追問。

“咱們不說這些!”

他提杯遙遙一舉,鄭重道:

“多謝紫英兄提醒。”

馮紫英連連擺手,又拿起酒杯,也鄭重道:

“你我兄弟,不必客氣,你小心防備就是。”

兩人一飲而盡,馮紫英好似不經意的又是一句:

“到時候你就跟著我們,至少保你無恙。”

雖然,馮紫英好似輕描澹寫。

但馮一博總感覺,這才是他今天最想說的話!

他沒急著回應,以免提前站隊。

見他沉默不語,馮紫英微微一怔,又道:

“當然,也許是我多想了,畢竟此次鐵網山之行,有一半算是為你慶功了。”

這話在馮一博看來,像是欲擒故縱。

當下,他還是不接話茬。

只道:“哪裡的話,此彰顯國威之事,我有幸參與罷了。”

馮紫英見狀,便笑而不語。

起身拱手告別而去。

馮一博沉思良久,最後還是決定見招拆招。

對於新舊勳貴的事,他完全不想參與。

更不想站隊。

畢竟他空有勳位,又無兵權。

兩邊的衝突,按理說波及不到他。

若是開國勳貴這邊,硬要把他牽扯進去。

那他也不會坐以待斃。

誰敢坑他,他就找誰算賬便是。

是夜,馮一博決定先清一清煩亂的思緒。

便也沒看排班表,直奔妙玉處。

禮佛一夜之後,果然神清氣爽。

除了準備去鐵網山,隨御駕打圍之外。

還有一件事,也讓馮府上下都忙的不可開交。

那就是,馮一博和薛寶釵的婚期將近。

原本,兩人的婚期定在夏日六月初六。

但馮一博遠赴海外,臨走前就將婚期推遲。

這次回來,便和薛家商定,

將婚期定在秋日,九月十五。

李孟氏還不放心,又找人掐算過,

絕對是個大吉之日,才算定下。

可去鐵網山打圍,定在八月二十。

有皇帝車架在,速度不會快。

一來一回,差不多就要十天。

再有十天狩獵。

估計等回來,就已經到了婚期。

為了不那麼倉促,馮一博臨走之前又和薛家商議。

再將婚期也推遲幾日。

好在李孟氏找人掐算的時候,還有一個備用日子。

九月二十五,亦是一樣的吉日。

這一天的黃曆上都寫著:

宜成婚,還宜合婚訂婚,搬遷赴任,訂盟祈福,沐浴納畜,祭祀等等。

有近一個月的時間,無論如何也能回來了。

因此馮一博就將婚期改在這一天。

事涉皇帝打圍,薛家自然沒有拒絕的餘地。

當即同意後,又連忙重新通知各家老親。

八月二十五,馮一博穿了一身勁裝。

騎上馮紫英從軍中淘來的寶馬。

早早出發,和眾勳貴一起在宮外等候。

雖然會騎馬,但馮一博卻很少騎。

一是因為城中禁止縱馬。

騎馬和坐車的速度相差彷彿,那他為何不選擇更舒適的馬車?

二是騎馬磨腿,據說經常騎還會羅圈腿。

為了保持正常腿型,馮一博也不想多騎。

這就導致,他的騎術僅限於能騎。

騎射什麼的,更是壓根別想。

畢竟騎射和讀書一樣,都是靠時間堆積出來的。

對於馮一博來說,時間都用於讀書了。

雖然也有鍛鍊身體,卻不可能耗費在騎射之上。

畢竟說文武雙全,大多兩樣都很一般。

沒聽說誰不全力以赴,科舉還能進入一甲的。

哦,對了。

李尋歡除外。

馮紫英和賈珍,也在打圍的隊伍之中。

馮紫英跟在馮唐身邊,賈珍則和四王八公聚在一處。

馮一博遠遠見到,卻並未往他們身邊聚攏。

只一個人,形單影隻的在隊伍的嘴後面跟著。

出發半天之後,隊伍就開始緩緩變化。

馮紫英和賈珍湊到一處,便在隊伍中尋找馮一博。

眼見馮一博在馬上悠然自得,賈珍頓時有些驚訝,道:

“一博兄弟,沒看出來,你這騎術可以啊!”

他本以為馮一博一點不會呢!

沒想到,馮一博騎了大半天時間,絲毫沒有磨破大腿的坐臥不寧。

相比之下,顯然馮紫英的眼力更勝一籌。

一下看到馮一博馬鞍上,有厚厚又綿軟的墊子。

“一博,你這馬鞍還加了料,倒是能免去些許皮肉之苦。”

說到這裡,卻不由壞笑道:

“不如我們比一比速度如何?”

但馮紫英的這個提議,顯然也沒安好心。

馮一博當即沒好氣的道:

“若是速度起來,這些就無用武之地了!”

馮紫英被他識破也不尷尬,反而大笑道:

“就到前面二里左右,我爹的位置,怎麼樣?”

整個隊伍浩浩蕩蕩,延綿至少五里開外。

而他們現在正處在隊尾。

即使追出二里地,也不會驚擾到位置偏前的聖駕。

“不怎麼樣!

馮一博自然要拒絕。

可馮紫英壓根不理會他,又笑著道:

“一博,難得出來一次,一定要享受一下騎馬的快樂啊!”

說著輕輕一揮馬鞭,正好掃在馮一博坐下馬屁之上!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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