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休沐,馮一博一大早就來林府請安。

先在前面和林如海說了會子話,簡單把勳貴抱團的事同他講了。

林如海得知這個訊息的第一反應,是有些擔憂榮國賈府的前程。

畢竟那兩位舅兄,應對這種事的能力。

都一言難盡。

一個,是標準的膏粱輕薄之輩,沒什麼大出息,也沒什麼大禍害的庸才。

另一個,為人謙恭厚道。

單憑這倆人,再加上賈府的權勢。

林如海從不擔心他們會闖出什麼禍來。

可如今和其他勳貴結盟,一副想要做大事的架勢。

林如海就不得不擔心了。

可他畢竟只是賈府的姑爺,還是亡女的。

在這種事上,規勸兩句都算逾越。

更何況,現在勸也已經晚了。

很多時候,不是說不參與就不參與的。

勢態已成,寧榮兩府就算想退出。

也抽身不及。

不說非要一條道跑到黑,但起碼不能當個縮頭龜。

不然,鳥頭不保。

見完林如海,馮一博又到了後面探望林姑姑。

之前馮一博託了賈璉的關係,請到了太醫院的院判。

太醫院院判也是六品,非醫術高明者不能任。

那位姓王的院判果然醫術高明。

來了一趟,診脈後開了些藥。

林姑姑吃了些日子,就已沒大礙了。

雖身子還虛弱著些,精神卻眼見的好了起來。

養身這一套,林家父女都已經熟練。

唯一麻煩的,就是出家人不能吃肉蛋奶。

但燕窩和豆漿還是能用的。

所以馮一博就讓人,把極品燕窩供給翻倍。

不僅可供林姑姑養身,連妙玉的也帶了份的。

這次一相見,馮一博就發現。

比起上次,林姑姑不僅精神好了些。

臉上也有了些血色。

依舊瘦的皮包骨,卻能看出幾分矍鑠。

見到馮一博,林姑姑也十分開心。

和他聊了不少家常,還說起江南老家的舊事。

帶出一些妙玉小時的趣事。

妙玉和黛玉全程都陪著,不時插上幾句。

聊了好一陣子,見林姑姑微微有些疲了。

馮一博就告辭出來。

“馮大爺稍待!”

出屋走沒了幾步,剛到二門處。

馮一博就聽後面有人叫他。

一回頭,見是晴雯疾步追了上來。

黛玉和妙玉兩姐妹,也在後面聯袂出了屋。

等到了跟前,姐妹倆雙雙福了一禮。

妙玉似乎想說什麼,可沒張口臉就漲得通紅。

支吾著說不出口。

倒是黛玉大大方方,當先開口問道:

“馮家哥哥可有事忙?”

馮一博搖頭,笑著回道:

“我倒沒有什麼事,只是看林姑姑累了,就請辭告退了。”

他今日休沐。

原打算的,就是走動一下幾家老親。

若是來得及,稍後還會去趟秦府。

探望一下秦業。

不過他怕這邊走不開,也沒投貼。

就算最後不去也是無妨。

黛玉聞言,就笑著拱了妙玉一下。

妙玉頓時臉上更紅,支吾著說了句:

“馮家哥哥,可否賞光一起吃盅茶?”

聲音太小,馮一博只聽到前半段。

具體做什麼根本沒聽清。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妹妹說做什麼?”

這時就聽“噗嗤”一聲。

黛玉見妙玉羞澀的模樣,早就忍不住。

此時又見馮一博訕訕的樣子,頓時笑出聲來。

姐妹倆前些日子,已經結為攻守同盟。

這時自也不會拆臺,只笑了一下就立刻收斂。

見此狀況,黛玉還乾脆代妙玉說道:

“我姐姐是說,想請馮家哥哥吃茶,對操持姑姑之事略表謝意,不知今日可否方便?”

這是兩人說私密話的時候,妙玉提起過的。

剛剛馮一博一走,黛玉就慫恿著她過來。

本來吃個茶也沒什麼。

可妙玉想到,自己和黛玉的那些私密話。

當著黛玉的面,就一時羞得不敢上前。

馮一博不知她們姐妹害羞什麼。

只以為她們倆可能有什麼事,不好意思直說。

因此想要藉口喝茶,來找他幫忙。

若是別人,他可能會推辭。

但畢竟不是別人,而是自己兩個為過門的媳婦。

就算真有什麼請託的,他也要竭盡所能。

又如何說得出推辭的話來?

