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八年，正月十七，晚十點半，上海，法租界，公興俱樂部
賭臺前歡聲雷動，一群跟著貴婦押大的人都喜笑顏開，樂不可支，荷官眉頭微皺，還是很快的吃注派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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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把，貴婦繼續押大，跟注的籌碼多達七百多，葉林不動聲色，繼續在小上面押了三十塊錢。
結果第三把又是大，貴婦已經贏了一千五百塊，其他跟注的差不多也是贏了一千五百上下，只有葉林連輸三把小，輸出去六十塊。
阿四在邊上挽著男人，沒有吭氣，臺子後邊的坐莊搖骰人，額頭有點見汗。
第四把，又開大，貴婦贏五百，葉林輸五十。
第五把，開大，貴婦再贏五百，小白臉又輸八十，跟前的籌碼只剩下壹佰壹拾塊，阿四抓男人胳膊的手有點發緊
第六把，已經贏了三千塊的貴婦，一口氣押了五千塊到大上！其餘跟風的賭客已經完全狂熱了，七手八腳壓上去的籌碼差不多超過了一萬塊！
葉林看了身邊臉色緊張的阿四一眼，隨手把剩下那疊十一枚的十塊錢的籌碼推了上去！
“已經連開了五把大了，這個客人還押小，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這把要輸光了”
“開阿開阿！老子連中三把大，這把要翻倍就發大了！開阿！還等啥！”
“買定離手，停止下注！開！112四點小！”
全場譁然，所有人呆若木雞，怎麼就開小了呢，這特麼不科學阿！荷官和坐莊眉開眼笑，等於是一把通殺所有下大的投注。
剛才輸出去的籌碼贏回來不算，這一把差不多清掉了骰寶臺邊所有下注賭客的籌碼，除了那個貴婦和葉林。
貴婦這把輸了五千，卻完全不動聲色，起身提起自己的籌碼籃，搖曳著離開了賭桌。
“哎呀，不得了，這傢伙居然一把翻身！贏回來壹佰多！”
“你眼瞎阿，你看不見人家最下面的十塊錢是押在1陪50的四點上面阿！這客人一口氣贏回去六百塊呀！”
“說的一點不錯，運氣太好了，小夥子，今晚是你的幸運日阿！”
荷官和坐莊監臺低頭商量了一下，葉林那疊籌碼，上面十枚都落在了小的位置。
但最後底下那枚籌碼，也許當時推過去的力道不夠，差不多四分之三還側躺在四點的位置。
這只能算小白臉運氣好，荷官派了六枚壹佰面值的籌碼過來，連帶葉林下注的壹佰壹拾塊原物歸還。
葉林的眼前的籌碼，從剛開始下注的三百塊，翻倍到了柒佰壹十塊之多。
身邊阿四眉開眼笑，恨不得在小白臉臉上親一口，身子一味的在江某人的身上蹭著，各種吃男人豆腐。
葉林自然也是喜笑顏開，他有把握這次會開小，但不能確定是四點還是五點。
真要規規矩矩把籌碼下到四或者五的位置，引人注目可就得非所願了不是？
聽骰斷點這項隱藏天賦，不曉得哪個時空何人的屬性，在自己夢中或者魂穿的瞬間莫名融合進了這具身體記憶。
但完全不能保證每一次就贏，要不然葉林不會連輸前五把，見好就收才是正理。
這貨贏錢後情緒高漲，詩興又起，心有所感，沉吟了一下，低頭對兀自興高采烈貼著自己來回膩的阿四吟道，
你站在桌邊看風景，
看風景的人在看你，
燈光裝飾了你的發，
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阿林，儂額聲音正正好聽，八股我剛才沒有在看風景，我明明看的是儂……儂覺得阿姐長的哪能？”
阿四一臉嬌羞，在葉林耳邊吹氣如蘭，聲音微不可聞卻是大膽表白。
若給她師傅林老闆看到，估計要叫人把小白臉塞進麻袋扔到黃浦江路吞餛飩去。
“哎，迭能理解，真是一點意境都麼有了……”
葉林心中再次為之一嘆，各種知音難尋的寂寥。
“這位先生貴姓，你剛才的句子，是那首詩詞裡的嗎？聽上去樸實無華，卻深得新詩精髓，很有哲理，不由讓人讚歎呀！”
冷不丁邊上一個賭客轉過身來，大聲讚歎，葉林倒吃了一驚，轉過身來。
見對方也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著西服，國字臉，天庭飽滿，劍眉略窄，小眼睛倒亮，看上去像個教師或者公務員的樣子。
“鄙人葉林，“桃之夭夭，其葉蓁蓁”的葉，“於以求之，於林之下”的林，
廣州人，哥大留洋念的……哥大文學院，剛到上海，住一品香，這位是我姐姐阿四，閣下是……？”
小白臉難得遇到個懂詩詞的知音，顧不得未成名打流詩人的矜持，不但自報家門，還熱情的伸出了手。
“原來是哥大高材生，葉林兄，幸會！
鄙人張裕榮，豐裕的裕，光榮的榮，浙江保安人，杭州商科畢業，這幾年在商務印書館謀事……今晚我是來這裡尋人。
張裕榮這會兒人微言輕，只是商務印書館校對部裡一個小職員，完全不知道葉公子要在商務印書館出四本新書，還是張館長的座上客，更沒見過葉家公子的樣子。
剛才聽葉林兄吟詩，覺得詞句樸實，卻意味深長，聞所未聞，大為驚喜，是裕榮冒昧了！”
名叫張裕榮的青年，趕緊上前和葉林握手，其實對面小白臉轉過來後的驚人顏值，比剛才那幾句歪詩更讓他內心讚歎。
“呃呃，裕榮兄，幸會幸會，不如我們到那邊休息一下，喝點東西，邊說邊談？”葉林把手裡的籌碼籃子交給阿四。
小白臉葉林在哥大留學期間是紈絝花花少爺不假，但不管是哲學系還是葉林自己念的北清文學系，那可不折不扣是個文科生，
何況原主從小熟讀四書五經還中了童子試，若不是大清亡而民國起，
太太的寶貝小兒子。葉林葉文濠說不定就是大清年紀最小的秀才，年紀最小的舉人，直到年紀最小的進士，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嗎！
至於今晚一時興起，出來浪蕩廝混上海灘的夜場俱樂部，當然不能掛著葉家公子的招牌！
這會兒葉林給今晚自己的臨時人設就是廣州來的文學男青年，離家出走各各種傲嬌各種孤芳自賞，自詡為未來說不定就能成名成家的文學大家。
不知後事如何？
……
……
【作者題外話】：親們，票來，票來！
今日小劇場：
阿文：“師傅，胡師伯問我，怎麼才能證明一個人老了，我該怎麼回答！”
葉林：阿文，這還不簡單，讓胡師伯上街當眾摔一跤，如果周圍沒人笑他，說明他老了！