當下便笑著應道:“我今日並無別事,若有口福最好不過。”

見馮一博點頭答應,姐妹倆連忙引他到了二門處的小廳。

妙玉連丫鬟都沒帶,自己轉身出去。

沒一會兒,就親捧茶具回來了。

三人圍坐茶臺,妙玉親在風爐上扇滾了水。

沒一會兒功夫,一壺茶就泡好了。

許是想通了什麼,又或是在茶道上的自信。

總之妙玉沒剛剛那麼害羞了。

等給馮一博倒上一杯後。

見他先伸手扇動幾下,輕輕一嗅。

才小心翼翼的端起,啜了一口。

見這架勢,妙玉以為他是個行家,不由心中一喜,便笑著問道:

“馮家哥哥可吃出這水有何不同?”

黛玉在旁一聽,頓時打起精神。

似笑非笑的盯著馮一博。

上次她在這上面,被妙玉嘲笑一番。

今日倒是要看看馮家哥哥會怎麼說。

茶水太熱,所以馮一博剛剛只是淺嘗。

聽到妙玉的話,便直言道:

“我不懂茶道,平日亦為牛飲,只覺這茶湯清醇無比,可以勝過我過往喝的所有茶了。”

這話都是實話。

可他說完,黛玉卻抿嘴而笑。

沒等妙玉說話,她便先道:“想不到馮家哥哥亦是大俗人一個。”

馮一博聞言不明所以,但自也不會生氣。

想了想,便笑著應了句偈,道:

“我已踏上仕途,自是天下最俗,唯願力所能及,於國於民不負。”

“這話明白!”

妙玉聞聽這個回答,立刻叫了聲好。

見黛玉古怪的看著她,方才想到上次對黛玉的態度。

她有些慌亂的解釋道:“有了此偈,就算馮家哥哥嘗不出水,也非俗人,而是明白人!”

見黛玉嘴角微翹,似在憋笑。

妙玉不知為何有些心虛,又解釋道:

“這幾句有佛偈的意思,馮家哥哥是有境界在的!”

果然,黛玉聞言立刻憋不住了。

她笑著看向妙玉,口中帶著些腔調的打趣道:

“呀!原來我喝不出,就是大俗人,馮家哥哥喝不出,卻是明白人了呢?”

“騰”的一下,妙玉的臉就紅了。

但黛玉依舊沒放過她,還繼續道:

“姐姐可真是……”

一邊說著,還搖了搖頭。

就在妙玉以為她要繼續打趣的時候,卻又聽黛玉這邊峰迴路轉。

只見她滿臉憋笑,口中卻繼續道:

“佛法精深呢!”

這話對應妙玉說馮一博的幾句,有佛偈的意思。

雖也有打趣意味,卻終究好過拆臺。

“品出品不出,竟涉及凡俗之辨。”

馮一博不知姐妹兩人的典故,只當黛玉說的是普通玩笑。

聞言還被勾起好奇之心,便問道:

“如此倒是更讓人更想知道,妹妹這到底是什麼水?”

說到此處,他還沉吟一下,皺眉道:“莫非是……”

頓了頓,才故作嚴肅的,實則是打趣的道:

“神仙水?”

可惜兩人並不知道這個梗。

妙玉更是一本正經的解釋道:

“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著,收的梅花上的雪。”

“統共得了那一鬼臉青的花甕一甕,總捨不得吃,埋在地下。”

說到此處,她沒好氣的看了黛玉一眼,道:

“前些日子請她吃茶,才開了的,她卻嘗不出來,還胡亂猜來著。”

“今日是第二次吃了。”

前面這話就是在點黛玉。

你看我不是雙標,是先給你吃的呢!

後面這話是對馮淵。

你看我也很重視你。

“哦?”

馮一博平日應酬不少,

雖不精通茶道,也聽聞過霜雪雨露的水好。

只是,這五年前的雪水……

怕都發酵了吧?

還好剛剛只淺嘗一下。

心中有些為難,面上毫不露怯。

馮一博還笑著道:“那就多謝妙玉妹妹款待。”

人家一片好意,他自不能直拒。

說完還又輕啜了一下,實則並沒真喝。

把杯盞放在那裡,作眉頭緊鎖狀。

片刻後,眉頭舒展道:

“果然是好水,好茶!”

黛玉一直緊盯著他,頓時發覺有異,狐疑道:

“馮家哥哥既說好,為何只淺嘗一口?”

馮一博臉上的肉一緊,順口胡謅道:

“如此佳品,只一口就唇齒留香,若再多吃幾口,怕是要香壞了的!”

不是香壞,是怕拉肚子被臭壞。

妙玉聞言卻不覺得有什麼不對,還十分高興的道:

“都道是‘一杯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飲驢’!”

“馮家哥哥兩口就說要香壞,豈非才是真的行家?”

“噗嗤!”

黛玉今天笑的有點多,但真的忍不住,

這一笑,兩人目光頓時一起都聚向她。

心中一緊,黛玉就端起杯盞。

大口喝了幾下,壓了壓。

抬頭就見妙玉瞪著她,頓時有些訕訕,便自嘲道:

“看來馮家哥哥是行家,而我就是那解渴的蠢物了。”

她雖自嘲,但妙玉還是有些不滿。

聞言氣哄哄別過頭去,不再看她。

馮一博見兩人有些彆扭,連忙出言圓場,道:

“茶本就是用來解渴的。”

妙玉聽聞,頓時轉過來。

詫異的看著他。

就聽他繼續道:“唯妙玉妹妹這茶,若只解渴方顯唐突。”

這話讓妙玉放鬆了下來,黛玉卻微微撅起了嘴。

好在馮一博依舊滿面笑容,繼續道:

“但若解了林妹妹的渴,這茶卻又得其所了。”

這話翻來覆去,真就是純純的雙標。

茶是解渴的,但妙玉的茶不是。

可妙玉的茶在別人處不是解渴的,但若解了黛玉的渴,卻又讓人覺得合適了。

一句話,拍了兩匹馬。

話雖雙標,但兩人都紅透了臉,各自芳心暗喜。

這還不算完,就聽馮一博又搖頭晃腦的吟誦道:

“潔性不可汙,為飲滌塵煩。”

一句詩雖為前人所作,卻用來誇了兩人。

說妙玉高潔的同時,又說黛玉以此洗滌塵俗的煩惱。

姐妹倆都露出羞澀微笑,恨不得以詩相和。

接下來,三人就詩詞茶藝各自發表見解。

馮一博不懂品茶,卻頗會端水。

兩人誰都沒落下。

等馮一博走的時候,妙玉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這位馮家哥哥就算不懂茶,也是個懂人的。

出了林府門,馮一博長舒了一口氣。

這姐妹倆還挺不好應付。

倒不是女人有什麼難應付,而是這倆姐妹竟都是才女。

要不是他這個探花是真材實料,怕是維持不住才子的人設。

被兩人比下去了。

當然,也正是因為他是探花,兩人才毫無顧忌的展現才華。

若是寶玉那樣不學無術的。

隨便露出一絲,都能壓住對方。

也沒什麼意思。

從林府出來,才到中午。

他也不投貼,就上了馬車。

優哉遊哉的,奔著菜市大街,草場衚衕去了。

到了秦府,門房也不進去通報。

直接就帶著馮一博穿堂過戶。

一進屋,馮一博才知道怎麼回事。

原來,秦業竟然病倒了!

這還不算,秦鯨卿也在炕上趴著!

馮一博見了禮。

發覺秦業一陣子不見,竟似老了十歲!

不由上前關切的問了一句:

“伯父前些日子見著還好好的,怎麼忽然就病倒了?”

本來,秦業還想翻個身。

和馮一博交代幾句。

可聽到馮一博的話,頓時一手捂胸口,一手把臉遮住。

嘴裡還“哎幼哎幼”的叫了兩聲。

跟前伺候的朗伯,上前輕輕拉了馮一博一把。

馮一博會意的跟上。

“淵哥兒也不是外人,秦家在都中也沒別的親戚了,我就和你直說了。”

到了東山牆下,朗伯就一五一十的把事說了一遍。

原來秦鍾不知何時,與水月庵的一個小尼姑。

法號智慧的有染。

近日這小尼姑竟然私逃入城,專為來找秦鍾。

秦鍾因前些日子感了風寒,還沒大好。

竟傻乎乎在家裡和智慧私會。

毫不意外的,被秦業撞個正著。

秦業將尼姑攆走後,又將還病著的秦鍾打了一頓。

秦鍾本自怯弱,又帶病未痊。

受了笞杖就起不來炕了。

秦業打完人,自己也氣得老病發作。

爺倆就這麼並排躺在炕上,還互不搭理。

把事情囫圇講了一遍,朗伯不由哀嘆一聲,道:

“唉!今兒個方才又找大夫看了,說老爺怕是要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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